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公安出版社 主办  中国社会主义文艺学会法治文艺专业委员会 协办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警苑新作

誓言无声

来源:安防观察 作者:陈焕焕

 当他们面对庄严的国徽,当他们直面穷凶极恶的歹徒……他们无所畏惧,用自己的行动践行着诤诤誓言……

班车从怒江发往昆明,天已经黑了,夜幕下的星星显得格外清亮,坐在班车上,何北毫无睡意,看着空荡荡的右小腿和手中的拐杖,他在想:如何对母亲解释呢?十年了,这是第二次回来,却是因为养伤而回来的。坐了五个多小时的班车终于到站了,何北还在使用拐杖的适应期,用得不是很熟练,看着周围的人走得很快,何北有点着急,心里有一股无名火升起,曾经的他也是身手矫健的,可如今……

父母早就在接人的地方站着了,母亲的眼眶明显是刚哭过的,红红的,何北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赶紧接过何北的行李,扶了他一把。母亲听见何北的叫声,眼泪又落了下来,说不出话。

进了家门,一股饭香直扑何北的鼻子,何北忍不住洗了手就吃了起来,母亲赶紧钻进厨房又端了几道菜上来,何北狼吞虎咽吃得正香时停了下来,原来父母都静静地坐在餐桌边。“爸妈,吃饭呀!”何北说。“吃吃吃,你多吃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母亲看着又黑又瘦的何北,眼圈又泛了红。

夜已经很黑了,何北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屋内一切还是老样子,未曾变过,但打扫得很干净,桌上放着他和未婚妻赵青的合影,他拿起看了看,叹了一口气又放下了。

何北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上爬呀爬呀。他想回家,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方向,正在焦急的时候,他想起站得高一点可能会看得远一些,可能会看见家的方向,可是刚想站起来,一阵无力感再次让他摔倒在地。腿没了,连站都站不住,怎么回家呀!这时,荒野传出一声狼的嚎叫,何北一个激灵。满头大汗的何北在床上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原来是个梦!何北长长地松了口气,手顺着右腿慢慢往下摸,膝盖以下什么也没有了,何北的心里也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他突然感到自己就像梦里一样,变成了一种靠四肢爬行、尊严扫地的动物,一种恐慌和焦虑突然爬上了心头,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何北坐不住了,不行,我得干点什么,想着便起身准备站起来,可脚刚一沾地,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着急就又把腿没了的事给忽略了。何北倦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哭泣着,也许是这一下摔得太疼了吧,可是他心里的疼有谁会知道……

何北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一缕暖阳透过玻璃懒懒地照在他的脸上。昨夜在做了那个梦以后,就再也没睡着,以前身体健全的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睡到自然醒,可现在什么才是愿望……

母亲早已经把饭放在了饭桌上,何北即使睡不着也不想起来,便支起耳朵听母亲的动静。“嘭”一声门响,他知道母亲买菜去了,这才扶着墙走进了卫生间。

空荡荡的屋子,更显得冷清,何北无所适从,只好打开电视,拿着遥控器按来按去,居然没有一个符合他口味的节目,也许是自己许久不看电视的缘故吧,索性关了电视准备出门走走,可一看见门口的拐杖,何北又犹豫了。

这一天,何北过得很痛苦,也很漫长,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时间是怎么缓慢地爬过,每一秒钟都好像需要半天的时间,又好比一个巨人的脚步,抬起了右腿时表示一秒的开始,然后再慢慢放下,这一秒才结束,下一秒是另一脚抬起放下。半天过去了,一秒、一秒、一秒……何北在这种痛苦中煎熬着、挣扎着,躲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直到太阳落山……

母亲看何北回来快一周了,可他的魂却不知在什么地方漂着,无奈悄悄联系了何北的好朋友张伟。张伟曾是何北的战友,现在昆明做生意。张伟一听何北回来了,撂下手头的事马上就来到了何北家。

“臭小子!回来怎么不联系我?”张伟一进门就给了何北一拳。一根崭新的拐杖走进张伟的目光,张伟愣住了,犹如被武林高手点住了穴道,瞬间失去了说话和行动的能力。

何北伸手娴熟地拿过拐杖,支稳身子,勉强地笑了一下,“怎么,认错人了?”

“呸,你个臭小子烧成灰我都认得。”

“你可算是有空了!” 何北见到多年未见的好朋友,心情好了很多。

“你这是怎么了?”张伟沉着脸问道。

“先不提这些,说说你这些年都干嘛呢?”何北岔开了话题。两人聊了一阵,张伟对何北的母亲说:“阿姨,今天晚上你别做何北的饭了,我和他出去吃,我们哥俩好好聊聊。”

“那你们早点回来呀!”何北母亲叮嘱到。

两人到了外面的餐馆,点了几个菜,要了几瓶啤酒,兄弟俩就喝上了。

“小北,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张伟忍不住问道。

……

“小北,快跑!”支队长张忠的一声大吼穿透时空,炸响在耳边。

凌晨6时许,禁毒支队的人员全部被召集起来,何北他们全副武装,队长通报了案情:以马安巴为首的贩毒分子,在怒江六库镇运输海洛因时被警察发现,与警察火力冲击了起来,毒贩人数众多且持有枪支,警方牺牲了两名人员。泸水市公安局接到警情后,迅速调集40名警力赶往六库镇增援,但团伙头目马安巴在半路伏击了增援的警力,并引爆了一辆警车,致使两名民警当场死亡,马安巴在抢夺了2支步枪后带领贩毒团伙向深山逃窜。

