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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作者 作者:潘吉

1

“作孽啊。”一位老妇人边哭边扯着大嗓门快步走进新区医院大门。

老妇人看上去六十开外,步子很健,风风火火的样子,差点在急诊大厅门口与一个右手吊绑带的老头撞个满怀。

吊绑带老头一愣,回过神来冲着老妇人说:“你怎么来了?”

老妇人像见了仇人一样分外眼红,开口就骂:“你这个死老头子,阎王爷怎么没收留你啊?”

“这儿是医院,你瞎嚷嚷什么。”吊绑带老头瞪了她一眼,说完快速走出急诊大厅。

老妇人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站在吊绑带老头身后的两位穿制服的年轻警察彼此使了个眼色,也急匆匆跟着走了出去。

医院里的人很多,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齐刷刷看着他俩。听口气,老妇人和吊绑带老头应该是一对,而且是那种打是亲、骂是爱的欢喜冤家,否则大热天的怎么还冒着烈日跑到医院来骂人呢?但那两个紧随其后的年轻警察就有点不好理解了。

老头很快上了医院停车场的一辆警车,老妇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着钻了进去,随后两个警察也上了车。警车很快驶离了人们的视线。

2

那个手吊绑带的老头外号叫老牛头,因为脾气犟,周围熟悉他的人都这么称呼他。老牛头以前是公交公司的司机,天天开着牛头大巴“招摇过市”,但退休后反而不见了人影。这两年他到底在干什么?街坊邻居们起初谁也不知道,就连家里的那个“欢喜”也蒙在鼓里。后来,几个从拘留所里放出来的小扒手直接上门来“揭发”,才真相大白。也就是从那天起,老牛头成了老伴“欢喜”的冤家。当然,他们骨子里还是有“万有引力”的,两人的关系在往后的日子里时好时坏,说他俩是一对欢喜冤家一点也不为过。

那天,几个猴头鼠眼的家伙从拘留所里放出来后,就直奔老牛头家,说老家伙砸了他们的饭碗,是来要饭的。当时老牛头不在,他的“欢喜”一个人在家自然吓得不敢开门,只能扯着大嗓门高声叫喊,“你们再不走,我要报警了。”那几个人竟鼠胆包天开始砸门,老牛头的“欢喜”马上拨打了“110”。不一会儿,警车拉着警笛呼啸而来,把那几个人吓得屁滚尿流、闻风而逃。那帮人虽然跑了,但老牛头的“欢喜”依然很害怕,她怕她的“冤家”会不会遭遇不测?

老牛头的“欢喜”担心了半天,后来就怨恨起来:这个死老头子竟瞒着我去干那种让人提心吊胆的事。这怨恨不上来还好,一上心头,所有的冤气全都从心底里跑出来咆哮了。

难怪这死老头子每天像上班似的早早出门,经常很晚才回来,问起他,不是说在退管会帮忙,就是说在健身房锻炼。鬼屁!原来这些都是骗人的。

老牛头的“欢喜”心里正嘀咕着在气头上,老牛头却哼着小曲回家了,这次不偏不倚正好撞在她的“枪口”上。

老牛头的脚还没跨进门,他的“欢喜”已经候在门口扣动了扳机:“死老头子,你倒潇洒着回来了,我快被你吓死了。”

老牛头被她的“一梭子”打得丈二摸不着头,不解地说:“老太婆,你今天吃错药了?”

“我吃错什么药啊,你才吃错药了。”

“我身体好好的,要吃什么药?”老牛头理直气壮地说。

老牛头知道自己的身体好着呢,只是他的“喜欢”身体不是很好,年轻时就有心脏病,现在血压也偏高,很多时候都让着她,当然也有瞒她的时候。

“我问你,你每天忙进忙出死哪里去了?”

“退管会帮忙呀。”

“你还要骗我,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

“谁?”老牛头一个激灵。

“你说还会有谁,被你抓过的那些小扒手。”

“啊?”老牛头差点叫出声来,想不到他的“欢喜”已经知道他的底细,更想不到扒手竟敢上门来“告状”,一时无话可说,心里怒火中烧。

老牛头的“喜欢”还在一个劲地扣动扳机扫射:“你瞒着我做这种事体,不要命了!”

