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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 世 彼 世

来源:网投 作者:葛 坤 宏

这些老人,像一辆辆破旧的车,就泊在那个修车摊儿上。

刚刚离开青春的门槛不远。但已经听到了时间的肃杀之气。但时间不是我的情绪,青春不是我的情绪。我已经听到机械损旧的“卡塔卡塔”的声音。

我拿什么面对苍茫的情绪和无边的荒芜。

在什邡小街的午夜时分,我看不见天上的星星。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在城市,我们该如何老去?

他把自己搁在小旅馆门口。像撂下一件疲惫的行囊。

夜风摇树。摇心事。黑色的心事,落在地上,变成一些斑驳的字。路灯从心里开始亮起,渗出些许孤独的暖意。“神说,要有光。”于是,他看见光在地上行走。从旅馆的台阶,走到一棵棵树、一幢幢楼房那儿。因为光的涂染,夜色里每一件东西,都露出形而上的玄妙。

零点。他把自己搁置在什邡小街的一级台阶上。

他只需轻轻搁放即可。他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许多个夜晚,都是如此相似。孤独者醒着。人类睡去。世界陷入安宁。烟圈以袅袅的姿态,在夜空里写诗。如谎言般美丽、如誓言般短暂。诗最终会飘去哪里,无人知晓。天上没有云,但也绝看不到星星。这是京城的夜吗?

和他相互对望。他一会儿钻入我的身体,一会儿又溜了出来。他的写作遇到瓶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好像一场大雾,忽然涌起。每个写作者都会遭遇这样的问题。他和自己的茫然搏斗,试图找到通往灵魂的幽径。这个说法并不荒诞。余华的《第七日》也是从一场大雾开始。主人公走在雾里。只是他已经死去。他的魂灵一直在逡巡,等待最后的羽化。于分离论,大多数人都是艰难的。我也不觉得这是个荒诞的开篇。谁能说我们每个人,不正是走在迷途中的呢。多少人活着,其实已经死去。我不记得这是不是一句诗。反正很多人的死去,都像是蓄意地谋杀。我不能说出主谋。他同样知道,却说不出来。于是他嘲笑我的懦弱,在我的身体里面。

我一边忍受着他的嘲笑,一边无奈地尾随他,在雾里找寻那条幽径。这真是自讨苦吃。其实,我完全可以省心省力,用一些普罗大众的语言。这可能是我的上司期望看到的。再不行,就到那家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上抄抄。样板戏,也是可以作的。只是太违心。违心的东西,绝不会持久。而今发展实在太快,持久的东西,也就更少。这不是一个可以创作出卓越艺术的年代。要时刻警惕普罗大众的点赞,这会毁灭艺术的火焰。这是一个唯物者既期待又始料未及的时代。既然物质是第一的,追逐物质当然更是第一位的。发展是目的,也是手段,发展已然成为一种信仰。没有什么不能牺牲。与之相对应的是,已经越来越难以找到一种语言,让分裂的、不同物质阶层的我们,奔跑的或漫步的、簇拥的或独行的我们,都能听懂。

我栖身的组织里,绝大多数都是追求公正并且淳朴善良的普通人。在所谓转型期,维护着社会秩序。无疑承受了圈里圈外的巨大压力。进化论认为秩序是一种伪文明。秩序永远是既得利益者制定的篱笆。悲哀正在于此。如今没有人会歌颂太阳了。重复历史的人,一定心怀叵测。加缪并不荒谬。社会的善,无法穿透雾霾。世间的恶,却会平摊到每一个人身上。

每一个群体都有其固定的语言。海明威说他终身都在寻找自己的语言。这是作家自己的事。对于一个作家而言,被大众理解是失败的。对于集体而言,这种语言就是理解。维特根斯坦说“理解也是一种语言。就是理解一种生活方式。”我一直警惕这番腔调,小心不能掉进心灵鸡汤的蒙骗和麻醉。和佩索阿一样,我也觉得达芬奇所说的“唯有理解,方有爱恨”的论调十分可笑。我眼里,理解是脆弱的雪峰,攀登者时时得小心毁灭的雪崩。攀登正是一种毁灭。否则没有意义。为了理解,我忘却了自己,甚至毁灭了自己。此乃他嘲笑我之所在。爱恨都不需要理解。我们用理解消灭了热爱。