案情通报完毕,怒江州公安局局长讲话:“同志们!这次的行动很危险,但是再危险我们也得去,因为贩卖毒品的行为严重侵犯了国家利益和人民利益,我们身为警察就是祖国的利剑,这正是祖国和人民需要我们的时候,我现在分配小组力量,随后你们根据实际地形开展搜索。在搜索中,要注意安全,因为毒贩熟悉地形地貌,持有抢夺的枪支、子弹,且根据情报分析:他们提前在山区多个山洞预藏了食物、棉衣、照明装置和生活用具等,所以你们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冬天的碧罗雪山,群山突兀,寒风刺骨。

一辆辆警车抵达案发现场,80名全副武装的警察迅速展开了行动。张忠带领何北等人飞速登上一架直升机,飞至数十公里外的群山上空,再从天而降。“注意隐蔽,快速搜捕!”队长一边下命令,一边弯腰弓背率队向深山出发。

一组警察在搜索到一个沟壑时,毒贩的对抗能力很强,设置交叉火力点,利用沟壑掩体,突袭了特战队员。“趴下!趴下!”队长带着受伤的队员先撤了下去,并在对讲机里请求支援。指挥员迅速调集周围搜索的队员赶到受阻击的沟壑附近,采取多点火力压制毒贩反抗,多点齐头并进围捕,终于击毙5名毒贩,缴获1支被抢夺的步枪。

此时,天空飘起雪花,支队长张忠带领队员连续翻越雪山,搜索近30个小时,过冰河、爬雪山,饿了吃点压缩干粮,困了就地合衣而卧,就连最结实的作战靴都磨破。警犬的爪子都磨出了血,累得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零下十几度,何北冻得受不了,他紧紧地贴着支队长张忠,希望能够得到一丝温暖。

张忠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弱弱地说了一句:“小北,如果我在这次行动中牺牲了,你以后一定要照顾你嫂子啊!”

“支队长,不可能,别说丧气话。”何北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

“有什么不可能的,战场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张忠平静地说道。“好几次我都是死里逃生,这次我觉得自己可能没那么好运了。”

“支队长,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何北道。

“这次的毒贩不是一般人,经验丰富,他们手中还有枪、有爆炸装置,所以我们要万分小心。小北,你嫂子腰不好,万一我有事,你以后多帮嫂子扛扛面粉,搬搬煤啊!”张忠叮嘱道。

“支队长,你今天是怎么了?”

“行了,不说了,起来,我们继续搜索。”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侦查情报:发现贩毒份子的行踪!他们藏匿在悬崖峭壁上的一个山洞里,易守难攻。

现场情况十分复杂,张忠根据地形特点,不停调整战斗队形,以防发生不测。“集中精力,协同搜索!”张忠警惕地走在小组队形的最前面。

深夜时分,在手电微弱灯光的照射下,一束光让张忠眼睛一眨,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贩毒份子手中电筒的光,他立即暗示停止搜索。此时,五名贩毒份子也发现了警察,双方开始火力交织

张忠利用夜视仪,连连击中山洞中的毒贩。枪声停止了,山洞里没有任何响声。

张忠带领何北慢慢地靠近山洞,利用手电筒打探洞里的情况,发现毒贩都倒在地上。张忠带着何北首先进入了山洞,其他人在洞外等候。何北跟着张忠一个个查看毒贩的情况,寻找是否有团伙头目马安巴。

“小北,快跑!”张忠喊道,并使劲推了一把何北。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躺在地上的毒贩引爆了爆炸装置。

  张忠直接扑在了何北身上,巨大的爆炸气浪使何北晕了过去。

  右腿剧烈的疼痛让何北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深不测的黑暗之中。

  不远的地方,有微弱的亮光。何北想向那个方向爬去,却发现自己的右腿根本无法动弹,稍微一用力,右腿就会剧烈地疼。他紧紧地咬着嘴唇,这样可以减缓一点疼痛。

  剧烈的疼痛让何北有点喘不过气来。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拼命想要记起刚才发生的事。可是他的脑海里嗡嗡作响,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何北知道,那是他的右腿。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呻吟。眼前是黑暗的一片,他用手四处探寻。不远处他摸到了一个人,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人。何北想起来了,张忠和他进洞后发生了大爆炸,张忠为了救他扑了上来。

  何北想大声呼救,可是喉咙像被卡住了一般,付出再大的努力,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剧烈的疼痛索绕着何北的身体,他的心脏一阵狂跳,尔后,失去了意识

  队员们费尽周折,将何北和张忠救了出来,可是张忠因失血过多牺牲了。

“小北,好样的,我为你骄傲!来,干杯!”

