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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旗的敬老院

来源: 作者:凡一平

  敬老院的群殴发生在早晨,被殴打的是院长韦旗。至少十个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将韦旗围住,棍棒、拳脚、牙齿和唾沫交加,像群犬造反主人。颐养天年的气象被打破,祥和的敬老院不再祥和。

  韦旗被打得鼻青脸肿。

  退休警察韦旗自始至终没有反抗,因为打他的都是被他得罪的老人。在他退休之前还当警察的时候,是他把他们其中的一些人或他们的子女,送进了监狱。从老人们的角度看,他们如今的鳏寡孤独,正是韦旗造成的。韦旗自己应该也是这么认为,不然他办这个主要收容犯人亲属和刑满释放的“老劳改”的敬老院干吗?

  敬老院坐拥平地三亩,依山傍水,是韦旗祖上老宅改造和扩建而成,估算花费超百万。入住的符合犯人亲属和“老劳改”条件的老人,分文不取,白住、白吃、白喝。韦旗的慈悲可想而知。

  韦旗被殴的原因是制止老人们越来越猖獗的无以复加的赌博。

  赌博的风气从敬老院开张之初就有,只不过小而少罢了,赌注都不超过一元钱,并且有时间的规定,每天不许超过两小时。韦旗对这不伤筋动骨的歪风邪气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他甚至认为,这是让老人们怡情快乐的一种方式。

  但是逐渐地,这歪风邪气大了起来,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赌注层层加码,一季一个台阶。而且赌起来常常超过了规定的时间,通宵达旦的都有。更为严重的是,由于赌注的加大,超过了大部分人的承受能力,这其中的不少人资不抵债,出现了打欠账和赖账的现象。

  今天有十几位老人,又是通宵达旦。起床后的韦旗看见棋牌室依然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他快步走去,来到屡教不改的老人们身旁。在发现和确认赌注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百元后,他大喝一声:“都别动,公安抓赌!”然后趁着老人们被吓傻的空当,他没收了桌面上的全部赌资。

  惊魂甫定的老人最先发觉并没有警察,而只有韦旗一个人。韦旗已经退休了,他还是警察吗?不是的。逐渐回过神的老人也意识到上当了。他们团结一心,要求韦旗返还被没收的赌资。韦旗不干。他们就围着他,用手指他,或操着拐棍指他,边指边骂。韦旗不为所动,他捂着胸口,显然,赌资就收纳在他身穿的军大衣的内兜里。

  怒不可遏的老人们开始大打出手,或开始抢了。他们扑向韦旗,用拐棍捅,用脚踹,用手撕,用唾液啐,用牙咬,新仇旧恨,汇成火山爆发的岩浆,烧烤冥顽不化的韦旗。

  在被痛打一顿后,韦旗还是软化了。他从衣兜里掏出所有的钱,一分不少地放回桌上。油亮的一卷卷钱,像退膛的子弹。

  他对获胜的老人们说:我们扯平了。

  后来,韦旗仔细地想,他为什么被打?制止赌博是一个原因,当警察的时候抓他们或他们的子女坐牢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老人们认为他不允许甚至破坏他们之间谈恋爱。

  这最后的原因是大概率。

  敬老院一共二十七位老人。其中,老男人二十一位,老太太六位。他们在敬老院生活,就像比例失衡的一群男女,生存在一座孤岛上,或一艘军舰上。他们苦呀。

  韦旗想到过他们苦,但没想到他们会有那种苦,会有那么苦。他没想到那么大年纪的人,还会有欢爱的欲望,而且还挺热烈和强烈。这些上岭村的老男人们和老女人们,在他们青年或中年的时候,欲火中烧那是肯定的,出轨越矩的情况也是有的。他们有的因强奸或因通奸毒夫杀妻,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还有的虽然没有坐过牢,但因为子女犯罪,也是备受煎熬、度日如年。血泪的教训伴随着岁月的流逝,到年老力衰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应该清心寡欲了呢?至少对这些有惨痛经历的老人们来说,即使有欲望和需求,也要节制或禁止。韦旗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规定的。在发现部分老人有恋爱的苗头后,他发出了警告:一旦发现与异性有不正当的性关系者,将被敬老院开除。韦旗的措辞严厉、斩钉截铁,他自己也觉得不近人情,甚至不人道。为此他网开一面,一度放任老人们的赌博行为,直到如今局势恶化,他如壮士断腕,力挽狂澜。事件虽已平息,但是他很受伤。