“什么命不命的,我喜欢。”

“好,你喜欢是吧,那就别回来了,去喜欢你的吧。”

当天晚上两人就分了居,还闹着要离婚。这是他们携手四十年来前所未有的,虽说以前也有磕磕碰碰的时候,但不至于闹到分居、离婚的地步。如今,膝下的一儿一女都已成家立业,老夫老妻却反而要来个晚节不保。

3

警车很快到了老牛头的家门口,不少街坊邻居已经知道他抓扒手受伤的消息,纷纷围拢上来。老牛头下了车,像一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勇士,见了众人,条件反射地想举右手示意,但上了石膏的手像石头一样沉重,刚想往上举就感觉一阵疼痛。

老牛头用左手扶了扶右手上的绷带,望了望两个送他回家的年轻警察,感到一阵心酸。他心酸的不是自己受伤的手,而是想到不能和反扒队员一起去抓扒手了。其实,那两个年轻警察是他的徒弟,刚从警校分配到反扒大队实习的。

老牛头送走了两个小徒弟,就把自己关进小房间里,耳根清净,任凭他的“欢喜”在门外咒长骂短。其实他心里知道,“欢喜”骂他也是为他好,但行动上就是死不改悔。他已经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等受伤的手好了后,第一个要抓的就是那个伤害他的人。

一想到上午打的那一仗,老牛头恨得咬牙切齿。自己非但没有抓住扒手,反而被那个年轻力壮的家伙就地取材,用建筑工地上搭脚手架的铁棍打断了他的手。

说起老牛头这双手,有其光荣的革命历史。如果现在单从市场经济的角度来衡量,也许不一定值钱,肯定比不上画家、书法家的手,可他还是非常看重,常常引以为荣。这双手在部队时,荣立过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四次、嘉奖五次;在公交公司,这双手又为他夺得了连续八年的先进工作者,还为他摘取了市劳模、省劳模和五一劳动奖章等佳冠。老牛头年轻时在部队特务连是侦察兵,手劲很大,据说一只手能提起两百多斤重的东西。那年参加自卫反击战,他一个人就凭这双有力的大手,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捕获了敌方阵地上的一个“舌头”,为反击战的胜利赢得了先机。后来转业到了公交公司,这双手又握起了生命的方向盘,在化解一次又一次的险情后,硬是创造了三十万公里安全行车无事故的骄人业绩,让全公司人都刮目相看。看来老牛头的这双手确实很牛。

4

照例老牛头这把年纪了,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也没什么不好,问题是他偏偏爱上了反扒这一危险的行当,而且不顾家人的反对,不顾夫妻四十年的感情,义无返顾地站到反扒志愿者的行列中,这就有点蹊跷了。是他的思想境界高吗?还是他的脑子有问题?对于这两种说法,人们说法不一,但他都不以为然,依然我行我素。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就是恨那些扒手。”

其实这恨由来已久,开始日积月累,然后发展壮大,最后变为动力、化为实际行动。

他当司机这么多年,在公交车上见过的扒手不是一个两个,看到被扒者哭哭啼啼伤心欲绝的场面也不是一回两回。老牛头发现那些扒手,他的手就有点痒痒了,只可惜手握方向盘,不能一手两用。

有一次,他从后视镜里又看到车厢里一双游来游去的鼠眼,凭经验就知道是扒手无疑。鼠眼已经锁定目标,开始动手。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情急之下竟动用了自己的脚,原来他使出了一个损招,“哐当”一个急刹车,车厢里的乘客顿时像筛糠一样,一个个前倾后倒。效果不错,最终那个扒手没能得手。他拯救了一位妇女的钱袋子,但也换来了一车人的唾沫。个中道理谁能明白?他想解释,但有几人会相信?老牛头像打了牙齿往肚里咽。当然,他感到冤,同时也有了仇。

之后的一次真的让他那颗埋藏已久的仇恨种子发了芽。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的夏日,他跟往常一样开着公交车,行至图书馆站台,刚停稳,就听到车厢里一位少女的尖叫声:“我的项链不见了!”老牛头从汽车右侧的后视镜里,看到一个跳下车的青年慌张逃窜。他不假思索地从车头处快速跳下车,一路追赶。想不到非但手链没追回,反而搭上了他的两颗门牙。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他被人行道的水泥台阶暗算了,一个长头磕下去,愤怒的鲜血当场从嘴里流了出来。这些疼痛的鲜血自然就转化为刻骨铭心的仇恨。那天,他回到家对着镜子发呆,没了门牙的他确实看上去老了许多。也许他真的老了,但那颗不老的心却一直鼓动着他、唆使着他,等退了休,解放了自己的手脚,一定要跟那些“钳工”们好好“玩玩”。

也许老牛头当初没有想到,这样的“玩玩”是要花代价的,而且代价不菲。如今残酷的现实已明摆在他的面前,由于他的“玩玩”已经把“喜欢”玩成了“冤家”,把好端端的手玩得伤痕累累。可老牛头竟认了,而且往死里认了,固执得像块石头。

