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声声（戏剧小品剧本）
时间：麦秋，傍晚
地点：京郊某村口
人物：
二叔——乡村吹鼓手（演员会吹唢呐）；
姑娘——二叔的侄女；
警察——姑娘的男友。
场景：村景，舞台上有块可坐人的大石头。
【唢呐起：《丰收歌》（1965年郭兰英唱版。以下均以歌词代替乐谱）“麦浪滚滚闪金光，棉田一片白茫茫……”二叔上场，观众才发现是他吹的。
【二叔边吹边坐在石头上。稍后，姑娘上。
姑 娘 二叔——
二 叔 （停奏，回头）哦，丫头？
姑 娘 （扭过脸）人家都上班儿了，人家没大名儿啊？别老丫头、丫头的。
二 叔 嚯嚯，我是你亲叔叔，你就像亲闺女，叫你小名儿怎么了？还“上班了”？哼，这脾气到长行市儿。
姑 娘 又跑这儿吹来了。您不累啊？
二 叔 开收割机，呜隆隆、呜隆隆……累一天了！我得吹会儿，慰劳己个儿；也让土地爷听点儿顺耳的……你不懂！要不爱听，走人。（吹《大寨红花遍地开》）
姑 娘 太……老了。
二 叔 （停下，赌气）我！这老不老的……
姑 娘 我说歌儿！
二 叔 （转怒为喜）歌儿呀？熟啊！过去那大喇叭见天放……（跳下石头，唱、舞）“学习大寨，赶大寨，大寨红花遍地开……”我念书时还跳过这舞呢。（坐回石头上，失落地）唉，你说 咱村、附近这些村，老人儿是个顶个儿地活得结实……快憋死我了。
姑 娘 老人健康长寿，您……生气？
二 叔 没白事儿啊。（跳下石头）出殡，那吹着才过瘾！半街筒子的人，瞧谁呢，瞧“门吹儿”呢。尤其是点歌儿，一首就十块，本家儿姑奶奶，您掏钱啵。一首歌十块，俺们这吹班儿拢共二十仨人，一人就合（把唢呐夹胳肢窝，用两手算）……合……（没算上来）不少钱呢。
姑 娘 （笑）反正，一见喇叭您就像吃了蜜蜂屎儿。
二 叔 那年，你爷死了，我跟你爸是孝子，得跪灵。跪着、跪着，那唢呐……净逗我。心里 痒痒，我就起来了，跟班头儿说：让我吹会儿？他说成。我就解下白褡袱，给他， 说：我替你吹，你替我去跪会儿。他说没那个！我又没䞍上房产……一指那骨灰盒：到底儿是谁爹啊？
姑 娘 记得我爸、我姑爸爸，跟您吵起来了。您还说他们是闹丧、没事找事儿。您呐，故事得拿簸箕撮。
二 叔 你二婶儿，也那德行！老嫌我吵，唔们俩因为这事儿吵、吵、吵！后来就达成协议，把这一天啊，片成两片儿：白天，我卯足了劲去爱唢呐；黑后晌儿，我卯足了……（挥手）嘁，你姑娘家家的，街坊又该说我没溜儿、没正形儿了。
【手机响，姑娘接听。二叔回石头那儿，捣鼓“引子”。
姑 娘 喂……我在家啊。（兴奋地）你快到我们村了？我就在村口儿呢……方石头那儿……好，等你！（关手机，激动；回头，见二叔正“试音”）二叔，您……还不走啊？
二 叔 不走！瘾还没过足呢。（吹《篱笆墙的影子》）
姑 娘 碾子是碾子、缸是缸，爹是爹、娘是娘——全是废话！就不兴吹点儿喜兴的、浪漫的？
【二叔扫她一眼，立即改吹《知道不知道》。
【乐曲中，警察配“八大件儿”上场。
姑娘惊喜，想上前亲昵；警察阻止，示意：“我穿着警服，执勤呢。”他歪头看正陶醉 的二叔。姑娘示意：“跟他打个招呼。”
警 察 （走过去，犹豫）大……二……（鼓劲儿，大声地）二叔！
二 叔 （吓一跳，停奏）你……小宋儿，宋警官？兄弟，你嘛来了？
警 察 吹得真投入啊。
二 叔 （跳下石头）嘿嘿，一有它，爹妈都忘了。找我？有事？
警 察 没……没事儿。
二 叔 好家伙，一身披挂，哥们儿真帅！
警 察 这不是正麦秋吗，所长带队，下来到各村转转，防火、防盗，杜绝一切治安隐患。
二 叔 嗨，家家日子都没急儿，就算把全村的麦子都偷走……凭什么偷走啊？这么说吧，太平盛世，安定和谐！你们派出所，就把心揣肚子里。
【姑娘的眼睛一直不离警察，想说话；警察的目光也追着她。怎奈……
二 叔 麦浪滚滚闪金光，农民人人心欢畅。就连那老家贼，撑得翅膀都扇不起来了……
二 叔 不走！（对警察）这是我侄女，没大没小的。（对姑娘）人家宋警官看我来了……
警 察 （指）这叫唢呐吧？
二 叔 （来情绪）错！唢呐是统称。那长的（夸张比划，又缩小）……叫大杆子、柏木杆儿；这是小号儿的，叫海笛儿、海喳(zhà)子。这讲究可多了。你瞧，这铜碗儿，叫一佛在世；这是 两截儿的……叫二神搭肩；这八个眼儿，叫八仙唱和；这苇簚子，也有说法儿。这么一吹啊，百（bò）鸟压音！（吹《锔大缸》过门儿）
