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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刑警一(许奎的目标)

来源:群众出版社 作者:侯国龙

许奎的第一个人生目标是当警察,第二个目标是当一名刑警,第三个目标是当一名优秀的刑警。

不管你信不信,他就是这样努力的,而且做到了。

他就是许奎

又一张喜报贴在了武汉市江岸区台北街派出所办事大厅的墙上。有人喊老何,你徒弟伢(武汉方言)许奎不得了啊,一级英模!

老何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扯着嗓子回他,咋呼什么,我当年就说他是做刑警的料,我冇看错吧?

老何说的“当年”,指的是许奎到台北所报到的第一次会面。那天,老何刚从外面捉人回来。蹲了大半夜才守到人,屁股一沾凳子,困意就来了。他正愁没人搭手,教导员领着一个年轻人进来了。

听完教导员的介绍,老何知道这个年轻人叫许奎,是警校毕业的,就问:“笔录会做吧?”

许奎心里一紧,做笔录学是学过,可这要是一上来就动真格的,他完全没有底。但要是回答说“不会”,第一印象就糟了。

他望着眼前这个有些发福的“何警官”,面露难色,支吾了半天。

老何边打着哈欠边从抽屉里抽出一份笔录,递给他,交代道:“比照着做,这也是扒窃,照着问就行了。”说完他嘟哝了句“搞鬼”,眯起眼靠在椅子上,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来。

许奎挪了把椅子,坐在嫌疑人对面,挺直了身板,开始从“叫什么名字、住哪里”问起。遇到问不下去的时候,偷偷扫几眼半遮着的“笔录样稿”,就又会问出一大堆“为什么”。

老何心想,这小子是科班出身,再怎么差也比我当年半路出家的基础要好吧?让他先练练手再说。他渐渐心宽了许多,倒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

许奎回头看了一眼“何警官”,倒在椅子上就能睡着,该是有多困啊?这边上还有人在审讯呢。这与他想象中的警察工作实在相去甚远。转过头他又瞪着嫌疑人继续问下去。

他一口气问了两个多小时,一个扒窃笔录记了满满八九页纸,问得嫌疑人直喊求饶。“我进派出所这么多次,从来没遇见过像你这样啰里吧唆的,我就偷个东西,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求求你别问了!”

许奎一脸尴尬,但又不知如何怼他几句才好。这时老何醒了,他虎着脸,敲敲桌子,嫌疑人就不作声了。

老何接过许奎手中的笔录一看,哭笑不得。说错也不为错。可要是在派出所刑侦一线,像这样做笔录,肯定没人耗得起。但他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过了几个星期,所长问起许奎的表现,老何说得却是有板有眼:“这个伢,说起话来都咬着牙,绝对有狠劲儿。他走路都捏着两个拳头。别看他其貌不扬,第一眼看上去平平常常,要是再盯一会儿,他的眼睛里就会透出股杀气,绝对是个做刑警的料,好苗子!”

原来老何在暗地里给许奎看过相。

许奎皮肤黑。老何一看他这就是晒的。老何是部队转业,按他的话说,“我的皮肤都够黑了,他比我还黑。”与同龄人相比,许奎的衣着显得格外简朴、老成,穿来穿去就那两件深色的夹克。

两人在一个探组,老何是探长,许奎喊他师父,一来一去两人就熟了。老何忍不住劝他,“你还没谈朋友,衣服稍微穿好一点儿,现在参加工作了,又不是没有工资。”面对老何的善意提醒,许奎略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的回答却是振振有词:“我又不搞表演,穿暖和就行了。”

老何说,我是农村苦出来的,特别能理解他心里藏着的那种艰难。

有次晚上值班,两人办完案子,坐着拉家常。老何听许奎讲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情。

许奎先从他爷爷的故事说起。20世纪50年代末,许奎的爷爷响应围湖造田的号召,从河南奔赴武汉,成了二十万东西湖农垦大军中的一员。在许奎的眼里,爷爷一生勤劳、勇敢、正派。爷爷有次被土蛇咬了,忍着痛把布袋子扯成条,扎紧腿肚子,一点一点地挤毒液,再找草药敷上,一声都没吭过。爷爷是位老党员,在大生产运动中立过不少功。爷爷的勋章和种的瓜果就成了许奎小时候的玩具。爷爷说他瘦得像个小鸡仔,经常把他放在篮子里挑到地头。那段岁月是许奎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因为那时他还不知道“贫穷”的日子还有多漫长,他的求学之路会给日渐年迈的父母带来多大的辛劳。许奎八岁那年,父母就先后从国企下岗了。他每天看着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计,风里雨里地踩“麻木”、当搬运,母亲四处打临工、扫大街、卖菜。学校一放假,许奎就帮妈妈去卖菜……

