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含苞欲放的叶片一同步入春天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大多数人只能宅在家中,默默为抗疫加油。长时间“赋闲在家”,有人担心忧虑,有人无所适从,而有人充分利用闲暇时间,凝聚成满满的正能量。
自从1月24日,也就是大年三十没有出门以来,已经整整一月有余。
这段时间,我完成了《阿拜诗集》的翻译,也写了小说诗歌。但是,在这一切之余,闲暇时间该怎样度过?应当有一种临危不惧的休闲生活。
休闲其实是一种心态。设若把你送到一座美丽海岛,望着碧水蓝天,一道道洁白的浪花扑面而来,而你却心事重重,总是拗不开那些曾经的得失。你可能熟视无睹,有眼看不见蓝天与碧海,陷于内心苦闷的一隅,不能自拔。这些可不是休闲,常人说闹中取静,而这无异于静中寻烦。人世间的一切都会过去,当一切复又如初,你当如何面对。
我回味着我的休闲方式。经常在旅途中度过的我,行进间什么都不去想,只是感受客观世界的存在,其中有无穷的奥妙,大多是以往被我忽略,甚或不甚了解的情景。
有一次,我行进在山区,不经意间看到公路中间偶或有一坨坨小鼓包,鼓包上还有不规则的裂痕。这当然是热胀冷缩原理所致。司机在谨慎绕过这些鼓包,有时候鼓包连绵,形成坑洼,司机不得不减下速来。但是,是什么力量能够让坚硬的路面鼓起,这让我陷入思索。当然是阳光、空气、雨雪风霜,是这些无形的手将路面扯起鼓包。原来,真正的力量是无形的,是一束光,一缕空气,一阵风雨,一片雪花,它们在无声无息地滋养着一切,也在不经意间改变着一切。你看那峭壁之下的一片碎石,那叫风化石带。连坚硬的岩石都可以风化,何况人乎。现在,一个隐形的冠状病毒,带着它诡异的鲜艳色彩,让人类如临深渊,因为渺小的它是人类共同的敌人。
己亥岁末的一天,一位老友的老伴离世,我参加为她举行的头七凭吊祭餐。我看到那位老友上了火,下嘴唇生了泡,一直燎到左下巴颏,一片暗黑。这是真正的急火攻心。我只是瞭了那么一眼,心里很疼。生命中相依为命的另一半离去了,他的内心是多么的孤独、苍凉。人生苦短。
不过,这一天的北京天气晴朗,阳光从窗口投进来,有一丝冬日正午特有的温暖。我注意到,东边的窗户外,一棵柿子树梢还有几颗柿子。这是北京人,不,是整个北方农民一种古老的传统。他们认为大地之母恩赐了五谷杂粮和美味水果,人要学会分享,不能独吞。每年柿子熟了,不全摘尽,而是要在树上留下一些柿子,让鸟儿们分享。多么美好。此时没有鸟儿来啄食,我心想,在北京也就有喜鹊或灰喜鹊会来啄食吧。也许,这几颗柿子就这样会干瘪在树枝上,到开春时,随着地气上升,树枝发芽,就自然掉落呢。我正想着,忽然看到一只麻雀(老北京人叫家雀、老家贼),落在枝头,先是机警地环顾四方,没有发现危险,便一跃一跃地接近距主干最近的一颗柿子,在那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啄食起来。这让我错愕不已,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在我几十年人生中第一次相遇的珍贵镜头,让它定格。或许,在这样一个肃穆的场合,我这样的举动有所不适。但是,我们在缅怀一个生命离去时,一个鲜活生命让我内心深深触动。那只麻雀吃足了,略飞一下,落在一根横枝上,在那里左右搓了搓喙,心满意足地栖息片刻。这一切,都被摄入我的视频……
前几天,戴着口罩走出家门到院子里挪车,忽然发现门口那棵玉兰树正在生成骨朵,毛茸茸的甚是可爱。这可是寒冬,本以为冬天树叶掉尽,所有的树木都在昏睡,没承想玉兰树即便在寒冬也在汲取地火,孕育着即将在春天含苞待放的骨朵。这是对生命的一种责任,玉兰树这种辛勤与恪守,令我深深感动。我对玉兰树投去真挚的注目礼。
我想起初冬时分驱车行进在路上,适遇红灯,且这个路口红灯时间较长。我刹住车环顾左右,忽然发现左近旁的一棵山杨树枝头也孕育着千百颗骨朵。我明白了,山杨树枝条虽然在寒风中摇曳,那不是瑟瑟发抖,那是在呼吸,是为在春风中招展满树的枝叶蓄能。到了夏天,风声过处,我们便能听到哗啦啦的满树阔叶作响。绿灯亮了,我轻点油门,开始前行。常言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但我觉得,人活着不止要看到萧瑟落叶,更要看到春天的百木华发。能看到第二年的一片绿叶,这便是生命中最大的迹象。我们每一个人,应像一片树叶,在生命之树枝头吐芽。
人类,其实就是生长在生命之树不同枝丫上的每一枚叶片。我期待着,人类尽快战胜疫情,我们与那一棵棵满树含苞欲放的叶片,一同步入春天。(2020年2月26日凌晨)
作者简介:艾克拜尔·米吉提,系第十一、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影视文学委员会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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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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