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题材的新生面
警察与警嫂共同完成一部长篇小说,这在我有限的阅历中还是首次见到。欧阳艳飞和周亦乔合著的长篇小说《南山谣》就是这样的作品。
警察题材的文学作品反映侦查破案,打黑除恶,维护社会治安等题材较为常见,但反映警察参与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题材的长篇小说我也是第一次见。
欧阳艳飞自上世纪90年代初从警察院校毕业后就一直在湖南省公安厅工作,从警已30年了,是个标准的职业警察,他在警察生涯中有过不凡的履历,他从事过侦查工作,那段经历丰富了他的职业生涯。后来从事公安宣传工作,又使他与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也许他先天就该与文学结缘,所以这条路他也走得比较顺利,发表过不少的作品,包括小说、报告文学和影视作品。再后来从事党务工作,对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有着较深的体会和认识,2019年,他参加湖南省公安厅的扶贫工作队到湘西,这是他人生的又一种全新的经历。
在欧阳艳飞以往的作品中,公安题材是他的主要内容,他发表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和新闻报道,内容大多是他熟悉的侦查破案、打黑除恶,他写起来也是比较得心应手,但这一次他写的是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应该与他的亲身经历是密切相关的。他十二岁离开农村老家外出求学,大学毕业后基本生活在省城,工作单位是省公安厅,之于曾经的乡村曾经的乡村贫困他并没有太直观的接触和了解,而这一次他下到乡村了,而且是深度贫困的湘西大山里,他见到了真正的贫困,并且实际的参与了扶贫,他和他的同事们身体力行为帮助农民脱贫,身体力行的为振兴乡村做实事,新的生活体验,新的生活阅历和新的观察又一次激发了他的创作欲望。与以往不同的是,过去他写侦查破案,写犯罪与反犯罪,写起来得心应手,而这一次他写得很艰难,直观的生活体验和观察,很难与思想认识统一起来,从而形成理性的认知和逻辑的表述,这个时候,就该周亦乔发挥作用了。
周亦乔是欧阳艳飞的妻子,是湖南农业大学的副教授,马克思主义学院形势与政策教研室主任,主要研究的方向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的“三农”问题,对中国乡村的贫困治理政策演进、乡村振兴战略推进和共同富裕国策有深入的关注和研究,《南山谣》这本书所涉及的内容正好与她的专业相关,也在她的兴趣点上,她参与创作也就自然而然了。
从进入《南山谣》的阅读开始,我就被带入湘西山区的自然风光和苗族历史的传说之中,扶贫工作队长钟伟民一行一大早就离开了云翠县城乘车前往帮扶村,他们行驶的路径是在风光秀丽而险峻的武陵山脉中,而途中突如其来遭遇的山体塌方迫使他们不得不绕行一条更为崎岖难行的道路,似乎预示他们此行必将是艰难的曲折的。
他们扶贫的南山村是贫穷的冷寂的,扶贫工作队的到来没有想像的受到村民热烈欢迎的场面,进村所见,“多是稀稀疏疏的破老木房。墙板因日晒雨淋被侵蚀得厉害,黑乎乎的。地上随处可见各种动物粪便。整个村庄冷清得出奇,路上很难见到行人。土地基本抛荒了,长满了齐人高的野草,间或有觅食的鸟儿。”而这还是村里能够通车的路,还有很多山寨,根本就没通公路,完全靠步行。从村南走到村北,至少要四五个小时。村干部告诉工作队员们,别说是在这里开展工作,就算要在这地方呆下去就得过三关:首先是肚皮关,要禁得住饿;其次是脚板关,要爬得了山;再次是耳朵关,要听得懂话。
村干部说的是实话,工作队被建议住在村部办公楼,且食宿自理,由于办公楼还在建设中,一时住不了人,于是村干部劝工作队暂时返回。历尽艰险好不容易才到达目的地却被当天劝返,工作队员们心理的感受可想而知。村干部是这样对待他们,而农民呢?一段时间后,他们重新返回南山村,钟伟民在没有当地干部陪同的情况下开始了走访,他遇上了一个叫赵世帮的老农民,当钟伟民向老人表达了村里不脱贫决不离开的态度后,他得到的回应是:先别把话说死,这个鬼地方,恐怕连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深究其原因,老人告诉他:这二十年来,村里来过多支工作队,政府也下足了血本。我估摸着,把历年投进来的钱加起来,每人分个十万八万没问题。如果帮我们在城里买套房子,大家早脱贫了!如果能买个临街门面,那早就发达了!可折腾来折腾去,钱折腾光了,村里几乎还是老样子。……这里看上去山清水秀,其实全是石头山,土层薄,不肥,产不出什么好东西。一点点土地分散在各个山头,种起来特别吃亏,不划算。加上分田到户后,山塘、渠道没人维修,基本是靠天吃饭。又苦又累又挣不到钱,谁愿意种地呢?年轻人都到外面打工去了。剩下的人,都只想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没人去考虑公家的事。说实话,现在村里就是一盘散沙,捏不拢来……
从老人这里,钟伟民似乎找到了贫困的症结,摆在他和他的队员面前的问题是:如何找到脱贫的办法,他们可是想下来实实在在做点事的人!