“唉!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支队长不在了,我真的很没用。”何北一口喝完了杯中的啤酒。

“小北,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们这些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我现在虽挣了一些钱,整天看起来忙忙碌碌的,可我不知道我的价值在哪里?我真的很后悔离开了怒江警察的队伍……小北你放心,支队长家孩子上学的费用我全包了。”

何北没吱声,苦笑了一下。

“行了,不说这些闹心的事了,我们去KTV转一圈吧,那里有好多年轻漂亮的女孩。你肯定很久没去过那种地方了,我带你去放松放松。”张伟提议。

“不去了,不去了,我腿又不方便,你还是送我回家吧!”何北想像不出一个拄着拐杖的人站在灯红酒绿的世界会怎么样,他不敢往下想。

“没事,出来就是让你放松的,难道你不敢去?”张伟故意激了一下何北。

“不敢?有什么我不敢的?我怕什么?”何北说完这句话,立马就后悔了,暗恼自己怎么还是这么冲动。

跟着张伟来到一家夜总会,震耳欲聋的音乐,色彩各异的顶灯发出微弱的亮光,昏暗的舞池里,各色男女疯狂地扭动着。何北特意选了一个墙角的位置,手里端着酒杯,看着身边经过的每个人,散发着活力和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每个人,感觉自己已经脱离了这个社会,回想当年自己也曾青春年少,活力四射……

“帅哥,一个人呀,跟我一起喝酒吧?”一个年轻的女孩端着酒杯,坐在何北的旁边,打断了他的遐想。

“不好意思!我不胜酒力。”何北推辞了。

“大叔!要不要这么得瑟?”一年轻男孩站在了何北的前面。

何北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小兄弟,你们喝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哎哎哎,几位弟弟妹妹,来来来,我跟你们喝。”张伟连忙起来解围。同时伸手拉了一把何北,说完又扭过头贴着他的耳朵说:“等会我送你回去。”

“切,跟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不喝拉倒,死瘸子!”一个男孩说完转身欲走。

何北的身体顿时僵立,最后三个字仿佛一声惊雷,久久在耳边回荡,胸口一团烈火犹如脱缰的野马,拳头攥得紧紧的。他咬着牙想像着自己用经常打砂袋的拳头狠狠地砸向男孩的脑袋,将他的脸砸得稀烂,让他痛哭流涕,但看他那稚嫩的面容毕竟还是个孩子。最后,何北紧攥的拳头松了下来,想象也跟着停了下来,男孩却依然一副不冷不热的嘲讽。

“你说谁瘸子?”张伟冲着刚才说话的男孩大声喊到。

“就这个瘸子呀,腿都没了还出来耍……”

“你给我闭嘴!”张伟扬起了拳头,却被何北一把紧紧地抓住。“我不想找事,咱们走吧。”

张伟双眼瞪着男孩,冲他吼到:“他是怒江警察!他的腿是在抓捕贩毒份子时被炸伤的!他为了谁?是为了我们,是为了城市的安宁!”

张伟挽着何北离开了,只留下那些年轻的男女站在那里

夜风习习,张伟开着车,何北坐在副驾驶位上,两人沉默了许久。张伟说:“小北,说实话,虽然我已经不是警察了,但我最忘不掉的就是我们大家一起宣誓的场景,誓词到现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也记得!”何北望着车窗外的夜景,幽幽地答道。

“为了国家的昌盛,为了人民的安宁,人民警察,与各种犯罪活动进行永无休止的斗争,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铿锵有力的宣誓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成为一名人民警察是何北从小就有的梦想。每当见到身穿制服的警察从身边走过,何北总会投去羡慕的目光,他觉得那才是男儿最威风的形象。高考时,他义无反顾地报考了云南警官学校,然后参加公务员考试,进入了怒江禁毒支队,实现了儿时的愿望。可父母当时极力阻止他,因家中就他一个独子,父母希望何北留在身边。何北是瞒着父母偷偷地坐  上车奔赴了他的新生活。

刚一来到工作单位,就接到通知要参加培训。本次培训是针对今年怒江州各地招录新警的岗前培训,共有40人。这些学员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引起了何北的注意。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身材匀称,面容娇小,尤其是那一双大眼睛,异常灵动有神。后来,何北知道这个女孩是来自玉溪市的赵青,刚好和他是一个部门的。

新警培训开始了,因为只有赵青一名女学员的缘故,学员中的男孩都争先恐后地为她服务。何北虽然对赵青也有倾慕之心,但碍于狼多肉少,也就不凑热闹了。

怒江的天气干燥,没几天,何北的脸就变成了暗红色,干燥、寒冷的气候使得嘴唇很快地干裂、起皮,时不时迸开带血的口子,吃饭都疼。

军训的内容不外乎队列训练、跑步、射击、引体向上等。繁重的训练结束后,教官就带领大家练习射击,这是何北最喜欢的项目,装子弹、上膛、瞄准、射击,何北所有动作都是那么熟练,得到教官的赞许。

射击结束了,教官公布成绩:何北“98环”,张伟“95环”……赵青“零环”。训练场上一片哄笑声,赵青的脸像一个熟透了的柿子,低着头咬着嘴唇,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行了,其他学员进行下一个项目。何北,你留下来,好好教一下赵青。” 教官说完,带领学员离开了靶场。

“是!”何北干脆利索应答。看着赵青流泪的脸,心里荡过一丝涟漪。

“我看你是太紧张了。这样,你先调整一下呼吸,试着放松一下。你越是害怕扣扳机的那一刻,就越发挥不好。”

“就是,我想着快快结束,就猛扣扳机,所以造成了现在这种情况。”赵青认真反思了一下。

“所以说射击第一要务就是要心态好,情绪稳,呼吸均。”何北耐心地讲解着。

“你为什么打得那么准呢?”赵青羡慕地问道。

“因为我喜欢射击,享受瞄准击发的过程,我不认为射击有什么难度,只要做到瞄准、击发就可以了,所以说你首先要调整心态,不能排斥射击。”