是的。从理解一开始,从语言一开始,我就无法保有那些纯然于内心的热爱了。这些简单的、自然的热爱。固然有吾可能过度的冷静和天生悲悯的因素。这是与生俱来的情绪。这是俯视的角度,虽然意味着爱的匮乏。此外,我不得不小心谨慎于外界的视角,来反看、审视我的讴歌。说得简单点儿,正是源于内心的疏离,我反而期待作一片文章,能够让体制内外的人皆理解皆认可。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那段时日,京城城郊发生一事,举国沸然。一小公务员于妻子孕期嫖娼一小捕快所抓,剧烈抗法之下食所,竟窒息身亡。这本来只是一起普通的案件和不幸的意外。然则媒体之上极尽责难。网上既有污言泼向小捕快,也有痛骂小公务员的。吾国世象,向来良策与忠言少有,阴谋与恶语盛行。阿Q的劣性,潜伏于国人心底。一经发酵,立刻生长发芽,逐渐长成吾国吾族之文明。此乃强势体制之结果。悲哀的是,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的站队。不是成为强权的敌人,就是成为强权的帮凶。

最终,媒体狂乱轰炸之下,小捕快虽未被追究刑责,但亦被开除公职。嫖客遗孀得到巨额赔偿。事息人宁。无人会意,没有是非之稳定,好比没有光明之前途。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但这亦非吾所关心。我关注的是,一次小捕快接受电视采访说他终于理解小公务员为何拼死挣扎、剧烈反抗。因其出自乡村一旦被抓,一切皆

诚哉斯言。其实此两人,经历颇同。皆是外地农村的苦孩子。分别毕业于京城不同的大学。皆在京城之下,勉强糊口。他们阴差阳错地处于对立,骨子里却在同一个物质层面蹀躞。所以,捕快最终理解了嫖客的暴力。他在他的暴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电闪火花般微小的理喻,最终淹于无边的暗色。

只是夜幕已经撕裂了。先从语言的撕裂。先从人的内心撕裂了。

记得原先,京城是能够看到星星的。据说还能看到老鸦。

兄弟失和以后,鲁先生搬离八道湾11号。他也得另寻个住处。辟才胡同、宏庙胡同这段,他日记里都提到。他都访过。后来,他搬到阜成门西三条21号的一个小院。院中有枣树,刺向秋夜奇怪而高远的黑空。他还在文章里责骂夜星和恶鸟。自然是一贯的含沙射影。婚姻不幸、兄弟失和、性生活空白、仕途莫测凡此等等,他胸膛积蓄了诸多愤懑,他甚至听不得夜猫的叫春。这是一种无奈的情绪。我疑心那恶鸟就是老鸦。巧的是,周作人也作过京城的老鸦和夜星的文章。却没有其兄那般尖厉。一贯清汤寡水。到底每个人,都用他习惯的语言说话。只是星星现在已经看不到了。老鸦似乎还有。史铁生在地坛那里还见过。也少多了。一定发生了些什么事,消灭了他们,却不为吾等所知。这到底是京城。我在黑夜里乱想。

服务员不要来打扫房间了。整整一个礼拜。我买了许多方便面,一桶一桶地吃。我没日没夜写着,没日没夜地发呆,抽烟。然后,把写的那些东西,统统撕碎。扔的满地满床的。

我还带了本佩索阿的《惶然录》。韩少功翻译的。但我一页也看不进去。双子座的他,用异名写作,写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的自己。可以认知、无法认知的自己;自相矛盾、互相疏离的自己。但佩索阿自己一点儿也不糊涂。他和他自己和睦相处。比亲兄弟还亲。

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不确定佩索阿是否真正理解他自己。我和你、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正是这个词的距离。这个词既让人无奈又让人感慨。它是认知的最低状态,是为认识论所遗忘的旮旯。哲学家对它的探究有些不屑一顾。的确没有什么趣味。柏拉图说过“灵魂在进入肉体前,已经认识理念了。只不过投入肉体以后,把它们忘却了。认识,就是把忘却的理念重新回忆起来”的话,但谁知道他真实的意图呢。老柏眼角流露深邃的笑容,竟有佛祖拈花之意。世上万物,皆是前尘后事。尔等慢慢回忆去吧。这个说法有些动人。又有莫名的伤感。远远好过亚里士多德所说的“认识不过是在蜡块上的雕刻”那句。

我其实不想谈哲学。我们还需要哲学吗?辩证唯物的认识论说人的认识是永无止境的。这个说法,我越活越感到心虚。我想在同一个街头,一个白领的认知,会止于一个修车人。反之亦然。一个捕快的认知,会止于一个嫖客,反之也亦然。认知和理解,全部止于撕裂的断层。有人看不见太阳。有人看不到月光。这不就是现实吗。

斯世彼世,如隔人世。是否还有一种关于心灵的科学呢?

