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中的笔为抗疫英雄塑像

　　己亥庚子之交，一场疫情的黑雪掩袭大地，逆行而上，寒星，夜风，冰雪，都见证着我们的坚守!作为有着30年警龄的警察，我的身份首先是战“疫”行动的响应者，而不是一个诗人。

　　大年初一清晨，寒风吹彻，天地阴冷，亦如疫情下重如铅坠的心情，我从滨湖新区的居所驾车前往14公里外的市区警务站执勤。第二天又在冰雨中，赶往抗疫指挥部从事专班工作，得知我所在的庐州城有240多名医务人员以及12吨防疫救灾物资已于年初一的夜间驰援武汉。在默默祈祷的间隙，翻阅微信，几乎全是疫情驱散不开的消息。

　　最先触动我创作激情的是一张在网上热传的照片，在赶往武汉的高铁列车上，钟南山院士神情有些疲惫，但面部呈现出的坚毅表情，即使在小憩中，也给人以警醒。后来得知，这位年逾八旬的院士当天从广州出发赶往武汉，但由于机票已售罄，他挤上了傍晚开往武汉的高铁，被安顿在餐车一角，刚一落座便打开文件研读，也许是太疲惫了，仰靠在椅上小憩。钟南山院士，他是这次疫情最早几批前往武汉的逆行者，而且发出了洪钟一样的声音。这让我想起了17年前的那次非典疫情，钟南山敢医敢言、肝胆炷天之举还历历在目，于是我在手机上匆匆写下：“还是十七年前的那口大钟/你，铜铸的筋骨，洪亮的音域/将搏动信念的频率传递给/被毒雾笼罩的江城。”

　　在接下来的叙述里，我觉得“悠然南山”不足以形容他的伟岸高大，又在前面加了句“巍峨南山”，“在一座城/咳得满世界惊恐时，披甲执锐/哪管未卜前途里的惊涛/虎啸——”这首《当钟声敲响》几乎无暇雕琢一气呵成，在大年初二的冬夜里定稿，当我哈着冰冷僵硬的手指敲击下“祖国的青山绿水/定能康复一个民族的胸腔/到那时，你和南山都在钟声里热泪盈眶”时，我知道钟老的医者仁心以及他那坚不可摧的力量如一股血气注入我的诗中，凝聚成诗歌精神的内核，给我们以战胜疫情的希冀和阳光。

　　记得很久以前，我曾在一篇随笔里写到：文字是我生命里的另一种呼吸。说得的确有些矫情与沉重。实际的情况是，即使工作再忙，写诗已经成为我当下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成为审视自我和打量这个世界的一种方式。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一批批的医务人员、民警、辅警、社区工作者、志愿者……面对汹涌而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危难中挺身而出，逆境中义无反顾。他们不是生而英勇，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也是为人父为人母，为人夫为人妻、为人子为人女，也有寝食不安的牵挂，但因为职责所在，所以选择无畏前行。

　　疫情侵蚀整个天空，但总会有一颗颗星星穿透黑暗，予人希望。农历大年三十，襄阳交警郑勇站完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班岗，徐州民警司元羽连续奋战16天离世，齐齐哈尔民警王春天执行小区封控任务时不幸离世，郑州民警樊树锋倒在战“疫”一线，他捐献的器官使三位器官受捐者重获新生，两人重见光明……

　　疫情防控阻击战中，“疫情当前，警察不退”已经成为全国公安民警辅警最响亮的口号，这口号背后又包含了多少牺牲和付出。那些日子里，我总会看到民警辅警牺牲的消息。恰在此时，全国公安文联诗歌分会田湘秘书长打来电话，夹杂着南宁味的普通话穿越听筒十分急迫，大意是诗歌分会要行动起来，组织一批骨干会员创作抗疫诗歌，要我协助为《公安诗人》纸刊和微信公众号选稿。当时我已经接到了安徽省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的组稿任务，便两副担子一肩挑，把所有能挤出来的业余时间都投入到写稿和编稿中。

　　柯尔克孜族的苏莱曼·巴马丁生前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乌恰县公安局阿克公安检查站副站长。他执勤的阿克公安检查站位于乌恰县、阿克陶县、疏附县三县交会之地，是乌恰县重要的交通卡口，也是疫情防控工作的重要防线。连续在岗38个小时之后，这位硬汉倒在了日夜值守的岗位上，我含着泪写下祭奠他的《天山忠魂》：“亲爱的战友，你正像一块天山/融化的冰离我们而去，却用忠骨/矗起一座丰碑，清洁/我们的精神，多么哀痛/现在，我有足够的春光/体验一整座天山对你的宏大赞美”。

　　之后，这种哀痛在我的心里淤积，一直驱散不开，直到2月中旬我听到了另一位战友离世的消息，将我的哀痛之心沉入到更大的哀痛中。他叫段玉华，是我所在的市区监管支队的一名59岁的老民警，还有3个月就退休，心脏刚做了射频消融手术。他主动请战，参加监所封闭执勤，他的理由朴实而又简单：“等疫情过去，退休后再好好休息!”事后得知，他的梦想是过好退休后的黄金二十年，他还和同事相约一道去新疆，看看祖国的大好山河。作为警察，我能体会这种愿望，监管工作绷紧了他的神经。与妻子离异，80岁的老父卧病在床，儿子读大学，这些家庭的变故和重担都得他一个人扛。他太渴望一片自由驰骋的天地了，他太需要生命中最后的二十年来补偿他的艰辛与付出了。就是这样一位好警察却倒在了他值守十多天的岗位上。第二天，在接待采访的记者时，我不忍听那一次次的场景再现，数次从接待室里退出来，孤单单地站在走廊里，望着窗外关不住的春色，想着一位好战友就这样带着无法完成的心愿牺牲在抗疫一线，久久不能自已。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握不住手中颤抖的笔，也无法敲下键盘，写下一行思念的文字。直到清明过后，我才完成对这残酷现实的内心再造，写下这首诗的标题《一块璞玉的信仰》，以此展现一个警察的内心世界和高贵品质，和他的坚守一道歌哭。“我试图/在这个新冠肺炎病毒肆虐的春天/一点一点拽回流逝的你，从你/没有拧开的速效救心丸瓶里/止住你心口那猛烈的一疼/止住这个春天涓涓无尽的泪水/这个清明，大地拂过如此多的/感动，泪水与敬意!”

　　在我了解的牺牲战友中，段玉华是爱诗的，王春天喜欢写诗，他们是在用生命、用警察的忠诚写诗并拥抱生活，浩荡而又热切，分行与不分行都会化作春天碑一样的记忆。

　　作者简介：许敏，现供职于合肥市公安局新闻中心，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公安文联诗歌分会副主席，安徽省诗歌学会副会长。参加诗刊社第23届青春诗会。曾获第二届全国红高粱诗歌奖、首届九月诗歌奖、安徽文学奖等奖项。著有诗集《草编月亮》《许敏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