  他确认领头殴打他并且也是打他最狠的人,是蓝振贵。

  韦旗逮捕过蓝振贵。三十五年前,蓝振贵强奸本村幼女韦达芳,然后逃跑。时任乡派出所民警的韦旗参加了追捕小组。熟悉蓝振贵家庭和习性的韦旗献计献策,不到十五天,便在数千里外的新疆,在嫁到新疆的蓝振贵的姐姐家,抓获了蓝振贵。蓝振贵被判无期徒刑。但他只坐了二十年牢,在十五年前减刑释放。他回到上岭村,只见家徒四壁,妻子早已带着孩子改嫁。五十八岁的他独自生活,无依无靠,像一棵沙中的树,朝不保夕或半死不活地存在。直到去年,韦旗办了敬老院,将他接收进来,方才衣食无忧。他今年七十三岁,却像一把不老的宝刀,在敬老院极其活跃。他率先赌博、提高赌注。斗胆喜欢或追求敬老院里的老太太。被他喜欢或追求的老太太,没有一个喜欢他或没有一个被他的追求心动。他可能认为是韦旗从中作梗,暗地使坏,所以当韦旗没收赌资触犯众怒的时候,他见机起事,率众围殴韦旗,旧恨新仇一起报复。

  韦旗觉得,他有必要和蓝振贵谈一谈,单独会见。

  这天早餐,他故意坐到蓝振贵身边,边吃边说:蓝振贵,吃完早餐,我们两个到外面走一走。

  蓝振贵愣了愣,说单挑呀?

  记得拿上你的拐棍。韦旗说。

  单挑就单挑,你以为我怕你?蓝振贵说。他索性放下吃了一半的甜玉米,不吃了。

  敬老院的人们看着蓝振贵和比他年轻十一岁的韦旗去往外边,都很揪心,像目送亲人去前线或上战场。一部分人希望蓝振贵能获胜归来但知道他不可能赢,一部分人知道韦旗肯定不会输但希望他手下留情。毕竟这是单挑,优势在韦旗一方。

  上岭村弯曲的路走着两个老男人,只不过一个比另一个老。村庄寂静、空荡,像一个坟场。年轻人都外出打工或流浪了,又因为冬天的缘故,道路和田地几乎看不到人影。回头一看,敬老院竟是最有人气的地方,因为那里还冒着炊烟。顶层的楼面上挂晒着五颜六色的床单、枕巾、被套和衣服,像万国旗。附近的菜地仍有碧绿透红的菜,它们是闲不住的老人培植的结果。竹篱笆外散养着鸡。

  蓝振贵和韦旗面对敬老院站着,似乎他们的决斗需要观众和见证。蓝振贵的拐棍扛在肩上,双手紧握,似乎随时随地可以朝韦旗抡过去。

  韦旗说:那些个老姐姐里面,你真心喜欢哪一个?

  蓝振贵一愕,说我们不是来打架的呀?

  不是。

  你问我真心喜欢哪一个,是吧?

  要不我先猜吧。韦旗说。

  你猜。蓝振贵说,他看了看韦旗,再看着敬老院。拐棍已杵在他两腿跟前,拐棍头被两手按着,像鬼子放松状态下把持的军刀。

  乜志流?韦旗开始猜。上岭村的妇女通常是以子女的名字来叫唤的。“乜”,壮语的意思是母亲。乜志流,指的是志流的母亲。志流是乜志流的儿子,因贩毒被判二十年徒刑,现还关在南宁监狱。

  为什么是她?蓝振贵说。

  她最年轻,韦旗说,我想你肯定喜欢年轻的,才六十九。

  不对。

  乜红叶?韦旗又猜。乜红叶是韦红叶的母亲,但是她的女儿几年前病死了,丈夫也死了。乜红叶年轻的时候因为拐卖儿童,坐过十年牢。

  也不对,她都七十六了,我才七十二,怎么可能喜欢她?蓝振贵摇头说,他把自己的年龄说小了一岁。

  韦旗接着又猜两个,都被蓝振贵否了。

  敬老院就六个独身老太太,排除了四个,剩下两个还不好猜吗?

  韦旗正要继续猜,被蓝振贵打断了。蓝振贵说算了,猜对了也没用。她不会喜欢我的。

  乜达芳?韦旗脱口而出。

  蓝振贵打了一个嗝,像是说中了。

  怎么会是她呢?韦旗说,他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知道,谁都知道,蓝振贵当年强奸的幼女,正是乜达芳的女儿。她的女儿被强奸后患了自闭症,再后来是抑郁症,不几年就跳河自杀了。蓝振贵是乜达芳的仇人呀,乜达芳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自己的仇人呢?