“嗯!我心里是有点害怕,所以一到扣扳机心里就紧张。”赵青回道。

“你要把射击想像成用笔写字,用笔画画一样简单,枪只是你手中的工具,这是一个慢慢体会和练习的过程。”何北一边讲解,一边指导赵青练习,转眼两个小时过去了,赵青总算掌握了点要领。“好了,记住今天给你讲的这些,现在我们去吃饭。”

“你先去吃吧,我还不饿,想再练一会。”赵青紧盯前方,固执地说到。何北看着此时的赵青,发现这个娇小的身躯里竟然暗藏一颗坚强、勇敢的心,便多了几分关注。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赵青独自来到靶场练习。

一个偶然的机会,何北看见一道瘦弱的身影朝靶场的方向走去,虽然光线不好,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赵青。一个女孩和一群男人们一起训练,却从不搞特殊,每天超负荷地承受着各种压力,顽强地坚持着,而且每项成绩从不落后,此时,他的心里有东西慢慢滑过。

何北跟了过去,看着赵青毫无章法的练习,走到赵青身边:“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这样盲目地瞎练一通,根本就不行,还是我来给你作指导吧!”

赵青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何北,立即问到:“我这个握枪的姿势对吗?”

何北一边帮赵青纠正手臂,一边给她耐心地讲解注意事项,这样一练就是两个月。

渐渐地两人的身影从靶场、训练场到餐厅,从讨论、训练到闲聊,发现彼此有许多相同的爱好,两人聊的话题越来越多,两颗心也越走越近。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训练按部就班,赵青跟何北的感情却没有按部就班,而是一路飙升,俩人总想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总有聊也聊不完的事,总有那么的多的技术难题需要解决。本来还有一些男学员希望爱情的女神突然降临在自己面前,可当看到他俩形影不离的身影时,知道最后的希望破灭了,所以都知趣地退下。

新警培训结束了,30名学员各自奔赴工作岗位,只有何北等10名学员留在了禁毒支队与其它新警开始了新一轮的魔鬼化训练。经过风雨的磨砺,何北跟刘凯、张伟也成了好朋友、好兄弟。有着爱情雨露滋润的何北不觉得苦,总祈盼着每个星期赵青来看他的日子。

车缓缓地停在何北家楼下,已是深夜,何北拄着拐仗艰难地下了车,转身对张伟说:“我没事的,你早点回去吧。”

张伟张了张嘴,看见何北已经转过身去的背景,无奈地摇摇头……

何北刚走到家门口,准备拿钥匙开门,门就开了,母亲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回来了,快进来。”客厅的电视还亮着。

“妈,您怎么还没睡呀?您不用等我的,早点去睡吧。”何北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小声地说着。

“人老了,瞌睡也少了,你早点睡吧!”说完便将电视关了,进到卧室里。

何北走进自己的房间,再次看到了他和赵青的合影,娇小的脸形和精致的五官,灿烂的笑容背后影射出当时的幸福。看着赵青的笑容,何北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山茶花林,和赵青一起拍婚纱照……

“青儿,我们把结婚的日子定到明年冬天吧,等冬天的时候我们一起请假回昆明拍婚纱照,顺便回趟家,快四年没回去了。外景就在山茶花林,一定与众不同。”何北提议道。

“可以呀,我就不喜欢与别人一样。”赵青一脸的憧憬。

影师和何北他们一起到了山茶花林,远远地看见一片红色海洋,山茶花尽情地释放着激情,每一片叶子都盛开出绿意,每一个枝条都挂着一个红色的花朵灿若彩霞,那真是一种让人震撼的美,眼前的景色也让赵青很开心。

“太棒了!这里真是太漂亮了,在这拍婚纱照真是个好主意。”赵青高兴地像个孩子,两人在山茶花林拍摄了大量的照片。

何北抱着相框慢慢地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和赵青一起来到山茶花林……

太阳依旧不慌不忙地从地平线上升起,依旧是那缕暖阳撒进窗内,何北睁开眼睛,还沉浸在昨夜的美梦里,不想醒来……

浑浑噩噩的日子里,何北依旧忘不了赵青,她的笑、她的闹、她的倔强以及她发脾气时样子……

可是何北的腿自截肢以后,就从没见赵青到医院来过。也是,她那么要强的女孩,怎么能接受自己的丈夫是个残疾人呢?

“你一个女孩,为什么要当警察?”在新警培训的时候何北问道。

赵青回答:“因为这是我最大的梦想。”对于赵青来说梦想是激情的源泉,也是坚持的动力。虽然实现这个梦的路上处处充满坎坷与荆棘,但她却义无反顾。

何北想:我现在的样子还能继续当警察吗?还能抓坏人、除暴安良吗?如果我什么也干不了了,那我还能干什么?

这种度日如年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有时张伟叫他出去玩,他也提不起精神,对何北而言,再美丽的风景都遮挡不住一颗千疮百孔的心,那只会让自己的内心更加自卑、更加痛苦。更多的时候何北总在想:今后我该怎么办?有时耳边会有一个的声音响起:“回去!回去!回到你战斗的地方去,回到能够实现你价值的地方去。”

我还能回到过去吗?还能和战友们一起训练、一起战斗吗?

