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的突围
老实说,我认为小小说是一种有些尴尬的文体,虽然我们常关起门来讲,要在一千多字的篇幅里,讲完一个故事,还要讲得精彩,这相当考验文学功底,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实际情况是,正是因为小小说这短小的篇幅,限制了其向文学各个维度深入拓展的可能,使小小说很难像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甚至短篇小说那样刻画出丰满、鲜活的人物,呈现出厚重、深刻的主题,并展现出强大的文学冲击力,因此,曹雪芹一本《红楼梦》可以成就一门学问,田耳一篇短篇小说《衣钵》可以在当代文坛声名鹊起,单单一篇小小说能让一位作家在整个文坛(非小小说圈子)声闻遐迩的,我没有听说过。
应该说,当下的小小说作家不可谓不多,创作取得的成果不可谓不丰硕,部分小小说作家甚至可以一年创作、发表逾百篇作品,这样的成绩我由衷敬服。由于自己也是一位小小说写作者,因此,在创作之余,我也常关注其他作家的作品。是不是圈子里发出来的小小说都质量上乘?我觉得未必尽然。从小小说在整个文学圈受到的关注度来说,我认为还太低,打铁还需自身硬,小小说尚有诸多问题亟待解决。
首先是类型化的问题。相同的主题、相同的架构,甚至是雷同的故事,均不在少数。其次是开拓的问题。文章最忌一览无余,在文章主题、内涵的开拓上停滞不前,这样的文章无论如何不会有生命力可言。再次是语言的问题。我认为,不存在“故事还不错,语言差一点”这一说,汪曾祺先生曾讲,语言就是文章本身。小小说一千余字的篇幅,语言尚且不能过关,其他的也就可以不谈了。最后,是余韵的问题。我所说的余韵,重点是指文章的冲击力,一个故事讲完,总得给读者留下些什么,或感动、或酸楚、或愤怒、或惋惜、或沉思,要让人有点触动,有点回味,什么都留不下的作品,注定是失败的。
我曾经读过韩少功先生的一篇小小说《老逃同志》,相信很多小小说作家也看过,我认为这篇小小说很优秀,并不是因为这篇文章是出自韩少功先生之手,而是文章呈现出的人性关怀,令人触动。一个山村,一位“逃兵”,在战争中受伤失去记忆,说不清自己的来处、姓名、家人,但他老了,乡亲们供他吃“轮饭”,给他养老送终。临终前,他硬挺着脖子,就是不死,只为见恩人一面,最后村长来了,“他最后的神情不像个老人,倒像个孩子,似乎对即将开始的远行有点害怕,得抓住父母的手,才有几分心安”。让孤寡残疾老有所养,这是天道,这个“逃兵”不管是红军、国军,抑或是土匪流寇,都应得到人性的关怀。“逃兵”最后握着村长离去的一幕,是对村长的感激,更是对美好人性的礼赞,这样的故事,无论是内涵,还是余韵,都远在一般小小说之上。
小小说的创作存在不少问题,同时,由于受到篇幅的限制,小小说的发展空间也受到一定挤压,但是不是说,我们在推进小小说创作面前束手无策?答案是否定的。可以走系列化创作之路。正如苏童的香椿树街系列、曹乃谦的温家窑系列、晓苏的油菜坡系列一样,可以瞄准某一类人群、某一处地域、某一个主题等进行系列化写作,把有关的人、事写深写透,进行全方位、多维度地展示,如此连缀起来,小小说的内涵、意蕴、深度、广度,都将是另外一番天地。
当前,小小说圈是火热的,各类征文、颁奖,层出不穷;各位名家发表的作品,汗牛充栋。但当我们要评价小小说这种文体,在当下文坛(还不是在“文学史”)取得多大的成绩、引起多大的关注时,还是应该站得远一些,起码是站在小小说的圈子外,来进行把握、评价,不被圈子内的吆喝声所蒙蔽。同时,在小小说的创作上,应该坚持以质量为标准,而非数量,我们应该明白,只有优秀的文字,可以千古吟唱;再厚的文集,终将是历史的尘埃。
哪一天,当像《老逃同志》这样的文章,成为小小说圈子里的主流水准;哪一天,当小小说领域成长起来几位可与余华、张承志、铁凝等当代著名作家比肩的选手时,则小小说的崛起可期了。
作者简介:叶骑,原名张思,湖北省作协会员,2012年6月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毕业,作品见于《北京文学》《啄木鸟》《湖南文学》《四川文学》《小说月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微型小说月报》《羊城晚报》《检察日报》《短篇小说》《天池》《散文百家》《散文诗》等报刊,有多篇作品入选《2015年中国微型小说精选》《2016年中国微型小说排行榜》《2018年中国微型小说精选》等年度文学,曾获香港第四十三届青年文学奖、第十四届“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2015)”入围奖、第四届“光辉奖”世界华文法治微型小说征文二等奖、“紫荆花开”世界华文微小说征文大奖赛三等奖等,著有小小说集《旧瓶新酒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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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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