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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铁路第一大案解密(二十三)

来源:群众出版社 作者:王仲刚

第二十三章    亲情

我把游子提出来,考虑到他在号子里那么辛苦,我给他准备了一只烧鸡,游子此时正狼吞虎咽地吃着。

灯光下,我提醒他:“慢点儿吃,别噎着。”

“没……没事儿……”因嘴里塞满了东西,游子说话有些含混不清。

等游子吃得差不多了,我告诉他说:“这一段时间让你受苦了,我一定争取申请多给你些补助。”

游子:“王科长,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游子能有今天,不都是你王科长给的吗?”

我说:“不说这些了,快说说赵喜贵近来的情况吧。”

游子:“赵喜贵这一段有些反常,以前他总是给我们讲他过去的辉煌,现在蔫蔫的。听见隔壁的监号门一响,他总是很快站起来,几乎是跑到门口,打开瞭望窗向外张望。完了一句话不说回到铺上,无论我怎么逗他,他都不说话。前天的宽严大会以后,他就更没话了,基本上像个哑巴。”

不过,游子又说,这几天他总是自言自语:“这个王科长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我笑了,这说明,赵喜贵已经感觉到危机四伏了。一个是他的徒弟、一个是他的铁哥们儿,监室又都是他的邻居,他们两个频繁地被提审,可就是不提审他赵喜贵。

他沉不住气了。

当追捕组奉命赴东北找到赵喜贵母亲的家时,赵母正在和几个老太太打麻将,嘴里还叼着一个粗粗的旱烟卷。

追捕组的同志向她出示了有关证明。她斜视了他们一眼:“怎么了,有什么事?”

追捕组的同志说:“赵喜贵因为违法犯罪……”没想到说到这里,她却“哼”了一声,从鼻孔里喷出一缕长长的烟雾,几乎恶狠狠地说:“赵喜贵?赵喜贵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说这话时,手里还拿着麻将牌。

“他不是你的儿子吗?”追捕组的人有些迷惑了。

“儿子?我没有这样的儿子。你们给我滚出去!不然,可别说我不客气!”说着就从门后操起一根棍子。

不管怎样,她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被我们强行带到了郑州铁路审查站。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赵喜贵的母亲,她给我留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可以说一辈子都忘不了。在我的意识里,天下最伟大的人就是母亲,最伟大的爱就是母爱,所以,我始终认为世界上所有的母亲都一样的慈爱、一样善良。

然而,赵喜贵的母亲却极其特殊。

我第一眼见到她,着实吃了一惊,如果不是被告知这是赵喜贵的母亲,我还以为抓来个东北大汉呢!

“你知道吗,你手上戴的戒指,是你儿子偷来的,按规定我们必须收回。”我指着她手上的金戒指说。谁知道我这句话可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她听了这话,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有好几分钟,突然,她身子一软躺倒在地,两眼上翻,口吐白沫。

这一下子把我着实吓了一大跳。

旁边的追捕组的同志告诉我:“没事,只要一提她手上的戒指,她就这样。”

我走上前,用大拇指轻轻掐住她的人中穴。不一会儿,她“啊”地大叫一声醒过来。这招儿很管用,在我几十年的警察生涯中,很多次发挥了作用。记得最早的一次使用时我还不到二十岁,是在信阳火车站派出所当民警,在处理一起因捡煤砟被火车撞死的女孩儿的伤亡事故。女孩儿的母亲一看自己如花似玉年仅二十岁的女儿被轧成几段,当场昏死过去。这一招儿掐人中穴救人的办法,就是我的老班长当时教我的。

后来听赵喜贵的老婆王玉芬说:“从我一进赵家的门,已经数不清我婆婆犯过多少次这样的‘病’了,只要和人吵嚷几句,不管是和家人还是邻居,她都会倒在地上,谁也不敢惹她,这几乎都成家常便饭了。”