警 察 （敷衍）好，不错，真不错。
姑 娘 （跺脚）二叔哎，你该回家吃饭了。
二 叔 急什么……啊，吃饭？对了，小宋，你开车没有？
警 察 今儿还真不是我开车。
二 叔 太好了！走走，家走，让你嫂子掂俩菜，咱哥儿俩——（比划喝酒，拉扯）走！
警 察 不不，我是工作时间。（躲，推搡）二……二叔，真不成！
二 叔 （停手）等等儿，你……管我叫什么？二叔？不是一直叫我刘哥、刘哥的？
警 察 我怕……不合适。
二 叔 （释然）嗨，警民一家人！走到哪儿，你都是我兄弟。（对姑娘）你得叫宋叔叔——
姑 娘 （挪揄地）宋……叔叔？嘻嘻，太逗了。
二 叔 你就没大没小吧，明儿看谁敢娶你。（对警察）甭跟她一般见识，听大哥的，走走——
警 察 我就喜欢她这点，天真、朴实，不藏着掖着的。
二 叔 嘁，你还喜欢她……（醒悟）等等儿，（看这俩，指，拍自己脑门儿）你……不是找我的？
警 察 巡逻到这儿，所长说给我放一个钟头的假，催着我，让我见见您……的侄女！还说，这叫工作、生活两不误，保卫、爱情一肩挑。撂下我，他们奔下一个村儿了。
姑 娘 （拉警察的手）你们的领导真是……太好了！
二 叔 好什么好？（指戳，吼）你们派出所，连哥们儿的亲侄女都敢下手啊。
姑 娘 （挽手，挺身）我，乐意！我爸我妈也高兴。
二 叔 合着……全世界就耍我一人儿？（过去拽、扒拉）松开、松开。（把警察拉一边，上下端详；又看一眼姑娘，对警察点头）嗯，我——就是你二叔！小子，你不认都不成！丫头哎， 这“整顿工作”交给你了。
姑 娘 （推二叔）您，走吧。求您了。
二 叔 行行，我让地儿。（去石头那儿收拾“引子”）
警 察 （接手机）所长，是我……见着了！你们……你们回来了……嗯，知道了。好，我马上到。（对姑娘）他们回来了！有任务，我……得走了。
姑 娘 （不情愿地）那……就走吧。
警 察 二叔，我回去了。
二 叔 （习惯地）你再坐……嗨，这也没地儿坐啊。那你……慢点儿。
【双方挥手道别；二叔、姑娘目送警察下场。
姑 娘 （靠近，依偎着）二叔——
二 叔 （犯愣）嗯？
姑 娘 吹一曲吧，送送。
二 叔 哎。（略想，吹：“记住我的情，记住我的爱，记住有我时刻在等待……”）
姑 娘 这是……《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不成不成，换一个。
二 叔 哎， 换！《送情郎》——（吹：“小妹妹送情郎啊，送到大门东，尊一声老天爷下雨别刮风……”）
姑 娘 （瞭望远方，怅然地）算了吧，车……走远了。
二 叔 （停奏，望，懊悔地）这就怨你——你早说啊？
姑 娘 我也不知道他来啊？这不，（示意）才接的电话。本来……本来……对了，是二婶让我叫您回家吃饭。
二 叔 嘿，这丫头，合着你的心思都在小警察身上，想把二叔饿死啊。
姑 娘 行了，（摽二叔胳膊）家走吧？
二 叔 家走！
姑 娘 吹一个？
二 叔 （兴奋）吹一个！想听什么？
姑 娘 嗯……《在希望的田野上》。会吗？
二 叔 瞧你说的！你䞍好儿啵——
【迎着观众吹奏：“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至“一片冬麦，那个一片高 粱”踏步、转身，二人像是乐队行进，带着乐曲下。
【结束。
（注：创作于2012年7月15日夜。原为自己吹唢呐写戏。后参评第八届中国戏剧文化奖，以总分第一，荣获小剧本金奖。尚未排演。）
图1：2013年4月18日，在浙江海门领奖。
图2：结婚十周年，一家人在天坛。
作者简介：高克芬，全国公安文联《家园》编辑部副主任。北京作家协会会员；全国公安音乐舞蹈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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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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