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策:值得借鉴的一篇好小说
向大家推荐一篇好小说,著名作家凡一平的《韦旗的敬老院》,发表于今年《民族文学》第一期。
我总以为,社会作家和公安系统作家创作的公安题材小说,二者之间有着某种细微的差别。公安作家们身处公安生活之中,对其间的艰辛与悲欢感同身受,因此他们的作品更接地气,更具充沛的感情,更能让读者有真切的现场感。而社会作家往往是站在社会的角度对公安工作与公安生活进行观察思考的,因此他们的作品会更冷静,更具有社会意义。读《韦旗的敬老院》,这种体会颇深。
这是一篇很精炼的小说,全文不过7000字,但内容很丰富,很值得细读。退休警察韦旗,在自己曾经的辖区自费办了个敬老院,收留的都是“被他得罪过的老人”。在他退休之前还当警察的时候,是他把他们其中的一些人或他们的子女,送进了监狱。因此,故事开篇,就是韦旗因为制止老人们赌博而被围殴了一顿,“被打得鼻青脸肿”。韦旗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从中看到了老人们精神上的苦闷,看到了他们对幸福生活甚至是爱情的渴望。他说服老伴和他一起,采取了各种措施唤醒老人们内心深处的良知和自尊,逐步引导他们追求健康快乐的新生活。
按壮族民间习俗,老年妇女的名字“被各自的子女替代,就像她们的人生和生活因为子女的不幸或罪过而毁灭了一样”。韦旗恢复使用了她们的本名,使她们变回“活生生的老太太”。韦旗还为老人们放电影,多是他和老伴一起精心挑选的讲述老年生活的故事片,使老人们认识到“我这辈子白活了”,“活一天就好好活一天”。韦旗还试图化解当年的强奸犯蓝振贵和受害人母亲韦细荣之间的仇恨,虽然不成功,但让蓝振贵真诚忏悔了当年的罪恶。到小说结尾之处,“敬老院每天欢歌笑语,居然成了空阔的村庄最有生机的地方”。小说通篇文字流畅,风趣幽默,把一种本该严重对立的人物关系处理得云淡风轻、温暖和谐,洋溢着一种清新的韵味。
掩卷之后,我们不难看出作者的高明之处。他讲的故事,内涵已经超越了简单的“教育改造认罪伏法”,也不拘泥于歌颂人民警察的责任意识,而是上升到了对尊严、情爱、人性的关注和尊重。小说结尾,重病的蓝振贵问韦旗:你为什么要办这个敬老院,收容我们这些作过孽的老人?韦旗的回答是:“不过是积德而已。积德能长寿。我也想长寿呀。”也许有人会觉得这话格调不够高,但这朴素的话语,其实正巧妙地表明了韦旗在办敬老院的过程中,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愫在被悄悄地唤醒。警察也是普通人,警察也有七情六欲,警察也渴望幸福美满的生活。小说中的和谐,是社会和谐的缩影;小说中的人物,是社会人生多彩生活画卷的浓缩。
社会作家这种观察生活的宽广视角,这种对社会生活的深刻思考,正是公安作家所需要学习借鉴的地方。公安作家那种强烈的责任意识,那种对警察职业的深深热爱,那种直抒胸臆的快感和痛切,都是难能可贵而且是非常重要的公安文学特征。但是,如果我们仅仅停留在这种强烈而直接的思考和写作方式上,那么,我们可能写不出在历史长河中经得住大浪淘沙的真正优秀作品。这种自我警醒,是每一个公安作家应该具备的意识。
其实,公安生活与社会密切关联,从公安工作的视角切入,可以对社会有深刻而生动的表现或剖析。但公安工作更多地面对社会的阴暗面,公安作家们似乎习惯从此入手,在笔下对社会现象的批判往往多于对美好事物的弘扬和歌颂,即便有弘扬和歌颂,也都停留在浅层次上,未能从人性更本质的深处去挖掘。从这一点上说,《韦旗的敬老院》给了我们深刻的启示。
当年一部电影《今天我休息》,至今被称为公安文学艺术的经典。但我们其实很少思考,为什么一部没有打打杀杀的轻喜剧电影,会在公安文艺史上确立了不可动摇的地位?在揭开电影时代背景的面纱后,我们在活生生的民警马天民身上,看到更多的是什么?
作者简介:张策,全国公安文联副主席,全国公安文联影视专业委员会主任(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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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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