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警老姚
老姚脾气倔，认准了的事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老姚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一股军人作风，办事雷厉风行，说话做事从不有二。老姚是正营级干部，回来后只能是一名普通的副股级副所长。
就因为这倔脾气，老姚在基层派出所干了八年才被提拔当上了古桥乡派出所的正所长；也是因为这倔脾气，老姚让这个乡的刑事、治安案件的发案率和破案率年年包搅了全局的倒数第一和顺数第一；还是因为这脾气倔，二十年后的今天，老姚还在原地踏步，从当年全局最年轻的派出所副所长变成了如今最年老的派出所长。
眼瞅着所里的指导员、副所长一个一个被提拔调走，老姚百思不得其解。自打上任后，这个乡的社会治安逐渐好转，如今，几乎成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太平盛世，难道自己一点功劳也没有？
所里的指导员老刘又要提拔到县局治安大队当教导员了，在为老刘饯行的饭桌上，老刘一语道破天机：“不是你没功劳，而是你那倔脾气比功劳大得多啦。”
“倔牌气？”老姚不解地说，“我这脾气有什么不对吗？难道案发了就不该破？难道该坚持的不坚持？难道……”
“老姚呀，就因为你不该破的案破了，不该坚持的坚持了，你才从小姚副所长就成了老姚所长了。”
“你是说张二拐的强奸案子？”
“对”老刘呷了一口酒，“你明明知道张二拐是县里人事局张局长的亲弟弟，那事又让张局长出面给压下了，可你还要倔下去，非要把张二拐推上审判席不可，你这不是……”
“我这是怎么啦？”老姚“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我这是干我份内该干的事。连这样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还配当警察？还配当这个所长？”
“好好好！”刘指导员苦笑着直点头，“你对，你对。来来来，喝酒！”送走老刘，老姚心里闷闷不乐。
回到家里，老姚同妻子诉起苦来，妻子听过后，非但不同情，还数落起他来：“你呀，人事局长的兄弟你都敢抓，顶头上司的小舅子你也抓，就连县委办公室主任的老爹搓几圈麻将你也敢抓。你还想提拔？做梦去吧！没摘掉你这顶乌纱帽就算便宜你了！”
“什么？”老姚“呼”地一下坐了起来，两眼溜圆地瞪着妻子。
“难道强奸的不该抓？偷木头的不该抓？聚賭的也不该抓？”
“行行行，抓抓抓！你抓！”妻子一翻身，转个脊背朝着老姚，扔过来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哪天你把我也抓去得了！”
“你—”老姚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顺心的事似乎总爱跟老姚凑热闹，好久没发案子，可这几天却频频发案。辖区内的几个村子的耕牛接二连三地被盗，来报案的村民都快哭了。这还了得？老姚没日没夜连轴转了好几天。五天后案子渐露端倪。根据掌握的线索，几起盗牛案均系一个团伙所为。而该团伙的头目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原任乡长、现在已是县委政法委副书记的小舅子，那家伙自上次偷木头被判刑两年后，一直对老姚怀恨在心。很明显，这明摆着是冲老姚叫板来了。查还是不查？全所民警都看着老姚。
“查！”老姚一拳锤在桌上，斩钉截铁地说。
很快，说情电话就接二连三地打了过来，说情的有某副局长，有县委办公室主任……这天正好老姚在县里参加全县政法干部会，开完会后，一起开会的王副局长会后把老姚叫到政法委办公室，颇为关切地过问起这起案子来。在听了老姚的汇报后，王副局长非常“通情达理”地说：“既然有困难，那就先放一放，把工作转到其他案中去嘛！”……
“可别的案子都结了。”老姚没有听懂王副局长那意味深长的尾音，只是一想起那些村民焦虑的目光，他的心就像刀割般难受。
王副局长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拂袖而去。老姚冲着王副局长的背影狠瞪了一眼，转过身要走，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老姚一看，正是自已的老上级，老乡长。
“老弟”，政法委副书记老唐沉着脸：“咱哥俩共事这么久，该给的面子总得给一点吧？”
“老乡长……”，老姚退后两步，诚恳地看着他，“不是不给您面子，而是不能给呀。咱干警察的要是给了您这面子，就没法给老百姓面子了，更没法给这……”老姚脱下帽子，指着上面的国徽说：“没法给这国徽的面子！”
“你……”老唐的脸一下子扭歪了，很不高兴地走了。
老姚戴上帽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当晚，老姚赶回所里连夜部署抓捕盗牛团伙成员的行动。天刚放亮，各小组凯旋，盗牛团伙成员无一漏网。当老姚和所里的兄弟押着那帮盗牛贼出村的时候，村民放起了鞭炮。清脆的鞭炮声伴着阵阵炊烟，在村子上空飘荡。那一刹间，老姚更感觉到了自己这一次“倔”得值价。
老姚56岁，他提前退休了，没有提拔，没有高官厚禄，平平淡淡而退。退休那天，所里的新老民警送别老姚，要老姚留下几句感概的话，老姚沉吟了一下，忽然说：“为民而倔，正必胜邪！”
作者简介：梁路峰，江西遂川人。全国公安文联会员、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23届高研班学员、江西省公安文联理事、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吉安市作家协会小说委员会主任、遂川县作协副主席。公安部文联签约作家，《散文选刊》《中华文学》杂志社签约作家，现供职江西省遂川县公安局从事公安宣传工作。先后在《人民日报》《啄木鸟》《人民公安》《东方剑》《短篇小说》《百花园》《散文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月报》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约360余万字，有若干作品分别获得国家、省、市文学作品奖。著有《生命的诱惑》《暗算》《血案迷踪》《龙泉警事》《法案纪实》等5部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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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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