5

老牛头的手终于痊愈了。他像一只被囚禁多日的老鹰,一旦放生,立马显露出往日的勇猛,迫不及待地开始飞翔、寻觅猎物。当然他的飞行范围不大,无非是从这辆公交车飞到那辆公交车,寻觅的猎物也很单一。

几个老“钳工”见老牛头又出现在他们的“工作”场所,只得溜之大吉,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手们,却还在继续“辛勤劳作”着。当然越是辛勤就越会出错,这不,一个“小新疆”已经被老牛头逮个正着。

“小新疆”转动着鼠眼,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一般人听不懂的维吾尔语。其实那小子是想找机会开溜,殊不知老牛头非但听得懂维语,而且还能说上几句,那是他在新疆当兵时学的。老牛头用维语怒吼一声,一下子把小新疆震住了。那小子以为真的遇上了家乡来的老警,自知蒙混不过了,只得乖乖跟他到了派出所。

不出几天工夫,老牛头已经觅到的不少猎物,足足有一面包车。当然,这一面包车指的是那种七座的警用面包车。

那天,老牛头领了派出所发给他的奖金,兴冲冲地来到开发区新开张的服装市场给“欢喜”买衣裳,听说那里的服装便宜。他想拿廉价的新衣裳制成糖衣炮弹,让他这个在“欢喜”眼里的“冤家”重新变成“欢喜”。

服装市场很大,人山人海,鲜艳的服装如彩旗招展,看得老牛头眼花缭乱,心花怒放。也许是第一次光顾,新奇得很,但很快老牛头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了,他不再看那些鲜艳的衣裳,而是盯上了簇拥的人群。此时他已经忘却了来这儿的初衷,变得“神经兮兮”起来。

其实老牛头“神经兮兮”是有理由的,他已经盯上了一个猴头鼠眼的家伙。老牛头想不到这里的扒手不比公交车上少,更想不到几个老“钳工”都上这儿干活来了。老牛头马上从口袋里掏出墨镜,将自己伪装起来。

老牛头盯了许久,终于见一个家伙下手了,便快步靠上去。猴头鼠眼的家伙一得手就飞身逃窜,老牛头见状哪里肯放,在后面拼命追。他边追边喊,只可惜旁人非但不上来帮忙,反而给那小子让出一条血路。老牛头气得满脸通红,瞪大了眼穷追不舍。追进一条宁静的小巷,眼看就要逮住那个小子了,这时突然从小巷的拐角处窜出一个拿刀的家伙。那人直扑上来,老牛头毫无准备,眼看来不及躲闪,他只得用手去挡,只听得不知是“哗啦”还是“哇啦”一声,老牛头右手的五个手指头已经掉了四个。

由于是盛夏,加上时间拖得太长,老牛头右手从食指到小指的四个手指头一个也没接上,他第一次伤心地哭了。他不是哭他的手指头,而是哭自己老弱无能,哭今后不能再干反扒的活了。

说来也怪,老牛头没有买到想制成糖衣炮弹的新衣裳,却用四个手指头轻松地让他的“欢喜”投诚过来了。“欢喜”每天给他喂饭喂菜,擦脸擦身,真是悉心照料,无微不至。

6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近春节。老牛头在家歇了半年,他的手又开始发痒了。往年,春节前的这段时间是他最忙碌最兴奋的时候,现在他只能望着几乎没有手指的右手,在家里哀声叹气。

虽然老牛头已经学会了用左手做事,生活全部能够自理了,但家里的“欢喜”还是天天陪着他,名曰照顾他,实则软禁他,让他不得自由。这样的日子久了,又让老牛头眷恋起那段做“冤家”的日子来。

当然他不是没有招数,洗澡就是一招解脱的办法,只是前几次都是在“欢喜”的安排下,由儿子全程监护。这次老牛头拣了个儿子出差的日子,申请外出洗澡,“欢喜”起初不肯答应,她怕失控,要他蹲家里洗。老牛头自然不会听话,可怜兮兮地说:“这么冷的天,家里又没暖气,你要冻死我啊。”

