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九
孙涓不但卖掉了张宁卫的车，还刷爆了他的几张信用卡。张宁卫看着账单上十几万的流水，气得七窍生烟。他在五金店买了把榔头，就去找孙涓。孙涓当然拿不出钱来还银行的账，愤怒的张宁卫几乎砸碎了她的头颅，孙涓哼都没哼一声就毙了命。张宁卫带着孙涓钱包里的几千块钱，迅速逃离。
警察暂时没有找到张宁卫，但他们找到了叶紫。在刑侦队，叶紫交出了张宁卫还她的四千块钱，对警察问的问题，该说的她都说了，不想说的，比如她和张宁卫的过去，她一个字没说。
因为有夏娉婷在外面周旋，警察录完笔录，就放了叶紫，但要求她保持通讯畅通，并且不要离开宁州。
夏娉婷开车接了叶紫，小心翼翼地说，我请你吃龙虾大餐吧，然后我们去做个SPA。
叶紫摇摇头，说你还是送我回家吧。
夏娉婷看了一眼叶紫，一张平静如水的脸，没让她看出任何端倪。那今天我住你们家陪你说说话？她再一次提议。
好了，娉婷，我没事的，你别打扰我和老唐的二人世界好吗？叶紫说着，居然笑了一下。
车开到叶紫家楼下，叶紫果真没让夏娉婷上楼。她亲昵地抱了一下夏娉婷，说谢谢你娉婷，这些年没有你陪伴，我可能都走不下去。改天我约你吃饭、逛街。
叶紫回到家，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下楼去了超市。
在超市，她精心挑选了一块上好的雪花牛肉，又买了全麦吐司、洋葱、西红柿、生菜等，还买了瓶法国波尔多。
买完东西，叶紫给老唐打了个电话，让他下班早点回家，接着就到厨房忙开了。
等老唐回来，叶紫已经做好了晚饭。餐桌铺上了咖啡色的桌布。煎得两面焦黄的牛排，盛在雪白的骨瓷餐盘里。清澈的大号水晶碗，盛着红红红绿绿的蔬菜沙拉。吐司已经抹上黄油，高脚杯里斟好了红酒，明晃晃的不锈钢刀叉也已摆好。
望着一脸惊讶的老唐，叶紫说抱歉啊，我已经被你惯得不会做中餐了，只好做了这么一桌。
老唐忙说蛮好蛮好，并作势就要上桌。
你是不是应该先去洗个手啊！叶紫笑道。
吃完饭，叶紫又陪老唐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喝着她泡的普洱。然后，老唐看足球赛，叶紫去了书房。
叶紫先临了一幅张充和的《桃花鱼》，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幅字。“描就春痕无著处/最怜泡影身家/试将飞盖约残花/轻绡都是泪/和雾落平沙”。叶紫默念了一遍，心说，您都“轻绡都是泪”，还让我们怎么活？
收拾好笔墨，她捧起《古色今香》凝视片刻，然后轻轻合上，抚平，回身放进书柜。又从书柜里取出一本西泠社的《晋唐小楷集》，放到书桌上。
对不起，张先生，我要和您暂别一些日子了。不是您不好，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总是在您的才情和精致里，对比出自己的平凡和粗糙，这感觉，不太好。叶紫在心里向先生道歉。
此时，夏娉婷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叶紫你不要整天捧本《古色今香》顾影自怜作小女儿态好不好？张充和是谁？两广总督张树声的曾孙女，民国教育家张武龄的小女儿，沈从文、周有光的小姨子！人家平常都和什么人一起混？胡适之、金岳霖、梁实秋、张大千、沈尹默、章士钊……哪一个名字说出来都能把地上砸个坑！大诗人卞之琳当年都入不了张家四小姐的法眼，她最后嫁的是世居德国的犹太人、汉学家、耶鲁教授傅汉思！人家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样样精通，能和梅兰芳同台演唱，把个昆曲唱到了美国，而且一唱就是一辈子！一人一命，你能复制她的书法，复制不了她的人生！咱普通人就过自己的普通日子不好吗……
夏娉婷说这番话的时候，叶紫还直冲她翻白眼，可现在，她觉得夏娉婷说得真好。
这时候，老唐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小叶，明天小年，晚上下班我开车去单位接你，我们一起去我爸妈家吃饭。叶紫应了声好，心里想，真快，又是小年了。
作者简介：红荔，原名雷红丽，职业警察，业余写作，全国公安文联散文分会副主席。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八十余万字，出版作品选集《那个清晨下着雨》、散文集《在你的世界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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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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