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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刑警二(降魔战警程永林)

来源:群众出版社 作者:张国庆

美国电影《机械战警》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底特律市一位叫莫菲的警察,在与犯罪集团的搏杀中,身体遭受毁灭性破坏,最后科技专家借助超前的机械智能技术,修复了他受伤的躯体,使他以机械战警的形象,重归执法一线。

而现实生活中,中国刑侦队伍里还真有这样一位与莫菲警官遭遇相似的刑警。

在一次办案中,他突遭犯罪嫌疑人驾车猛烈冲撞,造成颅底及颧骨骨折,下颌部粉碎性骨折,双腿骨折,全身多处重伤。医生用98颗钛钉,支撑修复了他的面部骨骼。历经五次手术和一年多康复训练后,他终于重返刑侦一线,继续亮剑擒魔。

他从警十八年,七次荣立个人三等功;2014年被贵溪市公安局评为“本年度全市刑侦部门破案能手”;2016年2月,当选江西省优秀人民警察;入选全国公安“百佳刑警”。

他的名字叫程永林,现任江西省贵溪市公安局指挥中心主任,系全国公安系统一级英模。

豆芽巷命案的解谜者

沿着长长的巷子往返走了三趟,程永林在一家手工制锁坊的商铺前站定。

豆芽巷两千多米长,狭窄而蜿蜒,真像一根脆生生的豆芽儿。冬季的午后,阳光暖暖地照在他的身上,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不时从他眼前闪过。没人理会这个清瘦的小伙子为何站在巷子深处发呆。

再有十几天,就过春节了。街上人来人往,大小商铺的生意火爆,每个角落都透着喜庆的气氛。但程永林心里清楚,人们那貌似平静的面容背后,其实隐藏着一种惊恐和不安。

大约一个半月前,豆芽巷里发生了一起杀人案,至今未破。

豆芽巷是百年老巷,住着二百多户人家。别看巷子老、房屋旧,可地处县城繁华地带,有闹中取静的优势。很多年前,外地商贩不断涌入,拉动了巷子里的房屋租赁生意。老住户陆续搬走了,外地租户占据了半壁江山。

外地女人阿珍也在豆芽巷一个院子里租了一间房。小院里住着四户人家,三家是在市场卖菜的商贩。阿珍不卖菜,她陪女儿在县城读书。丈夫工作在外地,女儿读小学三年级,乖巧懂事,成绩优异。她的日子过得很悠闲,每天除了照顾女儿生活,闲下来,就去巷子里的麻将馆打几圈麻将。

这天晚上8点多,阿珍照顾好女儿入睡,就穿上棉服,出门直奔巷子里的麻将馆……早晨5点多,天还黑着,对门儿的老胡要出门趸菜,到院子给小三轮开锁。黑暗中,他瞥见有个人影趴在阿珍家门前。老胡战战兢兢凑上前,发现倒地者正是阿珍。他忙大声招呼,却见阿珍头发凌乱,后脑血迹模糊,地上散着一摊血。人早已没了气息。

院里邻居都被老胡喊醒了,见阿珍死了,忙跑进阿珍的家,见其女儿仍在床上熟睡,稍放下心来。老胡立刻报了警。

不到40岁的阿珍颇有几分姿色,衣着时尚,出来进去,的确与众不同。她深夜在家门口遇害,立时引发了人们的各种议论和想象。

小院儿被警察封锁了。人们站在警戒线之外,静静地观望着……

一夜间失去母亲的小女孩儿不停地哭着。她被老胡媳妇搂在怀里,隔窗望着地上母亲冰冷的尸体,看着院子里不停忙碌的警察们。她那充满哀伤和恐惧的眼神与程永林的目光相碰的瞬间,程永林的心被刺伤了。

法医勘检的结果是,阿珍准备打开房门的瞬间,遭人从背后袭击,且是被某种钝器直击后脑,造成颅骨塌陷而死;手上的金戒指不知去向;对死者胃溶检测,遇害时间约在凌晨时分。

凶手目标明确,下手凶狠,一招致命,且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安静的豆芽巷,一夜间突然变得恐怖而神秘起来。“变态杀人狂”的传闻开始在街头巷尾疯传。

专案组决定首先围绕阿珍生前的社会交往,及案发前后的活动情况展开调查。程永林作为此案主办刑警,带一组人在豆芽巷走访。

那时候,监控探头还没有普及,无法还原案发当晚巷子里的场景。经过研究,全组人以豆芽巷为中心,划定了三公里的范围,挨家走访,逐人询问。

阿珍生前的社交很简单,既没有情感纠葛,更无债务纠纷或与人结怨;除去每天接送女儿之外,常光顾的地方,就是巷子里那家麻将馆。麻将供人娱乐,也极易引发是非。不排除阿珍生前在麻将桌前与人结仇的可能。

走访了二十多位牌友后,得到的结论是:阿珍人很随和,为人善良,连打牌也是心平气和的,从未听说与人有过口角或矛盾。案发当晚,她11点多离开牌桌,说要早起送女儿去学校,出门时谈笑自如,并无异常。