这一下,赵喜贵的妻子王玉芬有点儿坐不住了。

因为,钱振民的妻子刘丽铃走了,他的情人雨雨也走了,她熟悉的几个“室友”或者叫“难友”都纷纷走了。尤其是刘丽铃的走,对她触动很大。她清楚地记得那次宽严大会,刘丽铃在台上声泪俱下的样子,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感化的。她在人群里坐着,虽然表面无动于衷,但她心里的确流着泪,这叫眼泪往肚里流。

监室里好静啊!外边萧萧的风声,把人的思绪都刮乱了。

多么漫长的夜呀!王玉芬蜷缩在墙角,浑身打着寒战,带哨的风声吹得更紧了。

她想起刘丽铃走的时候,那副欢天喜地的情景。

开完宽严处理大会之后,刘丽铃是哼着小曲回到监室的。她拿着小镜子,前、后、左、右地照了一圈,激动得眉梢都在跳动,脸上现出了红晕。刘丽铃望了望缩在墙角里的王玉芬,突然止住小曲,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包裹,走到王玉芬面前。

“王姐,我要回家了,你……”刘丽铃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玉芬缩在那里没有动,只用眼睛瞟了一下刘丽铃。她们在这段共同的岁月里,或许是同病相怜的原因,使她们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可眼前王玉芬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说祝贺的话吗?还是道别的话?更多的是让她羡慕。是啊,刘丽铃马上就要自由了,而自己呢?还要到什么时候?

王玉芬没有说话。

刘丽铃说:“王姐,我走了。”

刘丽铃拎着包裹走到了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像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她情不自禁地回头看着王玉芬。

王玉芬这时已经站了起来,她走到刘丽铃的面前,一把扯住刘丽铃的手,很急切地问:“你说,我……他们能放我走吗?”

“怎么不能?”刘丽铃像是很老到的样子,说,“你去找王科长,把你家大哥的事说清楚,王科长一准放你,他说话最算话了。”

“真的吗?”王玉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刘丽铃一拍胸脯:“我敢肯定!”

没过多久,王玉芬主动要求提审,而且点名要见我,她交代了赵喜贵在家里和其他一些处所窝赃的情况,这为审讯赵喜贵提供了重要的“炮弹”。

我立即起草了《关于对在押犯赵喜贵有关窝赃场所采取果断措施的紧急通报》,派出追赃小组,专赴黑龙江齐齐哈尔追赃。

经过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先后在赵喜贵家、其父母家等九个处所追缴赃款:十一万三千五百元,其中含银行和邮政储蓄所存折七个;金戒指四枚(白金、黄金各两枚),金耳环一副;两室一厅带盥洗室的住宅一套,这是赵喜贵用赃款三万九千元从齐齐哈尔市房产开发公司购买的;出租汽车两辆,是苏式捷达牌小轿车,是赵喜贵花十多万元赃款购买的,分别交给他的两个哥们儿开出租。

突破了赵喜贵的妻子王玉芬,接下来对其姘妇漆鸿雁展开猛烈攻势。连天加夜的审讯,加上漆鸿雁看到雨雨因为交代得好真的被放走了,于是漆鸿雁开口了。她交代,她与赵喜贵姘居后,赵喜贵当时给了她五千元,赵喜贵、钱振民两个人在她那儿放有一个密码箱,里面装的全是钱。1989年6月,赵喜贵送给她自动电脑录音机一台、照相机一架。

于是,我迅速派出另一小组赶到株洲,对漆鸿雁有关处所进行搜查和追赃。

根据这个交代,从株洲漆鸿雁处共追回赃款一万三千五百元、港币八十元、照相机一架、计算器两个、小型全自动电脑录音机一台、密码箱一个、高档衣裙七件等。

鉴于漆鸿雁认罪态度较好,配合公安机关追回了赃款赃物,我把漆鸿雁也解除收审。

案件进展到这个程度,我感到很欣慰。不仅破获了震惊全国的“3·20”案件,还抓获了像赵喜贵、钱振民、吴殿涛这样的江洋大盗、亡命车匪,更让我欣慰的是,分别在这几个地方追回了一大批赃款赃物。