让老何没想到的是许奎比他还苦。

“你爹踩过‘麻木’,我爹也是老农民,啥活儿都干过。你兄弟两个,我姊妹五个。我们是家里的长子,就是这个命哦。”

后来,老何还把两人“拼爹”的情形讲给了所长听。时任所长是全国优秀人民警察桂仁卯。所长说:“吃苦的孩子有出息。”

其实,许奎在所里的表现,所长早就看在了眼里。那个年代,电脑刚刚普及到一线派出所,很多老同志都不会打字、做表格。所里楼上楼下二三十台电脑,许奎几乎修了一个遍。大内勤老李的电脑坏了,户籍窗口杨大姐的打印机卡纸了,只要往窗外喊一嗓子,许奎就会三步并作两步地从楼下冲到楼上。大家伙儿只要听到这样的声音,不用问就知道他在所里忙着。

修电脑的技术是许奎在外面打工那阵子学的。警校毕业后,他就等着湖北的招警考试。但他等不起。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家里为他缴清三年的学费后,积蓄仅剩三千元钱。那时许奎每月的生活费只有二百元,早餐稀饭、馒头,午餐稀饭、馒头,晚餐才会打两样菜。他知道,这二百元钱是父母用一颗颗汗珠子攒起来的。大二下学期的一天,母亲因过度操劳突发高血压晕倒在街头,这是母亲第一次中风……

想到这些,他再也闲不住了。他要去打工,用自己的双手撑起这个家。当他把求职的简历递给老板时,老板愣了好一会儿,劝他:“你这么好的条件,在我这里,真怕误了你的前程。”许奎眼眶一热,差点儿掉下泪来,嘴里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我只想打份工。”老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他留下了。

领工资的那天正逢中秋节,许奎揣着五百八十块钱,欣喜若狂地跑到皇冠蛋糕店,花了四十块钱买了五个妈妈最喜欢吃的莲蓉月饼,然后又到麦德龙超市花二百九十九块钱给家里买了一台微波炉。当他把这些东西扛回家时,父母用颤巍巍的双手接了过去,笑得合不拢嘴,眼里却闪着泪花。

“为了省一块钱,他宁愿走好几站路。这是我们这辈人才体会得到的苦。”老何说他还和所长打过一个赌:“只要他许奎就这么干下去,肯定会了不起的。”老何有他的判断依据——许奎爱琢磨,有超前思维。三个月后,他的话就得到了应验。

许奎那天值110班,巡逻的时候接到一个报警,有人假冒警察抢劫休闲屋。这让许奎立马警觉起来。前一阵子,市局下发过一个警情研判通报,全市近期发生了多起类似假冒警察抢劫休闲屋的警情,影响十分恶劣。因此许奎在走访调查时,就格外留了个心。

这应该不是一个偶然,说不定有关联呢?于是处完警,他又回过头继续走访。这一问不打紧,一个曾经被所里处理过的按摩女主动提供了一条线索:那个假冒警察的人曾经用身份证做过登记。许奎回所里一查,根据对比身份信息,找到了嫌疑人的地址,且其照片也和按摩女提供的极其一致。

大家以为这下运气来了,按图索骥,找到住所就能找到人。可等许奎他们兴冲冲地找过去,却发现那房子早已被卖掉,街坊邻居、居委会均不知此人的去向,也无他的任何联系方式。这无疑是遭了一盆冷水。许奎转念一想,房子是卖掉了,但户籍还没迁走,他总要到居委会办个什么事儿或者什么证的吧?今天不来,明天不来,总要来的吧?他这么一想,又来劲儿了。可几个居委会大妈的回答让他又凉了半截腰:“这搬家都这么久了,谁知道他去哪儿了,还回不回来?”

许奎吃了闭门羹,但是他知道只有守着这条线索才有戏。于是他隔三岔五地就往居委会跑,买点儿橘子、瓜子与大妈们闲聊。几回下来,居委会大妈们也热情了。突然有天,许奎接到了居委会的电话,说从业主更新的信息库里发现了这个人的座机号码。许奎便很快根据这个座机号码,查到了其最新的住址。

但是又扑空了,嫌疑人整个春节都不在。会不会是嫌疑人见了报纸,躲风头去了?许奎和师父老何商量,“窝找到了,得守住了。”他给小区门房师傅买了几包烟,说有个交通事故要这个人配合调查一下,如果发现他回来了就打电话。嫌疑人有辆面包车一直停在院子里。他们就轮流守车子,还在轮胎下面做了小标记。这一守就守到了开春。

一天,门房师傅打电话说:“好像回来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敲开了嫌疑人家门后,许奎说请他去交警队处理一下车辆事故。

嫌疑人挪车的时候,来回擦碰了好几下,嘴上叼着的烟也在发颤。许奎坐在副驾驶,用余光扫见了一切,心里一阵暗喜,这家伙肯定有事儿!