各种线索和推测被逐一否定,一个多月过去了,案件进展为零。

春节一天天临近,巷子里的人们天天在等破案的消息。便衣警察天天在巷子里转,可就是破案无望。百姓们慌了,天一黑,家家户户开始闭户落锁,女人和孩子们更是晚上不敢单独外出,害怕遇到传说中的“变态杀人狂”。

阿珍死得不明不白。杀人者,至今逍遥法外。小女孩儿那双无助的眼睛,时常会在程永林的眼前跳出来晃动。

在对嫌疑人的刻画分析中,有刑警提出,作案者有可能是流窜作案,杀人抢劫后已经外逃。

焦虑、压抑,内心煎熬如冬雨般交织着向程永林和他的战友们袭来。走在豆芽巷里,抬头见到百姓,程永林与刑警们的感受就两个字——愧疚。

阴霾笼罩的豆芽巷,正如程永林此时的心情,浓雾重锁,陷入一片困惑与迷茫。

究竟在哪个破案环节上出了遗漏呢?

这天上午,程永林独自走回那个案发的小院儿。他让思维重回原点,穿行在阿珍遇害现场的每个细节中。

他从小院儿走到麻将馆,又从麻将馆走回狭长的巷子。他一边丈量着阿珍生前的活动轨迹,一边梳理着破案的每个环节。

从麻将馆到这个小院儿,步行不到十分钟。阿珍倒在自家门口,可见嫌疑人对阿珍家的环境应该是熟悉的,很可能作案前就跟踪或暗藏在附近。案发时,邻居们没听到响动,说明阿珍遭袭后,来不及喊叫,瞬间倒地毙命。是什么样的钝器,有如此之大的力度,足以让人一击毙命?

各种推测在他脑海中不停地萦绕。

死者颅骨骨折,塌陷形成空洞,说明钝器形状具有一定的锐度;打击力度之大,杀人者应是能熟练操作某种工具的人;最重要的一点是,凶手作案后,悄无声息地逃离现场,肯定对豆芽巷的周边道路很熟悉。对作案手段的刻画,以及对嫌疑人的大致描摹,使程永林坚信:凶手绝非流窜作案,肯定与豆芽巷有关。

寻着这个推论,一个场景随之跳了出来……

程永林记得,案发后,他们在巷子里走访,走到巷子深处,听到前边一家小商铺里传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他好奇地走过去,发现是一家手工制锁的小作坊。

他还记得,当时作坊老板与两位伙计放下手里的家伙,显然心里对警察的调查有些不耐烦,回答很干脆:一、根本不认识死者阿珍;二、案发时间都在睡觉,没听到任何异常声响。三个人的回答与最后的调查结果很吻合,且能相互验证,与案件没有任何因果关联。

现在,程永林就在这家小作坊门前站定。

商铺的操作间临街,隔窗望去,货架上堆满了各种半成品,地上散落着各种工具。作坊老板与两位伙计低着头,忙着各自手里的活计……他们动作娴熟,每人手里一把小铁锤、一把锉刀,在锁坯上反复敲打之后,安装好锁芯儿,锉平毛刺,几样工具轮番出手,忙得不亦乐乎。

程永林走进操作间。老板抬眼一瞧,认得——便衣警察又来了。

老板无奈地放下手里的活儿,摘下花镜,起身让座。他正想再重复一遍上次的回答,程永林却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

除了这两位伙计之外,这三年之内,还有谁在你这儿干过活儿?

老板表情发僵,脑子发蒙,心中不解:这个小警察为什么盯住他的作坊不放?这杀人案难道与他的伙计有关联?

两人进了里间屋,在茶桌前坐下。

程永林递给他一支烟说:您慢慢想,不用着急。

两人抽着烟,细细地聊起来。

虽说是一家小作坊,可三年之内,这里的人员流动也如走马灯一样,你来我往的不下十几个。老板慢慢想着,程永林认真记着;不仅记下每个人名姓,还仔细询问了对方的原籍、年龄、长相和离开的原因。

当年的十几个伙计全部来自江西本省,辞职的原因五花八门,如今早已游走八方,几乎都与老板失去了联系。

本子上这十几个伙计,究竟哪个与本案有关呢?在程永林心里,又升起一个大问号。既然是问号,就要查个水落石出。

对伙计们的排查开始启动。每个人案发前后的状况必须查清楚,一个也不能少。

按照开列名单的顺序,他们开始逐一排查。当查到排位第五的伙计时,状况出现了:据户籍地辖区派出所民警反馈,此人长期不在家居住,家人也说不清他的去向。

程永林说,每个人都不能存疑,既然说不清楚去向,我们来查。

五号伙计叫刘升,45岁,单身,是上饶市铅山县人,曾在这家制锁作坊干了一年半。老板对刘升的印象是,人非常聪明,手艺精湛,但很浮躁,不知他脑子里整天琢磨什么。

老板说的是实话,他的确不知道刘升脑子里琢磨的事,但他知道刘升曾和一个叫王彩莲的女人相好过。

王彩莲也是外来租户,一个40多岁的单身女人,在豆芽巷住了五六年,租的房子在巷子口。

见到找上门儿的警察,王彩莲并不惊慌。因为警察天天在巷子里调查,找人问话很正常。

王彩莲回答自如。话题很快绕到了巷子里制锁坊的刘升身上。王彩莲说,认识啊,我们就是一般朋友,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回答得无懈可击,众人失望而归,侦破重回零点。

第二天,一直思索着案情的程永林对身边的刑警战友说:“昨天,我们和王彩莲说话时,你们发现她手上戴着一枚金戒指吗?”