  我晓得,你没有从中搞破坏,蓝振贵说,她恨我还来不及。我是她的仇人。

  韦旗说:她若想给你下毒,早就下了。

  蓝振贵说:我就是想在有生之年照顾她,我希望她原谅我。

  韦旗走到蓝振贵的前面,正着看蓝振贵。他发现蓝振贵眼睛定定的,像两个嵌在板壁里的钢球。他的眼睛虽然不动,但是有光。白亮的目光像危险的隧道里求生的光照,强烈、短暂、凄楚和迷茫。韦旗看了可怜,说:

  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蓝振贵的眼睛动了。

  正好,黄富燕到敬老院来了。她是韦旗的老伴,平时在南宁儿子家,带孙子。她极少回上岭村来,表面上是孙子离不开她,其实是她还在和韦旗怄气。韦旗从县公安局退休,不想去南宁与儿子住,也不想住县城,偏要回上岭。他把县城的房子卖了,加上积蓄,拿来翻修上岭的老宅,办成敬老院。黄富燕曾问丈夫韦旗,你都老了,为什么还要办敬老院?韦旗说因为还有人比我更老。上岭村有很多老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所以我才要办个敬老院,为他们养老。黄富燕说敬老院是民政局的事,关你什么事?韦旗说这些老人曾经是犯人,或者是犯人的亲属,他们是我抓的,他们的子女是我送去坐牢的,怎么不关我的事?我亲手抓了上岭多少人,难道你不知道吗?黄富燕说哦,他们有罪,他们的儿女犯罪,你抓他们去坐牢,到头来变成你有罪了,你要赎罪。韦旗说我没有罪,也不是赎罪。我就想图个心安。

  黄富燕知道丈夫是头倔驴,拦是没法拦的,只有生气的分。她不回上岭村总是可以吧?她不来敬老院帮忙也是可以吧?敬老院开办了一年,她赌气一年不来。

  这天云开雾散,黄富燕来了。

  韦旗对妻子说:你来得正好。

  黄富燕听了韦旗关于调和蓝振贵和乜达芳之间关系的请求,极力地捶打自己的胸脯,像是压制内心的怒火,不让喷出来。她像是做到了,平静地说:

  他们可是仇人。再说,你六十二,都三年不碰我了。蓝振贵多大?七十三,比你大十一岁,他怎么还会有那种念头和冲劲呢?

  韦旗说:我是因为忙,又累。再说,你不是经常长期不在嘛。

  黄富燕继续说:除了乜达芳,你看上哪位老太太,我帮你们一起撮合。

  韦旗说:那还是我自己来吧。你休息。

  乜达芳其实是有真名实姓的,她身份证上的姓名叫韦细荣。其他的老太太也都有真名实姓,只不过极少被使用或被人叫。她们的名字被各自的子女替代,就像她们的人生和生活因为子女的不幸或罪过而毁灭了一样。

  她们的姓名权要得到尊重。

  韦旗首先在墙报服务对象栏里,更改了老太太们的姓名。乜志流、乜红叶、乜健康、乜杰、乜定豪、乜达芳,分别变成了黄丽仙、韦神琴、樊秀英、潘莲芳、覃妹腾、韦细荣。这些更新的姓名,依次出现在过去乜志流、乜红叶、乜健康、乜杰、乜定豪、乜达芳的头像下,像一串珍珠。

  有老人经过时发现,惊诧,一呼,老人们齐刷刷来了。老男人们看着墙报上的老面孔新姓名,又看着周边活生生的老太太们,一个一个地对照、辨认和记忆。而老太太们则扬着头,看着墙报上仿佛新生的自己,像看太阳看月亮。

  此后的做操、开饭、就寝、领物等,都按真名实姓点叫和记录。到后来,谁要是还乜某某地称呼,被叫的老太太就不答应。

  敬老院这一变化,黄富燕看在眼里,对丈夫说:我过去叫你孩子他爸、挨千刀的、老倔驴,看来也要改了。

  韦旗说:改了就是好同志。

  黄富燕说:我才不是“同志”呢。

  他们说话的时候是在床上。黄富燕刚刚被韦旗深深地碰了,看上去她很舒畅、很开心。

  韦旗趁机说:尊重老太太们的姓名权,唤醒她们的存在感,这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怎么办?

  黄富燕说:你想干什么?

  韦旗说:我想让老人们觉得,他们虽然老了,但同样有获得情爱的权益,像我们刚刚那样。但他们没有我们这样的机会和条件,我不知道怎么办。

  黄富燕拧了韦旗一下,说:意思是说堂堂正正地快活,不想做流氓呗。

  韦旗说:对。

  黄富燕说:我明天回南宁一趟。

  第二天,黄富燕回南宁去了。不过三天,她又回到了上岭。

  黄富燕这次带来投影仪、电脑。

  韦旗说:你想干什么?

  黄富燕说:我想给这些老人们洗洗脑,再灌输忘情水。

  韦旗看着中学退休教师的妻子说:他们可不是中学生,你行吗?