如果你没有当过刑警,你可能没有这种感受,说实话,这是为民除害的一种成就感,一种说不上来的快感和愉悦。但是,接下来的问题是,你不能仅仅停留在案子破了,应该说,你只是完成了一半的任务。如果你仅仅把坏人打击了,但却没有把受害人的损失追回来,你会觉得没尽到职责。

现在我感到欣慰,因为我们追回了这么多东西,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些受害人的种种悲惨遭遇的画面。我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些东西归还给他们,让他们早一天开心起来,减少他们的痛苦。但是,案件还要往检察院、法院移送,现在归还为时尚早。我期待着那些受害者接受失而复得的钱财的时候,那种激动人心的场面。

每一次,在这种时候,我就有一种作为一个人民公安战士的自豪感。

随着案件的深入,各种证据越来越多,使我坚定了攻破赵喜贵这个最后堡垒的信心。

我分别派出几组查证人员,奔赴到各个列车上,在各列车乘警的帮助下,查找到了大量报案记录,还到山东聊城和浙江义乌走访了178次、243次列车上的失主,并把山东聊城李连贵请到了专案组进行辨认指证。

我决定再一次亲自上阵,提审赵喜贵。

谁知道,审讯进行了一天一夜,始终处于僵持状态,赵喜贵依然一副傲慢的神态。

我还是不急不躁:“赵喜贵,别人都能交代自己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你也看到我们把几个本来应该逮捕判刑的,由于认罪态度好、检举揭发有功都放掉了。你呢?你还打算扛到什么时候?”

“到死,到死我也不会交代。王科长,你就别费心思了。”赵喜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说:“因为你的问题,你们全家都受牵连,你老婆、你母亲、你的弟弟都已经被我们收审,难道你真的无动于衷吗?你对得起他们吗?”

赵喜贵冷笑了一下:“我连自己的小命都顾不了了,哪还管得了他们!再说,我和我老婆关系一直不好,已经长期不在一起生活了,你们抓她有什么用。”

我也笑了笑,说:“不对,你和王玉芬并不是关系不好。因为,你光在齐齐哈尔就有三个女人,你哪能顾上她。可是,据我知道,你在信阳被砍了五十三刀之后,钱振民、杨文清送你回齐齐哈尔,你住在你买的那套房子里,外表造成了一个长期不和老婆过的假象。而实际上,王玉芬每天晚上都由王军开着你花钱买的小轿车接到你的住处,第二天再送走。我说得不错吧?”

赵喜贵:“你不用说那么多了,没用。你就是磨破了嘴,我也不会说的。如果你们真的讲政策,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想见见我女儿。如果你们有一点儿慈善之心,就让我最后一次见见她吧。”

我没有犹豫,当场就答复了他:“可以,这一点不成问题。女儿是爸爸的心头肉,她也一定很想你,我会尽快安排的。”

赵喜贵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连连说:“谢谢,谢谢王科长。如果可能的话,请你让我家里人给我送一套里外全新的衣服,最好是西装,我想还要一双新鞋子,手工的布鞋。不管咋讲,我在黄河滩见上帝的时候,总也算像个样。大家都恭维我是‘东北虎’的虎头,不能太寒酸了。”

我说:“这都没问题。”

赵喜贵:“王科长,至于我个人的问题,你就别费心了,我就是带到棺材里也不会说的。不知道你听说没听说,在我们齐齐哈尔,有一个人被关了十一年,他一个字都没有交代,到现在都没有被处理。为什么?因为没有证据。口供是重要的证据,没有我的口供,你们就不可能有重要证据。知道吧?王科长,我也要在郑州创一个纪录,创造一个奇迹,最后把你们专案组给拖散。因为,你们专案组是一个临时单位,不可能坚持太长的时间。”

“哼”了一声,冷笑道:“赵喜贵,咱们走着瞧,看谁把谁陪到底。你不要太自信了。”

赵喜贵:“无所谓。”

赵喜贵真的无所谓吗?

