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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暖阳:老北京胡同警事儿

来源: 派出所工作杂志 作者:吴昆

1953年1月初,我从公安学校毕业以后,分配到北京市公安局西单分局宗帽三条派出所。这个派出所位于现在复兴门大街南侧。辖区东起闹市口北口,西至复兴门;北起卧佛寺街,南至城墙根。所长叫李贺田,五十多岁,右手被手榴弹炸残。

据说当年他曾是河北省涞水县游击队队长。

我到派出所的第一天,李所长分配我管七条胡同,即茄子胡同、营房胡同、席棚胡同、槐抱椿树庵、水月庵、回回营和月台大门。

次日清晨,我十分高兴地来到户管区。走近一看,却傻了眼。这个地方位于北京内城的最西南角,南面和西面是高大的城墙。这里哪有城市的模样呀!好像到了偏僻荒芜的郊野,大片大片的空旷地面上长满了一人多高已枯萎的荒草,野兔、耗子在草丛间乱窜。周围到处都是垃圾、沙土。特别是茄子胡同北边,堆着一座很大很大的垃圾山。

这能叫胡同吗?胡同,顾名思义,应该是排列较整齐的民居,呈棋盘式格局,或南北走向,或东西走向,或斜向或弯曲,总应该是排列有序的,或独门独院,或大杂院。也应该有门有户有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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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七条胡同却是一片片棚户区。居民多数住在破席箔搭的席棚里,只有少部分人住的是小平房,面积只有五六平方米或七八平方米不等,出入要低头弯腰,不小心就会磕头——这就是我的第一个管区。

我越看越扫兴,像泄了气的皮球,心灰意冷。回到派出所,李所长看出我的心思。凑到我跟前,很直爽的开口便问:“怎么样?到户管区走了一趟,有什么想法呀?”

“我……”

“有什么想法都是正常的。”李所长又说,“别看不起他们,他们都是咱们的亲人。共产党打天下干什么?就是为了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停顿片刻,李所长又语重心长地说:“我们的工作就是为他们服务,做百姓的贴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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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百姓的贴心人。”这句话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说。在学校没学过,书本上没有,家教也没有。

老所长的一席话,语重心长,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成为我克服困难、不断前进的动力。

我负责的这一片地区共有200多户人家。身份和职业从居住条件和门前堆放的东西上,一看便能知晓。他们绝大多数是极端穷苦的劳动人民。蹬三轮的、拉洋车的、瓦木匠、棚匠、沿街叫卖的小商贩、捡烂纸拾破烂的……旧社会穷人的行当,应有尽有。

这一地区,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领袖人物,名叫马春生,四十多岁,被人们尊称“马二哥”。他父母被日本鬼子杀害,留下他独身一人,以做小工为生。马二哥怀着深仇大恨,在西南城根荒野处,用石头砸死了两个日本鬼子,算是为父母报了仇。

马二哥为人正直,仗义疏财,有求必应。谁家揭不开锅了,他主动送去米面;谁家有事,他不传自到;哪家有病人,床边总少不了他的身影。他为邻居们办事特别热心,事事跑在前头。解放初,市政府为保卫新政权,决定建立群众性治安保卫委员会,召开群众大会,大家众口一辞地选举马二哥当了治保主任。1953年春,第一次选举时,他又当上了北京市第一届人民代表。

多年来,马二哥结交了一群“铁哥儿们”。有住营房胡同拉板车的马福永、住席棚胡同蹬三轮的单身汉李文穆、住茄子胡同跑大棚的大厨刘福来、养奶牛奶羊的小青年马明祥……这些铁哥们儿做起工作来,一呼百应,一个比一个积极,从不打折扣。那时,我的工作特别好做,只要把上级的精神往下一传达,这些人就是一句话:没得说,放心吧!这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在他们的带动下,街道上又涌现出一批女将:刘福来的妻子白祥云、回回营的杜淑媛、槐抱椿树庵的叶福珍、月合大门的袁淑英,著名海派京剧“印度”小生储金鹏的母亲也主动出来做街道工作。就是这些人,组成了新中国成立后本地区第一届治保会——第一批治保积极分子的骨干群体。