战友道:“看到了,女人戴戒指,太普通不过的事了。”

程永林说:“女人戴戒指不是问题,但问题恰恰是,死者阿珍的手上也有一枚戒指,案发后去向不明。”

当天下午,出门购物的王彩莲在巷子口再次遇到了警察。这次,她直接被带回了刑警队。金灿灿的戒指依然戴在王彩莲的手指上。

程永林开门见山,直追戒指的来历。

见警察问手上的戒指,一直很镇静的王彩莲突然不淡定了。因为,她既说不清戒指的购货地点和价钱,更拿不出发票。

她支吾了半天,说:“这个戒指,是一个月前刘升送我的。”

死者阿珍的母亲被请到了刑警队。看着程永林递过来的这枚金戒指,阿珍的母亲失声痛哭:“这是我女儿的戒指。”

大年二十九凌晨,在上饶铅山附近一家林场的集体宿舍里,正在睡梦中的刘升被几个刑警按在被窝儿里,直接戴上了手铐。

坐在警车里,程永林问,知道为啥抓你吗?

刘升回答:“知道,我在豆芽巷杀人了。”

制锁坊的伙计刘升再次回到豆芽巷。不过,这次他是戴着手铐、拖着脚镣,被刑警押解回来指认杀人现场的。

那天,豆芽巷里站满了围观的人。听到破案的消息,百姓们都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变态杀人狂”。

看到这个曾经熟悉的杀人者,人们惊愕过后,立即将一阵热烈的掌声送给了破案的刑警。

那一刻,程永林很想见到阿珍的女儿。他想当面告诉那孩子:杀害你妈妈的凶手,被我们抓住了。

审讯结束后,程永林在笔记本上写道:

杀人动机:嫌疑人承诺春节前送给情人王彩莲一枚金戒指。

选取目标:无意中在豆芽巷遇到从麻将馆出来的阿珍,且看到其手上的金戒指,并跟踪到阿珍住处,断定这个衣着不俗的女子家中有钱。

杀人手段:案发当晚,去情人家途中,在巷子里路遇去打牌的阿珍,遂携带铁锤(制锁专用工具),暗藏于阿珍家附近,待阿珍深夜返回,趁其开门时,用铁锤猛击其后脑,抢走戒指,逃离现场。

破案心得:把握细节,坚定信心,一个合格侦查员需要敏锐的观察力。

这就是2006年轰动江西上饶信州的“敲头案”的侦破始末。此时的程永林,还只是参加刑侦工作一年多的新警。

因破获此案有突出贡献,主侦刑警程永林获得了他从警生涯中的第一枚三等功奖章。

1980年出生的程永林,从小在贵溪市周坊镇库桥村长大,父母都是勤劳朴素的农民。当年,震撼赣东北的“周坊暴动”,以及革命先驱方志敏建立赣东北革命根据地都发生在这片红色土地上。他是红土地上长大的仔,崇尚正义的种子伴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成人,他心中盛开的是一个关于英雄的梦想。

18岁那年,程永林考入江西公安高等专科学校刑侦专业。2004年,他考入上饶市公安局,成为一名正式的公安民警。

时任上饶市局局长曾在贵溪市公安局工作过,认识实习民警程永林,见面就问,你想去哪个部门?

程永林说,刑侦大队。

局长再问,你考虑好了吗?

程永林说,考虑好了,我是学刑侦专业的,就想把学到的专业知识用到实践中,跟老刑警们多学一些东西。

结果,他被顺利地分配到信州分局刑侦大队。去了之后他才知道,局长最后一句话的含义是,刑侦大队在过去六年中,因为案件多,工作强度大,新警不愿意来。而程永林成了主动要求调入刑侦大队的第一人。

刑侦大队人手少,城区侵财案件频发,案件查办起来没日没夜,人几乎整天处于高强度状态,还要随时面对各种危险。程永林的主动加入,让一些老刑警很是不解,以为他是来此镀金后再跳高枝儿的。

一年后,程永林在侦破信州区豆芽巷“敲头案”中大胆而合理的推断,缜密而严谨的思维,让老刑警们对这个年轻的后生刮目相看。

2010年,结婚不久的程永林从上饶市调回老家贵溪,被分配到贵溪刑侦支队当刑警。贵溪,不仅以铜冶炼著称,闻名全国的公安英模“打拐英雄”施华山、“最美交警”童样华都出自贵溪公安一线。

面对老家的父老乡亲,初回贵溪的程永林为自己写下了这样一句座右铭——破案,是我工作的天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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