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独特的文学风景—残雪印象
一片独特的文学风景
我对残雪作品的印象
突然有很多人谈起了残雪。是因为她与诺贝尔文学奖（以下简称诺奖）扯上了关系。在海外博彩公司的赔率榜上，残雪与村上春树等热门候选人同列其中。不少读者纳闷，残雪何许人也？怎么没听说过？
实际上，残雪在文学圈内乃至海外非常有影响，只是她的大众读者确实不多。她上世纪80年代开始创作并成名，30年来一直保持稳定的先锋姿态，已创作出700多万字的作品。不仅她的普通读者较少，就是在文学圈内，她的作品也备受争议，有对她作品持肯定和赞赏的，也有人认为她的实验性作品走得太远。而她自己在几十年里一直固执地前行，不管不顾，是中国文坛的一个异数，堪称是位独行侠。虽然称得上著名作家，但她从来没大红大紫过。也就难怪人们对她突然进入诺奖赔率榜大感诧异。
那么残雪到底写了什么？她的读者为什么那么少？甚至批评家的关注度也不高？
我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留意残雪的。最早读到的是她《一个女人关于阳刚之气的精彩演说》，当时就觉得她语出惊人。她借她的长篇小说《角色突围》中的虚构人物，谈性，谈文学，以正话反说的方式，讽刺传统文化中存在的虚伪，充满强烈的批判精神。她的才华、犀利，都在文中充分地显现出来。后来陆续收藏和阅读了她的一部分作品，《苍老的浮云》《山上的小屋》《痕》等等。她的作品阅读起来有一定的难度，被有些读者形容为是在读呓语。她写的是现实生活，但不是表层的现实生活，而是变形的现实生活，是心理层面的现实生活。和她比起来，同时代的先锋作家如马原、苏童、莫言、余华、格非等的作品要好读得多。因为他们无论是写历史题材，还是现实题材，读者总能找到进入的路径，而残雪，走进她的作品，常常是眼前一片迷茫。
但残雪就像一个有魔力的影子，一直尾随和诱惑着我的阅读生活。后来读到她解读卡夫卡、博尔赫斯、鲁迅等作家的随笔，也读了她关于自己创作的一些文字和有关她的访谈，对她的创作心理有了一定了解。她说她的写作是潜意识写作，是哲学写作，她毫不隐讳她的师承来自西方经典。事实上，她的作品也明显流露出卡夫卡、博尔赫斯、卡尔维诺等西方作家的影子，特别是卡夫卡的影子。所以有论者称她是“中国的卡夫卡”。
做了这一番功课之后，回过头来读残雪的作品，似乎就隐约瞥见她作品幽深地带的一丝亮光。她的聚焦点的确不在生活的表面，而在人性的深层。她的作品几乎都没有重大题材，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写的就是我们每个人都在过的日常生活，但她笔下的日常生活既让我们感觉似曾相识，又觉陌生而惊悚。她的笔触所涉，常常抵达人性最黑暗的地界。《苍老的浮云》中邻居之间的相互窥视、提防、算计，《山上的小屋》中家人之间的相互提防，猜疑，无不让人毛骨悚然，浑身不适。这样的小说，想表达的是什么呢？是现代社会里，人与人交流看似越来越密切，其实内心是隔膜的、孤独的、甚至猜忌的，人人都缺乏安全感。这与卡夫卡的小说有共同之处，卡夫卡的小说充满强烈的荒诞气息，描述人生的孤独、苦痛和无助，体现了存在主义哲学对卡夫卡的影响。存在主义哲学认为：他人即地狱。我们渴望进入人群，而他人往往构成对自己最大的干扰和伤害。卡夫卡的小说写了大量这样的悲剧人物和悲剧命运，他写人对自身命运的无法把控。如果我们正视人性，正视生存的困境，就不得不说，卡夫卡揭示了我们生活在世上某种程度的真实。
残雪比卡夫卡走得更极端，卡夫卡的主人公常常是善良的，是无助的受害者，而残雪作品中的人物大多卑琐、阴暗、荒唐可笑，十足的可怜虫。这样的作品到底有没有存在的价值？我认为是有的。正是因为对现实不满意，对人性的丑怀着极大的同情和鄙视，她才要把他们亮出来。正像鲁迅所说：“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残雪自己就说：她的创作取自日常生活，通向未来，她的作品是为热爱生活的人准备的。可见她创作的初衷并不只是为了展览丑恶和阴暗。
残雪作品之所以晦涩难读，与她采用荒诞的艺术手法也有关，大量采用夸张、变形、象征等方式，她的作品就是寓言式作品，她笔下呈现的现实是扭曲的现实，人物和场景与我们所见现实在似与不似之间，初读之下，很怪异，仔细思索，感觉惊人的真实，比用现实主义手法表达出来更真实。
走进残雪作品，是对阅读耐心的极大考验，得沉下心来，抛开成见，耐心地、安安静静地读下去，会有难以言喻的美感体验。虽然这次残雪没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但无论获奖与否，残雪都是中国文学，甚至世界文学的一个独特存在。而对于广大的喜欢文学的读者来说，不一定非要喜欢残雪的作品，但知道有这样一片独特的文学风景，兴趣允许的话，读读残雪的作品，同样能从中受益。
作者简介：吴明泉，供职于重庆市黔江区公安局，土家族，写诗、散文和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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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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