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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法医解密“5.12”抗震救灾日记

来源:泸州公安文艺 作者:殷世强

  
       在新型冠状病毒肆虐全球的时下,让我追忆起了12年前的“5.12汶川大地震”。在大灾大难面前,全国人民万众一心,共同抗击、战胜大地震带来的灾害。而今,
在肆虐全球的新型冠状病毒面前,同样需要万众一心、共同抗击冠状病毒……
  2008年震惊世界的“5.12汶川大地震”已经过去整整十二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年的一些记忆片段却愈发清晰了起来。地震发生后的第二天,按照省公安厅的统一安排部署,泸州市公安局迅速选派抽调全市刑事技术法医、痕检、照相等相关专业人员共11人组建了“刑事技术抗震救灾小分队”集结待命,而我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员。每一位队员都心系灾区,忘我工作,这期间经历了许许多多难忘的瞬间,有些花絮还历历在目,诸如:一口气吃了七个煮鸡蛋、被余震多次惊醒后的彻夜难眠、用几小时接的半盆山泉水洗了七天中的唯一一次澡……当然这其中更有一些刻骨铭心的工作场景已经完全潜入了脑海、定格成为了永恒的画面!   记得那是在5月14日的晚上11点多钟,局领导为我们举行了简短而隆重的出征仪式后,泸州“刑事技术抗震救灾小分队”星夜兼程于5月15日清晨提前到达了指定位置。相关省厅领导立即组织召开了工作会议并进行了任务分工,要求我们对平武县辖区内部分乡镇的罹难同胞遗体进行编号、拍照,对身份不明又不具备辨认条件的遗体规范提取有关生物检材,妥善保存及时检验以备建立地震遇难者DNA数据库。

   接受任务后,我们小组立即向平武县平通镇进发。沿途路况十分险峻,途中有一条长达2公里的隧道为必经之地。当我们的车行至隧道深处,只听见车顶上“噼里啪啦”作响,隧道顶部的落石砸在我们车上,此刻队员们神色凝重,并没有惊慌。我停下车,四周漆黑而沉寂,只有石块不断下落的声音,我扭头看了一眼带队领导,大家都没有说话,从他的眼神中我知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迅速冲过去,我下意识地猛踩油门迅速冲出洞外。山洞外的阳光依旧炽烈,然而谁能想到刚才我们分明与死神擦肩而过。  
    在遍地乱石、坑坑洼洼破损严重的山路上行进了几十公里,我们到达了一座桥头,桥头的告示牌上赫然写着:危桥,只允许救援车辆缓慢通行。一位在桥头值守的当地干部告诉我们,前面有辆车先前被山顶滚下的巨石击中后燃烧,车上五人已被活活烧死了。我们当即决定先去处理这五具遗体,到达现场发现:一辆双排座汽车被焚烧得只剩下残缺的钢架,车内人员已面目全非、完全烧焦了。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处理完这五具遗体,作为兼职司机的我深知危险无处不在,暗下决心一定要格外小心确保行车的绝对安全。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大家这才想起今天还颗粒未进。累了一整天,衣服早已湿透了多次,全身上下散发着各种刺鼻的异味,此时能吃顿饱饭、洗个热水澡那将是所有队员的最大奢望,但灾区的条件根本就不可能;我们只能用消毒药水浑身上下进行喷洒,吃点自备的干粮,选好地址搭建帐篷,晚上就和衣躺在里面忍受着频繁发生的余震带来的威胁。  
    由于平武县的灾情不是很严重,再加上救援力量相对充足。5月17日经向指挥部主动请战获准后我们马不停蹄奔赴灾情最严重的北川县,此时大家已经连续两天未进一粒米饭,出发时随车携带的干粮已耗尽,此刻大家都心知肚明目前是别无他法,只有忍着饥饿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继续驱车前行。当日下午5点左右途经一个志愿者服务点,我们停车试探性地向坚守岗位的志愿者问了一声:请问有吃的吗?“方便面和馒头没有了,煮鸡蛋和矿泉水还有不少”志愿者微笑着答道。多么美丽的笑容、多么动听的声音,我们立即下车行动起来!两口一个、两口一个,那一定是我有史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鸡蛋了;一口气七个鸡蛋和大半瓶矿泉水下肚,这也一定是我此生都将无法改写的吃鸡蛋记录了!水足蛋饱继续前行,赶到北川县城时,夜幕已降临了。