与我们熟悉的传统农村题材小说不同的是,《南山谣》写的是现代乡村,是现代的乡村人,党和政府对乡村的政策是好的,扶贫也是实打实的,政府为扶贫攻坚和乡村振兴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这是不争的事实,但钟伟民们看到的贫穷与落后也是真实的,他们看到,乡村的青壮年外出打拼,境况好了,也没多少人愿意回来,有能力的在城里购置房产,将老人和孩子接出去,生养他们的乡村在寂寥中沉沦,现代的农民们也不一定非得绑定在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真正留在乡村的大多是弱势群体,是那些没有眼力和胸怀更为广阔生存空间的人,还有一些是钻政策空子的懒人,于是乎,钟伟民的脑子里便有了扶贫不扶懒的念头,还有一个念头就是着眼长远把产业搞起来。
省公安厅对这支工作队力量的配置是强有力的,除了钟伟民,还有刑警学院毕业的担任省森林公安局刑警支队长的郝刚,有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在省公安厅治安总队工作的任兴等人……,可一旦进入实际工作,困难却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他们工作的南山村是不久前由三个行政村合并而成的,基础情况不全,甚至连基本的人口信息都不是很清楚,新建起来的村办公楼空空如也,连最基本的办公设备都没有,要做好基础工作实际上等于重新构建,他们做到了,从走村串户的摸底调查,到办公设备的购置调试,为日后的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同时,他们也找到了贫穷病根多种原因中有一条与他们警察工作性质吻合的病因,竟然是山里相对比较普遍的骗婚案件,而这类案件由于作案者来自外地,其作案手段之狡猾,使得受害人不敢报案,眼睁睁的看着好不容易积累的一点财富被骗殆尽,公安机关要侦办这类案件往往要跨省市,所涉及的人员和财力庞大,工作队在广泛发动群众,动员基层政权的力量查找到受害者之后,向省公安厅和州县公安局反映情况,协助公安机关开展专项斗争,破获了一批类似的案件,最大限度的帮助受害者挽回经济损失。同时,他们充分利用有限的扶贫资金,调动各种资源,帮助寨组修筑道路,铺设水电、网络,发展集体经济,扶持适合当地环境的产业、产品,村干部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也让老百姓看到了希望,一些外出务工经商人员被吸引回来了,让我们看到,村民的衣、食、住、行、教育、医疗等生计问题,聚焦到形成这一切的产业发展、利益分配、乡村治理等深层次问题,深度扶贫,也是工作队员们在深入调查、深度思考,艰辛工作的过程,让读者不由自主地关注中作品中人物的命运,从而让作品迭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工作队由刚开始立足于引进上市公司和龙头企业的外力来帮助,可村里不具备对接的条件,迫使他们考虑符合老寨村村情的现代产业之路,再深入市场进行调查,了解市场需求,然后引进州农科院科技助力团队进行科学论证、技术培训,再将扶贫资金当作引导和奖励资金,扶持了少量合作社,在条件成熟时再将部分扶贫资金以村集体名义投资入股,让全体村民都能享受到红利。针对闲置和抛荒土地,他在村民自愿的前提下,逐渐收回到村集体,由村集体统一开发利用,让土地不断增值保值,建立了利益关联机制,实现了村集体、承包户和新型经营者多赢的局面。整合十个村的扶贫资金,建立了20万羽绿壳蛋鸡养殖基地,以此为基础,创建了现代农业产业园,让村民真正走上了共同富裕之路。
在物质生活改善的同时,精神生活也要随之改变。南山村是偏远闭塞的原始村落,思想观念与传统的小农经济相伴相生。现代化是以市场经济为基础的,市场经济讲究法治和诚信,人的思想观念也必然要发生深刻变化。作品中,作者通过一系列事件和人物的描写,展示了工作队和基层乡村干部为乡村的精神文明所作的努力,扶贫不仅仅是物质层面的扶贫,更有精神意义的扶贫。
在事件的描写过程中,作者也着力于对人物的刻画,给我们留下了扶贫工作队员钟伟民、郝刚、任兴,三人的姓连起来就是老百姓最朴实的夸奖“真好人”,村组干部向金山、吴清风,剃头匠麻发,有见识的老农民赵世邦等一系列现代乡村人物的艺术形象,是新时期长篇小说画廊中一幅可圈可点的作品。
编辑:刘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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