单纯教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很多时候,选择性学习,或许就是自我禁锢;强势的灌输,无疑更是思想的阉割。就像那年去伦敦,在大英图书馆,管理员说这世上有两个马克思。一个是真实的马克思。一个是你们眼中的马克思。”马克思怎么可能在地板上磨下脚印呢?他没有少林僧人的武功。可是,直到如今,那个最权威的电视台的栏目里还在继续这个谎言:“因为几十年如一日在大英图书馆学习,马克思终于在水泥地上留下了脚印。看来,毅力和恒心,也能磨出脚印。”

在迷雾里无知地行走,不要问他是否幸福。长久以来,他在某种荒芜中活着。他与荒芜互相欺骗。他的幸福,都是恩赐的。他的痛苦,却是自己酿造的。他不能有任何情绪。

我们拒绝认识自己,更拒绝认识别人。

丰子恺说“这个世界不是有钱人的世界,而是有心人的世界。”这是一句多么善良而愚蠢的话啊!

闷久了,想出去走走。

京城有些地方,也并非不能一去。譬如地坛。读过《我与地坛》的人,都会在心底惦记。地坛是史铁生的世界。在地坛,他完成了对生死的究问。每一次的彳亍、徘徊,对命运从愤懑到坦然。上帝没有眷顾他,但绝不会嘲笑他。他的人生在轮椅上转动,一点一点转到地坛。那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树,因了他质朴的笔触,无不关卿、无不关己,已然成为当下士人的精神陵园。每次进京,我都会冒出造访地坛的念头。与其说是去游览,不如说是去祭奠。然身形拘泥于案牍,魂灵则每每脱体出去游荡。如孙行者一般元神出窍。终未去成。退而以为,没有他的地坛,物是人非。不去也罢。

711花园是我念叨的另一处,却是没有办法再去到了。和诸多事物一样,她消失了。让位于丰北立交以及一块绿地。让位于繁荣与发展。让位于新的荒芜。

711花园里,阎连科过了几年“诗栖人生”的日子。他说那“是他一生最为奢靡”的光阴。一次,他以为植物动物皆有情感且会说话,为求实证,遂到中关村请人改装了一台测量仪。拿火烧一根菠菜,拿水煮几只虾,结果仪器上表针剧烈摇摆,他甚至听到了菠菜和虾的“吱吱”叫声。

这实验比他的小说荒诞得太多。我断然不吃菠菜和虾了。

先前,我也疑心动物是有语言的。人类听不懂罢了。也有似懂非懂的。譬如叶芝,他写了一首夜莺欢叫的好诗,用了许多拟声词,搞得周作人万万不敢下笔翻译——那声音据说有如天籁,十分美妙。他怕自己无法道清,辜负了夜莺的妙音。阎连科也生动。为了听菠菜和虾惊叫,有回竟然忘记去人大授课,害得学生苦等。一想起菠菜可能会说话,还拥有情感,我就莫名地兴奋——《诗经》里那些妙曼的植株,原来一直是我们祖先的知音。或者,《诗经》也未必不是她们自己的歌声。如今人类,是多么愚笨呐。菠菜听到虾在沸水里的惨叫声,吓得把测量仪的指针拨得飞快。一棵菠菜,竟也如此悲悯。我觉得阎连科完全可以靠这个发现去得诺贝尔奖了。还需要那些不得不荒诞的文字干什么呢。这事还得一个作家去做就足够幽默的了,科学家都干什么去了呢。

爱因斯坦一直忙着和量子力学保持论战。他的后半生就干这事了。并且乐此不疲,决不投降。在他去世六十年以后,科学家在量子力学理论上取得重大突破,应该有把握说服他了。只是不知道他会否从棺材里爬出来继续战斗。天才到底遗世独立。1905年,绝对是人类文明史上最灿烂的一年。爱因斯坦在物理学的三个没有关联的重要领域——电磁学、量子论以及统计物理学,发表了三篇惊天动地的论文。那年他只是瑞士知识产权局的三级技师,刚刚26岁。职责是审查专利案件。他的横空出世令人匪夷所思。须知他22岁就着手研究普朗克的量子观念。但是他的前半生一直又推崇斯宾诺莎,这八成奠定了他的“自然就是神”的思想。促成他对于量子力学的敌意。如今,量子力学论证说已知世界只占全部物质的1%都不到,因此谁也不敢否定上帝的存在。谁也不敢说,这世上没有灵魂。但爱因斯坦敢说。那年他过上海,也有访谈。尾声,有人提问,问题是灵魂遥感之类。他断然说“这不值一谈”。

爱氏之武断与偏执,是科学家的武断和偏执。可以理解。相对论大可以及宇宙,小可以深入原子。但偏偏对于心灵无法着力。是否存在灵魂,量子力学没有否认。其实也没有证明。但金属氢的发现,则提高了人类接近上帝的速度。通过两块人工金刚石的对顶实验,哈佛大学自然科学系席尔瓦拉教授的团队发现了地球上第一个金属氢样品。这是物理学界的“圣杯”。科学家们花了将近百年,终于把理论变成了现实。金属氢的发现能够解决物质的本质。它将成为室温环境下的超导体。磁悬浮高速列车只是牛刀小试。若用作火箭推进剂,将彻底改变航天领域。即便探索外行星,也将变得轻松许多。只是宇宙茫茫,上帝何在?席教授说“当你观察金属氢样品的时候,你看见的将是一种世界上从未存在过的东西。”

