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刑警二（沈阳刑警赵路新）
女子失踪之谜
2002年6月4日，一个外地口音的中年女子来到刑警大队报警。
她说，她的女儿郭美两天没回家了，而且银行卡里的钱也没了。郭美在歌舞厅上班，20好几了，两天没回家，也算是正常。
接报警的民警告诉郭美的妈妈，再等等吧，也许是去哪儿了，没来得及告诉家里呢。
可是，赵路新觉得事情不简单，不能就这么放下。
他安排人查了查线索。
8月份，又有人来报案，说和她在舞厅一起打工的白雪失踪了，时间是6月19号。
赵路新更加警觉，郭、白二人的失踪，绝不是一般的人口走失事件。得查！
查？怎么查？从何查起？
身边战友质疑：如果是正常的人口走失情况，只有等。有的时候，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个月，人就会自己回来。因为二人就是社会关系复杂的陪侍小姐。假设二人已经遇害，那么至少要有尸源或是行凶现场。而眼前这个情况，下一步的工作方向怎么确定呢？
郭美的妈妈回去了，赵路新的心情却久久难以平静。
他明白，不管郭美是死是活，郭美的妈妈已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能破案子的刑警身上。这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为最大限度把握战机，赵路新决定就当杀人案子搞。
没有作案现场，没有痕迹物证，没有因果关系，没有作案动机，在一切都是“零”的情况之下，侦查的方向和起点在哪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路新的身上。
赵路新带领侦查员围绕两名失踪女子的踪迹，开始进行大海捞针似的排查。
失踪女子均为娱乐场所的陪侍小姐，社会关系复杂，但这似乎也增加了她们之间轨迹重合的机会。
侦查人员分别对两名女子各自的行动轨迹最大程度地复原，然后再把两条平行的行动轨迹进行碰撞，果然，一个重大嫌疑人浮出了水面。
此人叫贾玉纯，沈阳铁西人。他是一个前科累累的社会闲散人员，没有正当收入，却出手阔绰；很少出入酒店歌舞厅，却同时出现在两名失踪女子的关系人里。
继续查下去，所有线索又全部静止了。贾玉纯仅仅是与两名失踪女子联系过。
眨眼一个月时间过去了，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走失的女子依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的侦查员沉不住气了，说，这么一个连案都不能立的失踪人员事件，花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进行地毯式排查，到底值不值呢？这不是自讨苦吃？人丢了找不着不砢碜，可要是案子搞到最后进行不下去了，就砢碜了！
听到这样的抱怨，赵路新决定依法传唤贾玉纯。
弟兄们都以为他让案子逼疯了。
赵路新说，从一开始我们的处境就没有证据，我就要打草惊蛇。只有他惊了，案子才能动起来啊！
第二天，贾玉纯被传唤至皇姑刑警大队。
赵路新亲自上手，与他过招。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不知道！”贾玉纯的脸上显露出不屑一顾的鄙视。
郭美、白雪，你认识不？
我认识的女人太多了，不知道她们是谁。
她们失踪了。
这种人，一碗冷面就能领走，谁知道跟谁走了。你们警察咋那么有闲工夫，为找个丢了的小姐动真格的。我可没这闲工夫。
贾玉纯的态度越轻蔑，赵路新的直觉就越强烈：他绝对不是白纸一张，此案一定和他有关系。
赵路新知道，自己不能急，也不能躁。
他把身子向前探了探，和颜悦色地说：“贾玉纯，你别急，给我点儿时间。你记住了，欠的账，迟早要还的。你放心，案子破获的那一天，我肯定亲手把你抓回来。”
贾玉纯点点头。
赵路新亲眼看着他离开刑警队大院，只听见自己的拳头握得咔咔响。
赵路新立即紧急召回全体侦查人员，翻看有限的信息，逐一分析。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郭美被盗取的银行卡上。
据郭母讲，郭美有一张存有七万元钱的银行卡，当她发现女儿失踪的时候，那个原本在家的银行卡竟然不见了，卡里的钱也被人取走了。
赵路新立即到所属银行调取取钱人的影像记录。结果发现，郭美银行卡内的七万元钱被一名女子分三次取走。经过郭美、白雪的关系人辨认，取钱的人叫王华。再查王华，也是陪侍小姐，是贾玉纯的女朋友。
找王华，王华也失踪了。
经过数日艰苦工作，侦查人员发现社会闲散人员陈玉风、“小四”与贾玉纯往来密切。
正当民警准备对二人进行进一步排查时，“小四”不见了。没人能说清“小四”到底叫啥。只知道他留着小寸头，戴副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
让专案组兴奋的是，这样的体貌多次出现在侦查员的走访中。很多知情人提供，“小四”经常找一些陪侍小姐玩乐，而且还会将其带到酒店外面去。据一个知情者反映，6月9号，一个叫陈凤的陪侍小姐与“小四”喝酒到深夜，后来与“小四”一起离开，从此就没有了音信。
听到这样的消息，赵路新心头一紧。难道还有不被掌握的失踪人员吗？究竟有多少人陷入这暗黑之中？
“小四”的失踪是好事。至少使他坚定了前先的预判，他认定案子是活着的。
可是，到哪儿去找没有准确信息的“小四”呢？
就在这时，王华的手机在小北手机市场出现了。侦查员找到收手机的业主齐峰。齐峰说手机是一个寸头、戴金丝边眼镜的小伙儿卖的。
“小四”！所有人心头一震。
随后，根据“小四”的活动规律，侦查员大致恢复了“小四”的行动轨迹。大家惊奇地发现，“小四”竟然与贾玉纯保持着非常有规律的接触。此外，与“小四”有密切联系的，是一个叫赵文茹的女子。此人是酒店的坐台小姐。她是“小四”的关系人，还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赵路新决定，立即秘密传唤赵文茹。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提起“小四”，赵文茹竟然一口咬定，从来不认识“小四”。