到了台北街派出所路口,许奎说:“借派出所的电脑就近处理一下,免得跑远路。”等嫌疑人一进去,许奎“啪”地一拍桌子,就给他亮了底:“我们是江岸刑警队的!”结果不到十分钟嫌疑人就交代了全部作案过程。根据他的供述,又抓到了其他三名同伙。全市系列冒充警察抢劫案由此告破。

面对祝贺,许奎谦虚地说是“运气”。但他心里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运气都是守出来的。

让许奎一战成名的并不是这起案子。

2005年7月的一天,许奎接到一位车主报警,称自己的车牌被一个叫小王的人撬走,对方要他汇一百元赎回车牌。许奎一查“小王”的手机、银行卡登记信息,全是假的。他以前处理过办假证的,知道行情价,办个假身份证也得百把元吧?对方肯定不止敲诈这一笔。

许奎梳理了近期的所有类似警情,又到辖区走访,发现前前后后有近百名车主被“小王”敲诈过。大部分车主嫌麻烦,懒得报警,“警察会为一百元的案子上心吗?”

许奎随后化装成受害车主,给“小王”打电话商量车牌见面交易,但被拒绝,再打,对方已起了疑心。有位受害车主笑话许奎这种“蠢办法”:“要是能约他见面,我自己都可以搞定,还需要喊个什么警察!”

面对质疑,许奎没有申辩。他知道多掌握一丝线索就多一分破案的可能性。在破案之前,他没必要做任何解释。但他心里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于是干脆就先瞒着师父老何追起了案子。

虽然没能套出“小王”本人,但是听口音,他应该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武汉本地人。人的身份是假的,银行卡的卡号总该是真的吧?他肯定要取钱呀。许奎就到银行查询了“小王”名下的银行卡交易记录,发现其多次在香港路和马祖路附近的某工商银行取款机上查询和取钱。

这家伙取了钱会去哪里呢?许奎以这家银行为半径,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

当然了,如果按照现在的“天眼”系统,应该会有很好的追踪价值。但是,十三年前的街头,只有主要路口、大型商超等地才有监控探头。而这家取款机的探头“恰好”已坏了好几个月。

一条消费记录引起了许奎的注意,显示持卡人“小王”曾在香港路上的某家超市消费过。这刚好符合许奎的推断。这家伙应该就住在这附近。许奎随即到超市柜台去调阅银联交易记录。工作人员打印了上千条流水单递给他,“这一天的刷卡交易,都在这上面。”

许奎一条一条地筛查,找到卡号、交易时间,再找到具体的几号收银台,然后调取正对收银台的监控。

“三十岁左右的本地男子,对,对,就是他,我敢肯定就是他!”许奎从视频上一帧一帧地揭开了“小王”的面纱。

他拿到“小王”的清晰正面照,这才告诉师父老何:“那个家伙,我找到了。”

人是认出来了,可到哪里去找他呢?只有守,到他常去的银行去守。一天、两天,十天过去了,“小王”还是没有出现。继续守,必须继续守!许奎给自己打气,就要出现了,他肯定要来取钱的。

守到第十九天的时候,许奎一抬眼就发现了马路对面的嫌疑人“小王”。两人刚一对视,“小王”拔腿就跑。许奎翻过马路上的栏杆,狂追百余米将“小王”制服。

“他一举带破百十起,而且这是当时全市首例受到刑事处罚的撬盗车牌的案子。”从一百元摸排出全市最大的一宗撬盗车牌敲诈勒索的案子,师父老何暗暗为他竖起了大拇指。

许奎就这样交上了参警后的第一份答卷,也因此获得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枚三等功奖章,从此开启了他的破案模式。之后许奎用“由卡找人”侦破方法,又破获了很多起涉及银行卡的敲诈案,被同事们戏称为“敲诈克星”。

许奎调走后,台北街派出所办事大厅的墙上前前后后又张贴过不少关于他的喜报,有些是破案的战报,有些是获得荣誉的喜讯。战果越来越丰硕,喜讯的含金量也越来越高。同事调侃老何:“你看看你个何喜堂,死不挪窝啊!”老何就会笑笑。后来许奎提拔了,老何见了许奎喊他“许大队”。许奎说:“师父,还是叫我小许吧。”老何说:“刑警是靠本事拼出来的,叫你许大是尊重你。这是规矩。”有时同事会忍不住问老何:“你说说,你徒弟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到底是谁?”

老何总是一脸严肃地回答说:他就是许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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