  指挥部安排我们在北川茶厂的一处空地开展工作,此时的北川县城完全是一片废墟。从帐篷驻地(北川中学操场)到茶厂有近三公里的路程,由于公路毁损严重,我们提着重重的装备只能徒步进城。茶厂的车间厂房完全坍塌,一幢办公楼和宿舍楼也严重倾斜,随时可能垮塌,直接威胁着我们的安全。由于长期从事公安刑警法医工作,我所见过的残酷血腥场面可以说是不胜枚举,但地震灾区众多触目惊心的场景足以刺激着我似乎已经不太敏感的神经。看着救灾官兵不断从废墟中挖掘出姿态各异、惨不忍睹甚至支离破碎的遇难同胞遗体,大家的心情都万分沉痛。   
      工作中我们检验了一位县林业公安局的遇难民警,武警官兵交给我们一块在其遗体旁发现的硬纸板。纸板上面用工整的笔迹写着“死者××,生于1983年1月,毕业于四川泸州警专侦查系,卒于2008年5月12日下午2点28分北川大地震……如有寻尸者请联系×××”。可以想象这位战友是在废墟下借助微弱的光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咬牙坚持写下了这段文字,他以这种方式亲自为自己短暂的人生画上了句号,他应该还有很多等待实现的美好梦想、更有太多太多对现实生活不舍离去的眷念……我们由衷的对这位年仅25岁的年轻战友肃然起敬,也许他的举动并不能令所有人感动,但却不能不让我从心底里为之震动。在面对死亡时如此冷静坦然,这正是广大人民警察在危难面前镇定自若、视死如归的真实写照!   
       在检验一位女性遇难者时,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我附近徘徊。起初我以为他只是一个路人,本想告知他这里很危险,请他马上离开。没想到他却主动靠近我,怯怯的问:“这具尸体多少号?”

  我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疑问。他迟疑片刻说“这是我老婆。”  
    我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在地震发生后冒多大的危险来找寻失踪的爱人,可我知道他一定不想找到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一定是急切地想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妻子,一个还能向他生气、朝他微笑的妻子!我认真地清理完这具尸体的遗物,小心地包装好交给这位年轻人,年轻人双手捧着爱人的遗物,没有眼泪,没有说话,痴痴地凝视着那具冰凉恶臭的尸体,久久不肯离去,仿佛在等待爱人的突然醒来。此刻我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内心深处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灾区人民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人间真情!   那段时间灾区的气候比较闷热,几天下来绝大多数遗体已高度腐败,很多还长满了蛆虫,尽管我们穿着防护衣、戴着防毒面具,刺鼻的臭味还是熏得我们翻胃作呕、头昏脑胀,但每个人都没有丝毫退缩和任何懈怠,仍然一丝不苟地进行操作。泸州小分队在为期7天的抗震救灾工作中,先后转战江油、平武和北川等地,往返行程达3000多公里,共检验遇难同胞遗体数百具,圆满完成了上级交办的工作任务。队员们都深深意识到能想方设法尽量查清每一个遇难者的身份、尽量给每一个遇难者都找到家人,这既是对逝者的尊重,也是给亲人们的一丝安慰!

  每年的5.12期间,“汶川大地震”的许多画面就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在我的面前并模糊我的双眼。回想起当年“5.12”大地震发生后,党中央、国务院举全国之力积极开展抗震救灾,短短几天时间抗震救灾工作就已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联想起亲身经历的一幕幕场景和一幅幅催人泪下的生动画面,自己对生命存在的意义不禁有了更深的感悟:在大灾大难面前,所有的功名利禄、恩怨情仇,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和渺小。只有生命,才是最宝贵的;只有真爱,才是最永恒的。当时我们所做的这些工作尽管谈不上什么轰轰烈烈,但这正体现了党和政府对灾区人民、对遇难同胞的深切关怀;在决不放弃一切希望抢救每一个生命的同时,对每位遇难者也同样关怀备至,这就是我们中国共产党“以人为本”执政理念的最好体现,这更是一种最深切、最伟大的关爱!

  时光荏苒又一个鼠年轮回到2020年,放眼今年春节期间新型冠状病毒肆意传播,严重威胁着国人的生命安全。危急时刻,习近平总书记亲自指挥、亲自部署,党中央成立新冠病毒疫情防控领导工作组,精准施策、联防联控,始终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放在首位,全国人民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共同谱写了诸多可歌可泣的新时代动人画面,已经取得了疫情防控阻击战、攻坚战的阶段性胜利,也必将最终在这次大考中交上合格答卷并取得彻底的全面胜利,中国共产党和政府再一次用全世界为之钦佩的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人间大爱!为此我们完全有理由坚信这种”以人为本”的执政理念也必将伴随着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如期实现以及人类命运共同体伟大构想的努力实践而历久弥坚、行稳致远!

 


    作者简介:殷世强,中共党员,一级警督,副主任法医师,四川省泸州市公安局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第二任所长,主要从事法医类检验及刑事科学技术管理工作。从警二十几年以来,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了专业技术论文及调研文章20余篇,在2008年“5.12”抗震救灾工作中,被公安部评为全国公安系统抗震救灾先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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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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