“欢喜”想想也是,大冬天的,没暖气,让他在家洗澡确实有点说不过去,终于动了恻隐之心。

那天,老牛头哼着好久没哼的小曲,一路欢歌出了门。他两步一回首,三步一回头,生怕“欢喜”盯他的梢。果不其然,“欢喜”一直跟在他的后面,老牛头不得不向澡堂走去。

“欢喜”简直成了他的牛皮糖,粘着不放了。老牛头无奈地边走边叹息,此时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变成那个会腾云驾雾的孙悟空。但转而一想,变成孙悟空也不行,孙大圣头上还有唐僧的紧箍咒呢,也许自己变成孙悟空,他的“欢喜”也会变成唐僧的。这么一想,心里平衡了许多。

老牛头走进澡堂就起了“邪念”,他问吧台上的服务员,后面在哪?便从后门溜走了。看来他手残心不残,真的又要出去“玩”了。

走出澡堂,老牛头上了那辆熟悉的“8路”公交车,这是一条去大卖场的购物专线,乘客多,扒手也多。他往中间一站,就对车厢进行全方位扫描,很快,目标出现在他的“屏幕”上。老牛头兴奋不已,简直像一只饥饿的谗猫遇见了大老鼠。也难怪,这是他致残以来的首次出山,自然特别兴奋。

车子在联华大卖场站台刚停稳,目标就趁着上下客拥挤的瞬间下手了。这时,老牛头也伸出了手,不对,他一看自己伸的是右手,连忙换左手。在车上,“三只手”就这样遭到了“一只手”的袭击。

“三只手”转头一看是个“一只手”的老家伙,当然不买帐,拼命挣扎。

老牛头明显感到力不从心,他想用右手帮忙,但毕竟缺了手指头的手有劲使不上,他只能用左手死死抓住那个家伙。“一只手”要对付“三只手”,那情形可想而知。最后,老牛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硬是把“三只手”制服了。看来,年轻时在特务连练就的功底还有余热可发挥。

老牛头像抢到了天上掉下的大馅饼那样,兴高采烈地把“三只手”交到附近的城中派出所。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欢喜”已经先他一步在派出所接待大厅里了。

两人的目光一对上,老牛头那个兴高采烈的脸蛋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蔫了。看来,他的“欢喜”不仅是唐僧,而且已经修炼成如来佛了。

其实老牛头误解了,他的“欢喜”既非唐僧,也不是如来佛,她只是来派出所报案的。

原来,老牛头的“欢喜”在澡堂门口等了半天,仍不见老头子出来,就着急了,便噜哩噜苏向吧台服务员描绘了她家“冤家”的体貌特征,其实只要说右手没有四个手指头的老头就可以了。“欢喜”焦急地守在门外,服务员很快传来了近似噩耗的消息,她家“冤家”根本不在澡堂。难道他一下子从人间蒸发了?“欢喜”差点哭出来,她不能没有这个“冤家”,他是她的主心骨,是家里的顶梁柱。“欢喜”就这样跌跌撞撞来到城中派出所报案,说她的老头子失踪了,并怀疑可能被扒手们害了。接待她的民警认识老牛头,安慰她说不会有事的。“欢喜”本来没哭,一安慰反而触动了她那根控制眼泪的神经,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现在,她突然从泪光里见到了一个真实的“冤家”,还发现他揪着一个人,便明白了一切。她抹了一把泪,当着众人的面就大骂起来:“你这个冤家,何时才能让我省心?”

老牛头见了“欢喜”,就像一头犟牛,扭着头一声不吭。

最后,派出所李所长出面当了老娘舅,并请两老在所里的食堂用了餐,才算平息了一场可能升级的人民战争。

从城中派出所出来,已是阳光灿烂的午后。一路上,“欢喜”始终抓着“冤家”的手不放。在一些人看来,这对老夫妻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手拉手、肩并肩地走在大街上,简直比年轻人在大马路上接吻还来得亲热。许多行人看到两人恩爱幸福的样子,纷纷驻足用嫉妒的目光羡慕这对热恋的老情侣。

其实,“欢喜”还没有考虑幸福不幸福的问题,她只是担心,怕一不小心真的会失去这个“冤家”。她这么想着,不由得把老牛头的手越抓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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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潘吉,江苏常熟人,中国作协会员,全国公安文联会员,江苏省公安作协理事,苏州市作协小说分会副秘书长,常熟市作协副主席,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在《人民文学》《长城》《延河》《雨花》《鸭绿江》《西藏文学》《边疆文学》《广州文艺》《西部法制文学》《啄木鸟》《红豆》《西湖》《青春》《厦门文学》《佛山文艺》《苏州杂志》等全国三十余家文学期刊发表小说、散文多篇,部分作品入选《小说选刊》、年度公安文学精选等选刊和文集,著有长篇小说《因为有爱》、中短篇小说集《梅林深处》《目光》、散文集《与梧桐对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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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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