集训的日子开始了。

何北与赵青告别,并一再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告诉她训练场肯定收不到信号,让她别担心,也别打电话了。

当集训大巴车经过山脚的时侯,何北看见生长着大片的山茶花,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支队长张忠跟队员们讲,茶花是云南省的省花,四季常青,给人们带来无限生机和希望,尤其是粉红茶花代表着不屈不挠的精神,是倔强和完美的象征。这种茶花在云南很常见,它生命力顽强很耐寒,只要有水就能繁衍成一片,在土地肥沃的山脚、山腰下它们抱成团,成为一片一片的茶树林。

看着那一片茶树林恣意开放,那种如火如荼的美震撼着肺腑。那一瞬间,何北想到了云南警察,想到了民警身上的精神正如这茶花,扎根大山、逆境生存。

终于到达了训练地,这里艰苦的生活条件考验着每一位队员的毅力和信念。“忠诚、正义、协力、担当”八个字是禁毒支队的“队魂”,也是支队长张忠平时对队员们的要求。训练中,一万米武装越野很像铁人三人项,不仅要负重跑,还要攀岩,最后是游过一条河。虽然何北他们在警校和新警培训的时候跑过一万米,但那时是规整的跑道,而现在是山区丘陵无人区,石头多、山坡多,难度大。

发令枪一响,何北一直紧紧地跟在好朋友刘凯的身后,他是经常参加集训的老特警了,跟着他肯定不会落后。

终于,何北和刘凯跑过了那片山丘。可是前面,连路都没有了,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死路。

“小北,要从这里顺着绳子滑下去。” 刘凯边说边来到一处悬崖边。

何北小心翼翼地走到悬崖边,探出脑袋望了望山下。“我的老天!起码有五十米,这怎么能爬下去呢?”何北赶紧缩回了头,吓地脸都快绿了。

“走吧,你们在学校的时候不是攀爬楼训练过吗?” 刘凯边说边利索地抓着绳子往下滑。

“哥,在警校的攀爬训练是以完备的保护为基础啊!你瞧瞧这个鬼地方,就一根绳子,连个保险扣都没有,我还想活命呢!”何北一脸苦相。

“少废话,你别给我认怂啊!快点下来,我会在下面保护你。” 刘凯催促道。

何北壮着胆子走到悬崖边,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反复呈现着在警校里学习攀爬时老师讲的技术要点,双手用力,注意节奏……。虽然害怕,但何北还是紧紧抓住绳子一点点地往下滑,刘凯也一边往下滑一边给何北讲注意事项。最终,何北按照刘凯教给他的方法,顺利地滑到了山下。可是他和刘凯没跑多久,一条河又摆在他们面前,十几米宽的河面,齐腰深的河水,怎么办呢?跳吧!

跳进河里,何北身上穿着的那件防弹衣像一块巨大的铁块一样,拖着他往下沉,何北努力地调整着呼吸,一点点地向着终点挺进。一个不小心,他喝了一口河水,冰凉透骨的河水,略带甘甜,让何北略微舒缓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刘凯在前面,指引着何北游向了岸边。

终于到达终点了,支队长张忠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表扬,并对训练作了总结性发言:“今天是训练的第一天,这只是个开始,今后的训练将更加艰苦,希望你们能有一个心理准备,并在考核中拿到优异的成绩。”

回到营地,何北累得连嘴都快张不开了,就想有个枕头先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再说。无奈明天还要早起,还有比这更艰苦的训练等着他,他只得匆匆扒拉了几口饭,钻进帐蓬倒头就睡。

训练一周后,对一万米武装越野进行考核。天刚朦胧亮,何北他们就已经集合整队完毕。

“报告支队长,全体集合完毕,请指示!”

“同志们!稍息。”支队长张忠今天很精神。

“同志们!今天是我们一万米武装越野跑考核的日子。我希望大家拿出你们最好的水平,祝大家跑出好成绩。”

在第一缕阳光照在山顶的时候,他们出发了。何北前两公里跑得很顺利,步频和呼吸都调整得非常好,甚至还跑到前十位。但是一个不小心,膝盖被碰伤了。体能的巨大损耗他还可以用意志抵抗,但是膝盖所受的疼痛萦绕着他的整个身体。何北真想把头盔和防弹衣统统扔到地上,然后在这草地上躺一会,哪怕就一分钟。他眼睁睁地看着队友一个个地从他的身旁跑过,一阵阵的无力感向他袭来,最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真的是太累了!掏出随身携带的矿泉水喝了起来。

刘凯跑回来找他,焦急地看着何北。“小北,你是怎么了?快跑呀!”

何北摇摇头,没有说话。

“小北,快点,我拉着你,我们一起。”

“哥,你走吧,我坚持不下去了。”说着何北就将头盔和防弹衣脱了下来,顿时感觉浑身都轻松多了。

“小北!我们是兄弟,是兄弟我就不会放弃你的!” 刘凯说着将急救包里的喷雾剂拿了出来,喷到了小北的膝盖上。

“哥,你快走,别管我了,这会连累你的。”何北很着急,如果刘凯是了为他而考核不合格,这会让他愧疚的。

“记住,我们是兄弟,知道什么是兄弟吗?兄弟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就是同生共死。” 刘凯将何北拉了起来。

何北将喝剩的矿泉水全部倒在头上,勉强地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装备,在心里为自己鼓了一把劲,机械地跟在刘凯后面慢慢跑了起来,最后终于到达了终点,虽然是最后一名,但是考核成绩合格。

这天晚上,为了祝贺顺利通过考核的队员,支队长张忠破天荒地准许队员们喝酒。队员们互相敬酒,刘凯也喝多了,他拉着何北说:“兄弟,好样的,有毅力,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干杯!”