  黄富燕打开电脑,点开电脑里一个文件夹,目录显示《哈维的最后机会》《情到自然明》《黄昏恋》《金色池塘》《我爱你》《苦茶香》《梦呓雨林》《长寿商会》《牛铃之声》等名字。

  黄富燕边点文件边说:这些都是国内外老年人黄昏恋的电影,提供给你的敬老院当教材。

  是我们的敬老院,韦旗说,敬老院的投资或资产,有你的一半。

  黄富燕说:现在重点是这些电影。

  韦旗眼睛一亮,但转眼又黯淡了。里面有太多的色情可不行哦,他说。

  黄富燕说:我都看过了。我比你懂。

  韦旗说:不行,我要先看一看,审一审。

  这一看一审,就是五天五夜。眼睛熬出血的韦旗,对妻子说:我看行。

  黄富燕说:我看你是不要命。

  韦旗笑笑,说:比审犯人爽快多了。

  敬老院变成了电影院。一天只放一部,让老人们观看。老人们听不懂外语,也看不清中文字幕,看得清字幕的也不识字。韦旗和黄富燕就轮流当翻译,或同期声配音。夫妻俩的壮话翻译和配音声情并茂、活色生香,让老人们时而笑,时而哭。

  每看完一部电影,都要讨论。韦旗鼓励老人们畅所欲言,用他的话说,该放的炮就要放。有炮不放,没后悔药。

  于是老人们争先恐后发言,像炮被点着了。

  有人说,我这辈子白活了。

  有人附和说,我也白活了。

  另外的人说,我们的胆子还是没有别人的胆子大。

  又有另外的人说,不看不晓得,看了心惊肉跳。

  这几天,我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我看了,觉得很过瘾。

  我想重新活过一遍,做个不犯错的好人。说这话的是蓝振贵,他说完瞟了一眼韦细荣,像是说给她听的。

  韦细荣没有反应,像是不觉得是说给她听的。

  倒是另一个老太太有反应了,说:要是有下辈子,我就嫁给《我爱你》里面那个男的,他懂女人,不打女人。

  坐在表态老太太身旁的韦细荣说话了:活一天就好好活一天,管什么下辈子?有下辈子吗?

  这话让在座的老人们很受触动,也很振奋,像是说出了大家的心理感受。大家把目光投向韦细荣,像是把阳光雨露洒向一朵花,一朵枯萎却没有绝望的花。

  敬老院每天欢歌笑语,居然成为空阔的村庄最有生机的地方。它吸引留守在村庄的人们,每天都到这里来,看一看,和一群活泼乐观的老人在一起,消遣时光,消磨烦恼。即使七十三岁的老人蓝振贵病倒,敬老院也没有出现过多的悲伤。人们该喝的喝,该睡时睡,想唱就唱,明白的事情不含糊。

  在医院里,蓝振贵打着吊瓶,听着韦旗报告敬老院的一切。韦旗的每次报告,都不能使蓝振贵的病情有所好转。直到这一天,在韦旗的报告中,带来了韦细荣的一句话。韦细荣托韦旗转达的这句话是:蓝振贵已经用命赎罪了。他如果活着,就是另一条命了,我也不巴望他死。

  韦细荣的话是韦旗编的,她的原话是:蓝振贵是我的仇人,我巴不得他死。韦旗觉得韦细荣的话太硬了,就曲解原意做了改动。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关怀或帮助一个弥留之际的人。善意的谎言或许能救一个人的命。

  只见蓝振贵听了,他红黑的脸颜色忽然变浅,像是七窍或血管都通顺了一样。遍布脸上的老人斑看上去也不显得丑陋了,最多像是撒在松软地上的芝麻,说不定还能活泛发芽。

  蓝振贵居然能说话了,他说:韦旗,我问你个问题。

  韦旗说:你问。

  你为什么要办这个敬老院,收容我们这些做过孽的老人?

  韦旗握着蓝振贵的手,说:不过是积德而已。积德能长寿。我也想长寿呀。

  作者简介:凡一平,本名樊一平,壮族。1964年生,广西都安人。先后毕业和就读于河池师专、复旦大学中文系。现任广西民族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八桂学者文学创作岗成员、第十二、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广西作家协会副主席、广西影视艺术家协会副主席。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以来,出版了长篇小说《跪下》、《顺口溜》《上岭村的谋杀》《天等山》等八部、小说集《撒谎的村庄》等九部。获过文学奖有:铜鼓奖、独秀奖、百花文学奖、小说选刊双年奖等。长篇小说《上岭村的谋杀》、《天等山》等翻译成瑞典文、俄文、越南文等在瑞典、俄罗斯、越南出版。 根据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有:《寻枪》、《理发师》、《跪下》、《最后的子弹》、《宝贵的秘密》、《姐姐快跑》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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