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一生
此刻的你，安静的躺在床上，看上去那么放松，眉头是舒展的，呼吸是均匀的，苍白的脸上是一道比一道深的皱纹。还记得，30年前我们第一次相亲见面的时候，我就嫌弃你长的老相，这不，30年了，你果然没老成一个像模像样的小老头。只是，看你这张脸看了这30年，我也习惯了。
我紧紧握着你的手，微微发黄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让我无奈。这些年，你的烟抽的太凶了，怎么劝你都戒不掉。你说，一审讯就是一晚上，不抽烟提不了神，不能好不容易熬的嫌疑人困的意志薄弱了，自己也睁不开眼了。于是，这烟就成了你这30年离不了手的装备，有时候，我都嫉妒，烟陪着你的时间比我都多。
第一次立功的时候，你很兴奋，好像那个杀人犯拿着刀擦着过的根本不是你的肚皮。当然，这些都是从你的搭档那听说的，你从来不会说你执行的任务有多危险。那时，你拉过只有七岁的儿子，把你的三等功奖章挂在他的胸前，说，儿子，爷们就得干爷们的事，好好学习，长大了当警察抓坏人。看着儿子眼睛里闪着的小小光芒，我就知道，这辈子，我这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落地了。
你第一次因公负伤，是1999年8月17日，我永远记得那一刻。 你单位同事把我接到医院，浑身是血的你躺在急救室。我整个人呆在急救室的门口，觉得自己快喘不动气了，可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掉。你后来还打趣说，我这个婆娘了不得，沉得住气，能成大事。我当然得沉住气，我哭晕过去，你就能不受伤吗？你就能不遭罪吗？我还不如留着哭的力气好好照顾你呢。反正，上辈子我肯定是欠你的，这辈子我多还一点，下辈子你再还我也是一样的。
这些年，局里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年轻人，你亲手带出了一拨又一拨的徒弟，你说，你要把他们变成一个个真正的刑警。可是，有一天，你突然告诉我，新来的小屁孩对着电脑比划比划就把嫌疑人锁定了。我看出了你的失落，也明白你的欣慰，谁让我们都老了呢？后浪推前浪，到了你欣赏徒弟们成就的时候了。
儿子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你们爷俩都没和我商量一下就报了警校，你说，子就得承父业，男人，不穿制服哪来的血性？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咱儿子最近刚刚破了一个吸毒的大案，立了三等功。你个死老头子，你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你把我儿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你，以后，我这心还得天天揪着。
还记得那次你喝多了，拉着我的手说，这一辈子，你最不后悔的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当了一辈子的刑警，第二件是娶了我。幸福来的太突然，我沉浸在幸福中还不到三秒钟，你就把你自己和我的地板吐了个面目全非。看着沉睡中的你，想想我们磕磕绊绊的走过的这些年，也是挺幸福的。
再有两个多月，你就可以退休了，我们说好的，等你一退休，我们就去旅游，海南，厦门，内蒙，哈尔滨，从南到北，世界那么大，我们也去看看。
可是，你这说话从来都不算数的糟老头子突然就倒在了单位的值班室里。
这一刻，这小小的房间里，只有我们俩。你这么乖的躺在那里，你的电话没有响个不停，不惹我生气，不和我犯拧，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老头子，快点醒过来吧，醒过来看看我满脸的泪水，你的婆娘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
只是，这一生，你选择为你的信仰奋斗，我只能选择为你坚强。
作者简介：王维，山东省济南市公安局槐荫区分局民警，全国公安文联会员，笔名：母鸟鸟。公安原创文学微信公众号“超级小青年”的主创编辑之一。创作长篇小说《我的那些年》；创作《你的一生》《谢谢你曾罩着我》《跟踪》、《职业病》《对谈》等各类警察故事50余篇。作品散见于《人民公安报》《现代世界警察》《广州公安》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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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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