看得出支队长张忠今天也很高兴,他站起来唱起了歌“你那美丽的黑眼睛,黑眼睛,迷住了我的心…我愿为你献出生命,黑眼睛…”

有人在下面起哄:“支队长,想嫂子了!”

张忠笑了笑:“今天是我和你嫂子结婚十周年纪念日,可惜我不能陪她度过,我当初就是用这首情歌征服她的,当警嫂不容易,你们这些小伙子们以后就明白了。”

刘凯对着何北小声说:“支队长真是个工作狂,十年了只休过两次假,连嫂子生孩子他都没回去,有次孩子发烧住院,怎么都联系不上他,气得嫂子都要跟他离婚了。”

“是呀!一个女人家,忙里忙外的,的确不容易!”何北感叹道。

“你和赵青两人都是警察,我看以后你们俩这日子怎么过!” 刘凯打趣道。

“这个事以后再考虑吧。”何北回道。

第二天,训练内容变成了擒拿格斗和射击,这是何北的强项,他不觉得吃劲了,不知不觉到了集训的最后一天,考核结束后大家可以休息两天。

训练虽然结束了,可是真正的战斗却开始了。

10月份的一个下午,天气凉了,正好是何北在禁毒支队值班,其他人都下班回家接孩子去了,何北和刘凯正准备去食堂就餐,在外面走访的两个队员突然打电话回来说:“发现两个疑似毒贩的人正在打公用电话。” 刘凯向支队长汇报,然后冲下楼取枪。何北与其他队友以及一直跟踪嫌疑人的队员会合后,简单研究了地形,决定立即实施抓捕。何北带领一组人员堵住胡同口,另一组在后面支援。

何北和一个队员搭着肩,装作很随意地样子,慢慢朝两名嫌疑人走去,走到近前,队员装作熟人打招呼上前握手,其中一个嫌疑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何北就上前顺势将其按倒,另一个嫌疑人见势不妙,一个纵身翻过旁边的院墙逃出了胡同,逃进一户人家。支援组只好包围了这户院子。

情况不明,何北等人没有贸然行动,刘凯带头撞开了门,里面冲出两个嫌疑人拿着大砍刀冲了出来,其中一人的砍刀对着刘凯的头砍了过来,刘凯身体一侧,刀尖擦着鼻尖而下,划破了刘凯的左臂。刘凯向右后斜跑寻找战机,扣动扳机……毒贩倒地了。其他队员见机上前制止住了另一名嫌疑人。这次抓捕行动很迅速也很成功,从撞门到制服毒贩也就2分钟的时间,但在何北眼里,当毒贩手拿砍刀冲过来时,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多年的训练在这一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等他反应过来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看见刘凯不断往外流血的左臂,何北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刘凯捂住伤口回答:“没事。”审讯后才知道这三个人是在联系边境的毒贩,准备贩毒。

刘凯去医院简单包扎了一下就回到了队里。何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现场画面在他的脑子里不断闪现,当回忆到枪响的那一刻,何北的心脏又猛地跳动了起来。他望着对面床上的刘凯,问:“哥,你睡着了吗?”

“没有,怎么了,有事吗?” 刘凯回道。

“哥,我想问你一个事。”何北鼓起勇气问道。

“说吧,你想问什么?”

“哥,那两个毒贩拿着砍刀扑向你的时候,你不怕吗?”

“其实,当时我顾不上想那么多,不过话又说回来,当警察的都怕了,怎么保护老百姓。” 刘凯淡淡地回道。

何北没有吭气,心里暗下决心要向刘凯学习。

一转眼,何北在禁毒支队工作两年多了。八月份的一天下午,何北抽调到卡点参与执勤,盘查来往车辆、人员。在拦下的一辆出租车上,他发现后座上的三名男子神情紧张。

在后备箱,何北发现了两条沾满土的褥子,何北觉得这褥子特别脏,不像是家里日常使用的,这三个人脚穿运动鞋,裤腿却高高地挽在脚脖上。这种不符合日常穿衣习惯的装扮让何北瞬间警觉,他心里想:“可能碰上干坏事的了。”

询问中,三人一直含糊其辞。何北发现,他们回答的个人信息和身份证上的信息不一致。车上的人被带到一边进行搜查,分析情况后,何北给带班领导打了电话,请求派警力将人带回讯问。

“我们要完蛋了。”其中一个人说完,抱头蹲地的三个人转身站了起来。

何北感觉不妙,立即鸣枪警告,命令他们蹲下。三名可疑分子在听到枪声后,犹如听到了田径赛场的发令枪,窜得更快了,其中一人还顺手抄起边上的凳子直接冲了过来。另外两人趁此空隙四散狂奔。何北果断开枪,那个拿着凳子要继续反抗的人被击中,另外两人被赶来的队友抓获。

从给领导电话汇报到开枪击毙歹徒也就短短几分钟,何北却感觉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时间,虽然他一直都有开枪的心理准备,但毕竟是第一次。

很快,被击毙人的身份得到确认,他们正是版纳警方办理的贩卖毒品案上的在逃嫌疑人。何北的快速反应将贩毒份子击毙,得到领导的赞许。

轮到调休,何北跟赵青一起吃饭,把击毙毒贩的事跟她说了,当时赵青听完眼眶就红了:“现在毒贩很猖獗,你以后执勤的时候可得注意安全。”

“我倒不怕什么,就是担心你啊!”何北深情地望着赵青说。“你射击也不好,擒拿格斗也不行,到时候有危险的时候,你可别傻傻地往前冲呀!”