“告诉你赵文茹，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小四’与近期沈阳几起小姐失踪案有关。你与‘小四’非亲非故，也许你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你的袒护，也许是在自掘坟墓，你信不信！”赵路新亲自和赵文茹谈，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赵文茹果然怕了。
她说，“小四”是她男朋友的亲弟弟，并答应立即带专案组去找“小四”。
半小时后，赵文茹说服“小四”的哥哥拨通了“小四”的电话。他以要到“小四”新家认个门为由，想套出“小四”的住址。
可“小四”极其狡猾，他没有直接说他住在哪儿，而是告诉他哥哥先到卫工街一个加油站等他。因为他从住处能清楚地看到加油站那里，他哥哥的一举一动十分清晰。当他确认只有他哥和赵文茹之后，才说出他家的详细住址。
作为抓捕行动的前沿指挥赵路新，立即布置警力，令所有人跟随“小四”的哥哥逐渐缩小包围圈，向“小四”家聚拢。
此时的“小四”，已经对楼下突然出现的人来人往的情形有所警觉了。“小四”租住的是一栋老式居民楼的顶楼。
为了防止他狗急跳墙，专案组决定采取快攻，速战速决。他们找来开锁师傅开锁入门。
对于一门之隔的“小四”来说，听到“咔咔”的开锁声，他内心激烈地斗争着。他知道自己犯的是多大的事，一旦落网，后果可想而知。可有那么一刻，侥幸心理占据了上风，他确信，没有人能发现他的罪行。于是他自负地决定赌一把。
门被打开。赵路新第一个冲了进去。
房门内的“小四”出奇地平静。面对突然冲进来的警察，他说：“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赵路新上前一步，控制住“小四”，对他说：“走，换个地方，我给你讲讲。”不急不躁的节奏，让抓捕结束得干净利落。和“小四”一起被抓走的还有他的女朋友。
“小四，你觉得你啥事没有，一张白纸，好，我给你机会洗白你自己。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说，你几天一个电话给贾玉纯，干啥了？你几天一趟铁西牛心台，干啥去了？说清楚了，你就走。”
一听到贾玉纯、牛心台，他的内心完全被搅乱了。他不知道警察究竟都掌握了什么。他认为，只有闭紧嘴巴，才是最可靠、最安全的做法。
面对眼前的“小四”，赵路新还是愿意相信，他内心里有一个角落是干净而纯粹的。他准备试一试，触碰一下“小四”心里那个柔软的地方。
赵路新安排人故意带着“小四”的女朋友从他被审讯的窗口前经过。这不经意的意外相见，“小四”看到了这个一心一意跟随他的女人满眼的惊慌与不安，眼泪顺着她的面颊大滴大滴地流下来。
“小四”马上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再抬头时，女友已从窗口消失了。
“小四”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终于，他张嘴了。他说：“把我对象送回她爸爸家吧！跟她没关系。”
赵路新不动声色：“送回去，可以啊！条件呢？”
“只要她安全到家，我全说。”
于是，赵路新安排两名民警，护送“小四”的女朋友回家。
临走的时候，他低声说：“到她家，让她爸接电话告诉小四到家了。然后再秘密把她带回来。”这步棋，是以防“小四”的女友是他的同案犯，也防止“小四”在关键时刻为保全他女友而扛下所有事情。
电话铃声终于响起。“小四”接过电话，另一端是他女友的父亲。他说：“叔，照顾好她。”
放下电话，“小四”开始供认，他伙同贾玉纯、陈玉风以引诱陪侍小姐外出为由，将人骗出，抢劫财物并杀人，先后劫杀陪侍小姐十一人。
十一人被谋杀！这样的供述远远超出大家的预期，让整个专案组十分震惊。
但接下来关于作案现场、藏尸地点等这些至关重要的环节，他开始绕圈子。
于是，有人开始怀疑他供述的真实性。
从安顿好女友的细节，可以判断“小四”想撂了，他没有必要撒谎。赵路新坚信“小四”说的是真的。
因为藏尸地点是最后一道防线，“小四”自认为只要没有作案现场，找不到被害人的尸体，这案子就不叫破。这也是他们一直以来疯狂作案的原因。
赵路新决定亲自撬开他的嘴。
杀人的现场在哪儿？
记不清了。
记不清？好，如果你现在说，你还是主动交代。但是，如果是我们找到了，你就没有机会了。
“小四”挪动了一下身子，把头扭向另一边，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
以我们现在的刑侦手段，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把点定到你屋里，信不信？
屋里？
根据点滴线索，侦查人员曾经划定了疑似的藏尸之处的范围，只是因为条件有限，一直没有显著进展。
但“小四”感觉尸体被发现是早晚的事，已经没有了退路。“人都被埋在牛心台一个居民楼里。”他终于说了。
那是赵路新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杀人现场。在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出租屋内，他和战友们强忍着心中怒火，扒出层层叠叠放置的十一具尸体。每具尸体都用水泥包裹，经过时间的流逝，水泥粉吸干了尸体中的水分。每层上面，都用坚固的水泥覆盖。
这个案子，如果不是赵路新和他的战友们自始至终的坚持，也许很难大白于天下。
按照“小四”的供述，赵路新又带队直奔铁西劳动公园一间简陋的出租屋内，将贾玉纯、陈玉风抓获。
此案震惊了公安部，赵路新荣立一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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