过了几天,我把游子提出来,游子对我说了以下情况:

一个是自从我提审之后,赵喜贵在监室里烦躁不安,来回在房间里走动,他向游子打探最近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二是又过了两天,游子主动要求提审,他对赵喜贵说借机提审侧面打探一下消息,主要是钱振民和杨文清提审的情况。回到监室以后游子对他说,钱振民和杨文清都交代了,包括你的事。赵喜贵听了这些话,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用拳头使劲儿擂着太阳穴,好半天才说,都是浑蛋!

我知道,赵喜贵的心理防线已经坍塌,这是因为他的左膀右臂钱振民和杨文清不光坦白交代个人的问题还把他也咬进去了。这两个人一垮,赵喜贵好像被砍去了两只胳膊,他感到失去了支点。

这几天出奇地安静,那个王科长也不再提审了。可是今天怎么了?为什么把他带到了院子里?

提审就是提审,应该在审讯室,而不应该在院子里。好久没有在这空旷的蓝天下感受了,他看到有一只小鸟在高墙的铁丝网上弹跳,嘴里还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大概它是在喊它的伙伴或者伴侣。大冷天的它们在干什么呢?赵喜贵就这么看着想着,他真的好渴望自由。也许,这一辈子是不可能了,等二十年后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奇怪,院子里又放出来七八个犯人,有一个民警走过来,让他们排成一行,说是给他们上法制课。赵喜贵一句也没听进去。

实际上,我正在组织辨认,从山东聊城请来的受害人李连贵此时就站在室内的窗户下,玻璃窗上挂着一层厚厚的窗帘,窗帘的图案是绿色的,海岛、椰子树的画面。

我撩起窗帘的一角问李连贵:“你仔细看看,哪一个是?”

李连贵不假思索地说:“就是从右数第三个,那个留一撮小胡子的大个子。”

李连贵指认的这个留一撮小胡子的大个子就是赵喜贵。

他一眼就认定赵喜贵是1988年10月18日盗窃他一万七千五百元的那个作案人。

李连贵是这样叙述当时被盗的过程:

1988年10月18日,我乘坐从郑州开往广州的243次列车,当时我在7号硬卧车厢,买的是上铺。上车以后,我开始坐在边座,那时候人很多,我发现就是刚才指认的那个人也在附近的边座上坐着。那天我很累,坐了一会儿就爬到上铺去睡觉了,一躺下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可能是快到韶关站了,我起来解手,发现我放在行李架上的提包拉链被捅开,装在包里的一万七千五百元现金被人掏走了。

虽然李连贵没有直接看到赵喜贵作案,但是,钱振民和幺福军供述,他们那天和赵喜贵上了郑州到广州的243次快车,在衡阳下车,后来得知赵喜贵“掏心”盗得一万七千多元。

经多方侦查认定,赵喜贵在列车上共盗窃作案九起,价值十八万余元。其中已认定作特大案件三起,均系亲手作案,价值六万两千四百六十元。分别是:

11986年6月12日,赵犯伙同吴振利、幺福军、杨文清从漯河站上贵阳至北京的150次列车行窃,近许昌站时,赵犯将加挂车厢内旅客周爱生放在行李架上的提包割破,盗走人民币两万四千二百一十元。

21988年,赵犯伙同钱振民、幺福军从株洲上了郑州至广州的243次列车,近衡阳站时,赵犯将7号车厢旅客李连贵放在行李架上的一提包链扣捅开,盗窃人民币一万七千五百元。

31988年12月3日,赵犯伙同吴振利、杨文清、吴殿涛从郑州上西宁至上海的178次列车,赵犯将16号车厢旅客金熊平放在行李架上的一提包链捅开,盗走人民币两万零七百五十元。

综合各方面的证据,我认为对赵喜贵可以提请逮捕。虽然没有赵喜贵的口供,但我知道,我们政法机关从来是重证据、轻口供。

三天后,“5·10”专案组将第二批案犯一共十一人,一并向郑州铁路运输检察院提请逮捕。

经过补充侦查,专案组认定“3·20”案犯赵启发、郑松华(在逃)在该案中已构成共同犯罪。刘峰虽一同上车作案,但未实施具体犯罪行为,报捕缺乏证据。因此,对赵启发、郑松华提请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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