“瞧你说得,我就像个笨蛋一样,那我当什么警察?”赵青有些不高兴,嘟囔着嘴。

“不是担心你吗,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可没媳妇了。”

“谁是你媳妇?我还没嫁给你呢。”

“青儿,跟你说个正经事,我们买房子吧,等房子装修好我们就结婚好不好?”何北郑重其事地说道。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还没向我求婚呢!”赵青嘴上说不同意,但是心里早就盼着了。两人交往也快三年了,双方家里也都见过面同意了,是该筹备结婚了。

何北跟父母商量好了,由父母出首付,他自己还房贷。两人抽空在泸水市内转了转,定下了他们的新房。

 “青儿,要不我们把结婚的日子定到明年冬天吧,等冬天的时候我们一起请假回昆明拍婚纱照,顺便回趟家,快四年没回了。不如我们的外景就在山茶花林拍吧,一定与众不同。”何北提议道。

很快就到了来年冬天,何北回家了,工作四年,头一次休假回家,何北很是兴奋。他带着赵青拜见了父母,并抓紧时间拍摄了婚纱照。

张伟听说何北回来了,还把赵青也带回来了,便约好出来吃个饭,张伟在昆明做生意已初具规模,见面的地方当然由张伟来定,并选在了一个五星级酒店。

“可以啊,几年没见都要结婚了,恭喜恭喜啊!”张伟一见面就高兴地说道。

“那你呢?什么时候结婚?”何北问道。

“着什么急,我现在是钻石王老五,一个连的女孩子排队等我呢!”张伟表情得意洋洋。

昆明的冬天来了,新房布置好了,结婚照也挂在了墙上。何北每次回来休息的时候都会望着照片傻呵呵地笑,赵青问:“你傻乐什么呀?”

“我在想,我娶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媳妇,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呀!”何北笑着回答。

“所以你要对我好。这样吧,以后家务活你全包,我只负责做饭,行不行?”赵青打趣道。

“行行行,你说咋干我就咋干。”何北爽快地答应了。

为了严打毒品犯罪,警察们日常办案、人口清查、值班备勤等各项工作异常繁重,一年中超过10个月的时间是在单位值班备勤中度过的,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节奏。

这天,何北和刘凯一起到卡点值夜班。午夜时分,街面上很安静,远远地来了一辆面包车,这让何北和刘凯警觉起来,上前进行盘问检查,面包车忽然加速,狠狠地冲向了在前面的刘凯,将刘凯冲撞在地,然后面包车里跳下来七八个人,手里都拿大砍刀,向执勤民警冲来。

何北看见刘凯倒地的一瞬间,一个人拿着砍刀向刘凯砍去,刘凯翻了一个滚,躲避两下,没想到后面一个人也拿着砍刀砍过来……

何北脑子反应的速度不及身体的本能,他举枪射向嫌疑人,另一名警察一边奔跑,一边用对讲机呼叫请求增援,紧接着一声巨响,嫌疑人引爆了汽车……

很快,支援队伍来了,击毙了1名嫌疑人,其余8名全部抓获。

何北冲到满身鲜血的刘凯身边,抱起刘凯:“哥,坚持住,这就送你去医院。”

“小北,别哭,我没事。” 刘凯说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急诊室的灯亮起,医生们给伤势严重的刘凯做手术,何北站在过道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对着支队长张忠摇了摇头,何北喊了起来:“不可能,我要进去,让我进去!”

“何北,你要学会接受,这是现实。”支队长张忠拉住了他。

何北的眼泪顺着脸颊刷刷地往下流。他抱着头在医院的走廊里大哭,几个战友也默默地流泪。

刘凯的丧事何北不敢去,他一直不相信刘凯不在了,望着宿舍里那张空旷的床,那天满地的鲜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何北的心仿佛被撕裂了,工作一闲下来蹲在家里喝酒。

赵青看见何北醉醺醺靠在沙发边,即心疼又气恼:“你看看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喝酒了?”

“青儿,刘凯死了,你说他怎么就会死了呢?你说那天我要是反应再快一点,刘凯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赵青慢慢蹲下身子,将何北的头抱在怀里,安抚说:“这不能怪你,是那些毒贩杀死了刘凯,是他们为了金钱变得疯狂。”

何北茫然了。他每天出早操的时候,总要望一眼刘凯的床;他随队跑步时,总是不自觉地寻找刘凯的身影。

支队长张忠知道何北的心结后,专门拉着何北出去散心。当车辆驶到一片山茶花林前,他们下了车。

“小北,我知道刘凯死了你心里很难过,但是你应该振作起来,因为还有很多任务在等着我们。”张忠指着前面的一片山茶花林,慢慢地说道:“小北,你看,那里是什么?”