有朝一日,人类跑到上帝面前,会说出“我看见的将是一种世界上从未存在过的东西”么。

其实,我对物理学一窍不通。我只是觉得席教授分析金属氢的方法,和佩索阿关于“心灵的科学”的研究方法有些近似。佩索阿在上世纪30年代就期待,“将来的科学家,能够创造出必要的精密仪器来分析自己。这种仪器,能够从思想中分析中钢或者铜。它们确实是钢和铜,然而是用精神冶炼而成。”

我不确定这些发现是否有助于心灵科学的建设。的确有人对科学充满敌意,认为科技的发展,正是人类自杀能力的提升。吾一度亦有此意。生物学证实,地球上所有物种里,只有人类和大猩猩,才会对同类进行种族的灭绝。其他禽兽,纵使豺狼虎豹,亦绝无这般残忍。文明的阳光下,果然藏有罪恶的基因。加缪并不荒谬。我不知道量子力学和金属氢是否有助于人类回到自己,回到内心。可以发现一切事物皆有维度。在一种维度,我们生存如肉体,在另一个维度里我们生存如灵魂。正如电影《黄金罗盘》所说“有不计其数的宇宙和世界,它们彼此平行”。其实,我并不计较是否平行。就像我并不计较生活的不同层次。我愿意再后退一步,即使物质的层面可以不同,科学能否推进人类共享一个平台。让众生虔诚地忏悔和祷告。它应该万物平等,自由博爱。金融家和修车人,捕快和嫖客,甚至菠菜和虾,也能在上面相互友爱,永不背离。可这些,正是上帝早就解决了的难题。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步出客栈。我还是去拜访一位朋友

右转,约五十步左右,到宏庙胡同和椿树巷那儿。先从一张棋盘开始,先从几句剧烈的争执开始。我看到了第三个修车人。一个干瘪瘦小的男人。聚精会神,脑袋全部放到棋盘上方。棋盘上每一个棋子,都剑拔弩张,充满戾气。一如此世。

楚河汉界分隔两张板凳。隔阂,由来已久。隔阂兼备历史感。隔阂深不可测。他的修车摊儿给甩在一边。一个木箱子上摆下了剧烈的战场。他脸色黑青,手舞足蹈,显然是输了。旁观者和他的对手,谈笑风生,以胜利者的姿势拨动棋子,言语里有揶揄的意思大怒,推盘就走。讥笑声更重。他走开两步便不再动。杵在那里,眼睛死死盯着那棋盘嘴里一边骂骂咧咧地对我说“一边去、一边去。看什么看”。

穿过宏庙胡同,落荒而去。我总共在棋局边看了不到两分钟。还没有看清谁胜谁负。他八成觉得丢了面子。局外人应该承担责任。京人惯于把问题和责任推向别人。这是凡俗的战争,却没人能够平息庸俗的怒火。加缪并不荒谬。我穿过京城一条又一条胡同。很有一些布满灰尘,门庭败落,暗藏晦气。这和江南雨巷是不一样的。我觉得真是辜负了那些老槐树。他们根深树壮,俯瞰世间。他们见多识广,见怪不怪。它们除了静默,亦无法平息人世的战火。

以为他不会再下棋了结果,没有两天,他又下了起来。还是老对手,还是老的围观者。继而还是重复了争吵。后来,我就没见他修过一辆车。但是见他下过无数盘棋。他的车摊儿就是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平时就锁在一旁的电灯柱子上。我离开京城的那天上午,专门去看,车摊儿空空。棋盘还在。 

那年冬天,复到京城。正是雾霾最重的几日。

有乘客早早戴起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像非典病人。我先不以为然。雾是南方的常客,南方人有习惯的亲切。“类烟飞稍重,方雨散还轻”。雾里有太多潮湿的记忆。是家的气息。南方冬季,偶尔也有霾,到底不常见。亦没有北方浓烈。

进入冀南,高度渐渐降低。于是,原先飞机上面的蓝天、下面的白云,忽然消失。为厚厚的雾霾所替代。飞机在一片混沌里飞翔。我的心开始下沉。很多人看着窗外不发一言。他们神情漠然,瞳仁灰黑,没有光彩。机舱里一片静寂,死一样的静寂。这是令人震撼的镜像。飞机开始降落的时候,我的心开始坠落。天空已经腐烂,无边的绝望涌起,我在茫茫的雾霾里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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