我的工作呢?就是老所长说的“为他们服务,做百姓的贴心人”。我以马二哥等人为榜样,把这一地区的居民当作我的亲人,为他们而工作。

第一,了解掌握各家各户的生活情况。对那些穷得揭不开锅的、有病没钱治疗的、孩子上学交不起学费的,一是拿出钱来救急,二是向民政干事反映,帮助困难户请求困难补助或免交学费。

第二,每逢刮风下雨是我最忙的时候,这一片的小平房多是用碎砖头堆砌的,危房较多,一遇连绵阴雨就有坍塌的危险。住棚子的是见雨就漏,还最怕刮大风,一遇大风棚子就有倒塌的危险。所以一遇刮风下雨,我便特别忙,昼夜守在户管区,跟着马二哥及众弟兄们一起检查危房漏房,动员危房户到附近的太平湖小学教室暂避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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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冬季防煤气中毒任务很重,那时家家用的都是煤球炉,有的是用铁桶自制的简易煤球炉,特别容易发生煤气中毒事故。秋冬之交,我边干边学,边学边干,帮助居民糊制、安装防煤气的风斗。这个季节,我每天要下到户管区检查一至三次。遇到刮风天,检查得更勤。因为大风呼呼地直往房里灌,煤气跑不出去,更是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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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冬天,分局来了一个电传:今夜大风降温、西伯利亚大寒流袭击北京,望各所加强宣传,让居民做好防寒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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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所长特别关心这一片居民,把我从被窝里叫起来,让我用报纸卷成的喇叭广播宣传。我站在茄子胡同北边的大垃圾山上广播,不料却由此引出一场笑话。当时李所长在户籍办公室值班。突然马二哥带着一伙人个个手持棍棒,直眉瞪眼地闯了进来。

李所长吓了一跳,慌忙问:

“你们干什么?”

“参加战斗。”

“参加什么战斗?”

“什么细脖的大韩牛袭击北京,不管他是细脖还是粗脖的,反正不是好东西,保卫新政权,我们要参加战斗!”

李所长及在场的人愣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

“你们笑什么?”

“错啦!错啦!什么细脖子的大韩牛,是西伯利亚大寒流,意思是特别冷……”

1954年春季的一天,我下户管区,见北京市卫生局门前围着许多人。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精神病人闹事。他站在卫生局的房顶上揭瓦片,砍砸过路行人。我正寻思怎么制止他的行为,就见马二哥搬着一个梯子跑来。我蹬着梯子上了房。那个精神病人只顾往前扔瓦片儿,我从他身后一下抱住他的双腿,马二哥迅速用绳子把他捆起来。围观群众热烈鼓掌。

这年夏天,两个小女孩在太平湖小学操场上玩耍,一人坐在秋千上,另一个人推,不小心秋千撞在头上,鲜血直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我正巧路过此处,听到呼救声,立即跑过去,抱起受伤的小孩送到医院急救。经过医生检查,确诊为重度脑震荡,需留院观察。这孩子是茄子胡同6号赵家的,我知道赵家很穷,根本付不起医药费。我迅速赶回派出所向民政干事申请了补助。

事后不久的一天中午,我回所准备吃饭,马二哥派人来找我,说有急事商量。我放下碗筷来到马二哥家,一进门,见马二哥和他的几位铁哥们儿整齐地围坐在小炕桌旁,炕桌上放着小葱拌豆腐、拍黄瓜、花生米等几碟小菜,还有一瓶二锅头。我说:

“二哥,你找我?”

“是,找你有话说呢。你先坐下。”马二哥拉着我坐下,接着又说:“今天找你不为别的事,祝贺你,你出师了。”

“出什么师?”我不解地问。

“学徒讲三年出师,你学了一年就可以出师了。我们哥几个商量过了,说你嘴上跟抹了蜜似的,整天大爷大妈、哥哥嫂子不离嘴,忙完东家忙西家。那天制止精神病人闹事,你够勇的,前几天又救了老赵家的孩子。都说你是我们的贴心人,对我们这地界儿穷人不嫌弃,到哪家都像到自己家一样,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你可以出师了。”

马二哥的一番话,说得我心里热乎乎的。事后我才知道,这是李所长与马二哥商议好的,就是让群众与民警面对面,直接评议。

回所以后,李所长乐呵呵地来到我面前说:“干得不错,就这样干,大家才能拥护你。”并根据我的申请,发给我一份入党志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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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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