何北抬眼望去,在冬日的阳光中,一片山茶花林挺立在寒风里,顽强地生长着,每朵茶花犹如彩霞一般散发出炫目的红色……

“你觉得这山茶花为什么能够在冬天的阳光中绽放?传说山茶花又叫曼陀罗花,是佛教中的吉祥花,在天寒地冻的日子也能开放,给生命带来希望。山茶花历经岁月的沧桑,面对风雪寒霜还是那样坚强,挑战命运和自然。”张忠徐徐道来:“是什么力量让刘凯不顾生死,勇往直前?是什么信念让我们这一群警察坚守在打击贩毒的战场上?”

“是什么让山茶花那么坚强地与自然抗争,是什么让刘凯无惧无畏?又是什么让一群警察义无反顾?”何北低头自问。

支队长张忠不等何北细想,接着说道:“是信仰,是国家利益至上、人民利益至上的信仰……”

   “小伙子,来吧,我们一起面对!”说着,张忠伸出了右手。

看着张支队的脸,何北明白了:队长不是不伤心,而是看透了生死,因为我们肩负着更高的使命。

两双有力的的手掌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何北望着山茶花林,仿佛看见了刘凯的微笑,他在心里说:兄弟,再见!我会好好干的!为你报仇!为民平安!

何北已经连续值班近一个月了,他想以这种方式来弥补内心的失落,同时也渐渐适应刘凯不在身边的日子。但按计划,他就要结婚了,由于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婚礼的筹备工作都是托朋友和赵青操办的。面对心爱的女人,他满心愧疚。从谈恋爱到现在,还没送过赵青一份像样的礼物,于是他抽空选了一个别致的纯金心形挂坠,再配上纯金打造的链子,亲手用闪光纸包好,放在卧室显眼的位置,以保证赵青能在第一时间看见,也算是给赵青的一个惊喜。

放好礼物,何北就赶回队里值班了,他不想为自己这点事影响队里的正常工作。

但这次,何北走出新房后,就再也没能走回来……

何北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遍遍地出现支队长张忠的身影,以及他临死前说的话:“我要是死了,请帮助多照顾照顾嫂子……好几次战斗我都死里逃生,但这次可能没那么幸运。”何北的眼泪汇成了小河,从眼角流到头发里,再汇集到枕头上,不是不幸运,而是为了救自己张支队才牺牲的。

张忠的灵堂搭设好了。何北柱着拐杖来到张忠家,嫂子沉浸在悲痛中,不停地抽泣着……

张忠静静地躺在那里,依然那么坚强挺拔;一身崭新的警服是那样的蓝,蓝得如同纯净的天空。他践行了自己的誓言:用生命守护这片蓝天。

在表彰会上,张忠被授予烈士称号,何北记个人二等功一次。摸着二等功的勋章,何北默默流下了眼泪,这是他和战友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荣誉。

一切如同昨日。他坐在床上,看着桌子上的相框,照片上美丽的女人一脸灿烂的笑容。

何北握着一封信,是赵青写来的。

亲爱的北:

这段时间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寝食难安。我远离家乡和亲人,早已把你当作心里唯一的依靠。你受伤后,多少次我都是偷偷地趴在病房门上的小窗口看你。你走的那天送给我的礼物,我收到了,我很喜欢。我时常回想我们拍婚纱照的时候你说的一句话:‘我的人生多了一半,需要你来分担,我的人生少了一半,需要你来补全’。 我想今生既然我们难以分离,那就请你准许我陪着你一路走下去吧。也许,今后的路很难走,但是亲爱的北,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何北曾担心赵青因为自己残废,不会再携手了,但这短短的一封信,满满都是爱。他的心得到了甜甜的滋润,心底的幸福慢慢复苏,蓬发出勃勃生机。

他再也坐不住了,他要立即出发,立刻回到爱人、战友们的身边去……

何北回来了。

他站在禁毒支队的院子里细细打量,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还是当初的模样,可是却已物是人非。

“报告!”何北走进支队长办公室。

“咦!你小子怎么回来了,我不是放你一个月的假吗?这好像才过了半个月吧!”新任的支队长问道。

“我在家里呆不住。”何北回道:“支队长,我想好了,我现在变成这样,也没法在一线战斗了……”

“这事我们考虑过,不管你要求调到哪个部门或者是调离公安队伍,我们都尊重你的意见。”支队长说。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这里有我的战友、兄弟,有我的追求和事业!虽然我不能在一线战斗了,但我可以到办公室去做情报分析,仍然战斗在打击犯罪的最前沿。”何北坚定地说。支队长眼含泪花,上前紧紧地抱住何北:“好兄弟!我们一起战斗!”

在那血雨腥风随时可能牺牲生命的战场上,他们毅然选择了坚守,仿佛如火如荼的山茶花傲然绽放在寒冬

 

作者简介:陈焕焕,供职于新疆沙湾县公安局,非常热爱文学,自参加工作以来,在报纸、杂志上发表100余篇文章。具体在《啄木鸟》杂志发表中篇小说《尘土》,《法治人生》发表《微信的诱惑》、《警营和事佬》,其余在《人民公安报》、《新疆公安》《新疆法治报》等多家新闻媒体上发表文章。

 

如转载请注明信息来源!

责任编辑:方庄   

 

 

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关于本站 - 广告服务 - 免责申明 - 招聘信息 - 联系我们

版权所有:中国公安文学精选网  京ICP备13023173--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