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警察 ·小孩和狗

在丛林深处，在无边的夜色之中，当我明白喊我的人是一个十四岁少年时，我又一次被感动了。　　  

星期六晚上，山下村放电影，我突然接到报警：有几个小青年在打架闹事，我怕事情闹大，赶忙下山。那些天，所里情况特殊，就我一人在所，又无出行车辆。待我处理完事情之后，时间就不早了，电影也早已散场；在回山的路上，又碰上几个熟人闲扯一阵，便是更晚。
　　正值盛夏，山风悠悠，星月交辉，一路走来，很是舒坦。无意之中，我想起路前方山神庙的遗址。有些迷信的人，总喜欢用砖土石灰砌成小庙屋，前去烧香磕头，祈求富贵消灾。我觉得这类事情，对山民危害挺大。有的山民病了，因为迷信，没有及时就医，贻误和失去了最佳治疗时间，导致病情加重，甚至丢了性命。因此我就常常阻止他们。有好心人劝我说，从前这地方常有神鬼作崇，得罪不起的，但我从来不信。
　　突然传来两声“汪汪”的狗叫声，把我吓了一跳，心率骤然加快。这里没有村庄，哪来狗叫呢？难道有人带着狗偷树？要不就是夜行人带只狗在身边？我躲在路边一片桂花林的背后，竖起耳朵借月光扫视着，一直守了七八分钟，不见有何动静。四周树叶沙沙声响，象是在夜深处窃窃私语；野蚊子十分贪婪，将我当成战利品分享。无奈，我只好继续前行。
　　是警察叔叔吧？刚一起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起初我没有回答。不过，我很快就知道了是谁在叫我。是山下村村长十四岁的宝贝儿子星星，一头黄发，带两只黄狗，在看山巡夜。星星这一喊，使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想说：星子，你胆子好大呢，夜这么深了，还在山上转啊；
　　我想说：今晚孩子们都在山下看电影，你为什么没有去呢；
　　我想说：你的两只大黄狗为什么只叫两声就不叫了，是你发现“目标”不让它们叫吧；
　　我想说：大深夜，你为什么不怕呢；
    我还想说：你不怕山蚊子咬你吗？
　　可是，我都没有说。我感动的心情，从一端跑到了另一端。我把他叫到跟前，摸着他的头说：
　　“星子，夜里不安全，遇到横蛮的人不好办，以后不能这样啊，你太小啦!”
　　“我不怕！我的两只大黄狗勇敢着呢，打赢好几个人。你忘了，那一次？”
　　“知道。” 我说。
　　那是今年春上一个下雪的日子，晚饭后，星子带着两只大黄狗上山寻找野兔、山鸡，顺便看山，天擦黑时发现了“目标”：三个偷树的人同星子走到一条山道上。他们见是个孩子，根本不在乎，当星子放出两只大黄狗去唬他们时，三个汉子吓趴两个，另一个摔到山沟水田里去了……

“你说的是这一回事吧？”
　　星子摇摇头：“不是的。我是说去年冬天，几个偷耕牛的人。”
　　“啊，是的！”经他提醒，我想起来了。
　　那天夜里，我在三岔路口，遇到几个陌生汉子赶着两头水牛，急匆匆往前奔，竹棍子不停地往牛背上抽打，引起了我的怀疑：庄稼人把耕牛当做伙伴，不会这样虐待耕牛。我立即盘问他们的来龙去脉。这几个人先是递烟，说好话，称牛是从外地买来的，但拿不出凭据，我当然不相信。他们很快就跟我赌起狠来。
　　一个人怎么对付五个人，我一时没想出办法。关键时刻，星子带着两只大黄狗来了。
　　他听见有人跟我争吵，赌狠，就放狗去唬，吓得那几个家伙不敢动了，乖乖地跟我走。经过审查，果真是一伙盗窃耕牛的家伙。
　　说起这事，星子笑了。“没有我的大黄狗帮忙，你抓不到那几个偷牛的人。”
　　“是的，你帮了大忙。”
　　夜越来越深，月亮越来越明。我向星子交待几句，送他一程，让他回去了。
　  我站在山梁上，顺着星子下山的方向望去，蓦然，一个美好的情景映入眼帘：遥远的天空，闪烁着很多很多的星星，将我们的星子拥抱着嵌在其中。

我心头一热：星子不也是一颗星星吗？明亮而多芒！
　　　
    作者简介：湖广，实名胡广 。湖北咸宁，中共党员，大专学历。当7年兵和8年乡镇派出所长。一级警督。从写领导讲话、工作总结、破案报告开始，到诗歌散文小说都写。发过百余万字的各类作品（主要是地市刊物）。出版小说集《桂花庄》散文集《警察笔记》。作品发过《芳草》《岁月》《青海湖》《三月三》《小小说大世界》《中国文学》和 湖北日报、湖北法制报、人民公安报、国防报、中国改革报、青年报、农民日报、小说经典报、半月谈、《求实》理论网 等刊物。得过咸宁政府《桂花文艺创作基金奖》二三等奖。短篇小说《青山绿水》获《中国小说学会》征文三等奖，被收入2014年《中国小说学会》文华杯获奖作品选集。短篇小说《枪声》《乡规》被收入《中国作家名篇欣赏》一书。2002年加入湖北作协。现为咸宁市作协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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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杜金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