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津除恶
“咣当”一声。一把砍刀砸在车窗上,车窗玻璃变成了蜘蛛网。
出事儿的那天,王刚还不是衡水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是刑警支队三大队的副教导员。
那年是2011年。
我是刑警
那几天,挂在人嘴边的话是,能猫在家里,别待在外头。那是2014年衡水的冬天,寒冷刺骨。
就这天气,王刚出门了,而且离开衡水,到了饶阳。
县城边上,有个挺大的院子,是全国有名的蔬菜集散地。
一辆大卡车开进了菜市场。副驾驶车门打开,跳下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穿着件油腻的军大衣。
他走近一个卖菜的摊贩,边递烟,边套近乎:老板,最近生意好做吗?
菜贩苦着脸,摇摇头:俺就是一个卖菜的,哪算得上老板。
菜贩说罢,又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油渍麻花,又一脸胡楂儿的中年男人,问:你是哪儿的?
他说:俺从德州过来的。
菜贩又问:第一次来饶阳?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他手抄进袖筒儿,抬起军大衣的袖子擦了下鼻涕:俺第一次出来贩菜,啥都不懂,您得帮帮俺。
菜贩努了下嘴:菜价都差不多,关键是要长眼,别惹着那些人。
他顺着菜贩指的方向望过去,几个看上去凶巴巴的人聚在一堆儿抽烟。
他们是干啥的?他问。
菜贩的神情有些神秘:你真不懂?
他又吸溜一下鼻涕,摇摇头:不懂。
菜贩叹了口气:这些人是市场里最惹不起的,说是管理员,其实就是收保护费的。
他笑了一下:那不就是菜霸? 是带黑的。
菜贩吓得慌乱地摇头,指着他的胸前:可不敢乱说,心里明白就行。
三天过去了,他终于搞明白,控制菜市场的头儿叫高小毛。
高小毛?他眼前一亮,没错,他找的就是高小毛。也不是单找高小毛,他是想顺着高小毛这条线,找到马二卫。
2011年7月里的一天,细雨蒙蒙。饶阳大桥上,马二卫公然从警察的警车里抢走了高小毛。
那是王刚从警以来最刻骨铭心的一天。
那时,他在押解车队的后卫,前面撞车了,还没等做出反应,轿车玻璃就被马二卫砸成了蜘蛛网。人被抢,车被砸,高小毛被劫,马二卫逃了。
王刚向领导汇报的第一句话就是:出事儿了。
俺那是警告他们。他们说天网恢恢,嘁,咱把人抢回来了,车也被咱砸成了蜘蛛网。这成了马二卫炫耀的“战绩”。
不过,马二卫可不是菜霸,他是公安部挂牌督办的饶阳地区盗抢机动车犯罪团伙的头目之一。
一次,交警在公路上例行检查,拦下了马二卫的黑色桑塔纳轿车,请驾驶员出示驾驶证、行驶证。
马二卫把车窗打开一道缝,交警看了一眼就蒙了,递出来的既不是驾驶证,也不是行驶证,是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马二卫举着枪,驾车冲卡,一溜烟儿地跑了。那时,高小毛也在车上。
高小毛做了菜霸,马二卫又在哪儿呢?高小毛抓还是不抓?
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王刚的心里。一个刑警指挥员,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做到准确分析,正确预估,当机立断,还要有敢于担当的胆识和魄力。
王刚决定先放一放高小毛,欲擒故纵,以免打草惊蛇。
因为还没查到马二卫藏身何处。
就在这时,出了一件怪事儿。
“你家住哪儿?”
晚上8点接到这么一个陌生而又没头没尾的电话,如果是普通人,心里早就七上八下地打鼓了。没准儿,还会惊出一身冷汗。
王刚的第一反应是恐吓。
就在一个多月前,有黑恶势力给王刚传话,说对付你王刚也很容易,绑了你家闺女。难道黑恶势力恐吓升级,由托人传话到直接通话威胁了?
王刚脑子里想了一下,不露声色地问道:你是谁?
对方没吭声,缓了半天,又问了一句:你家住哪儿?
王刚说:你不报名字,我就挂电话了。
对方又沉默了半天,才说:我是张建平的父亲。
这下王刚立即明白了。张建平是刚刚打掉的一个团伙成员,虽不是主要成员,但也触犯了刑律,被列为犯罪嫌疑人之一被刑拘了。
王刚沉吟了一下,客气地说:您好,我不在家。
张父说:你家灯亮着,咋能不在家?
王刚又是一惊:张叔,我确实不在家,有什么话,您明天到刑警支队去说。
电话“嘟嘟”地挂掉了,王刚一家人吁了一口气。
第二天上午,张建平的父母到刑警支队来了。
张父开口便说:你们把我儿子放了,他不是主犯。
当了多年刑警,办了数不清的案子,以这口气讲话的犯罪嫌疑人家属,还是头一次遇见。
王刚看了一眼张建平父母焦灼的神情和斑白的头发,强迫自己去理解、去换位思考。
他笑了笑,说:不是团伙主要成员,但并不是没有触犯法律。法院是要根据犯罪事实和证据判决的。
接着,他把法律法规掰开了、揉碎了,说了一箩筐。老两口说,我们理解了,也听懂了。
王刚把老两口送出刑警支队大门,并一再叮嘱,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早点儿回家。
但老两口出了刑警支队,没有回家,直奔市公安局纪委督察去了。他们举报王刚的理由是:对待嫌疑人家属态度蛮横。
其实,他们告状的目的,是希望借此把王刚从这个案子上换掉。
王刚心里那个委屈啊。他真差一点儿掉眼泪,可是忍了。
市公安局纪委派来调查的干部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问:有的人不查是孔繁森,一查就是和珅,你王刚是啥?
王刚说:我是刑警。
不,他是扫黑英雄!不能让英雄倒在扫黑的路上!这是五大队队员们的心声,也是他们发自肺腑的评价。
不仅是王刚,五大队的人,个儿顶个儿都是扫黑除恶的勇士。这是衡水市公安局党委对五大队的评价,也是衡水百姓的评价。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一个个黑恶势力团伙的覆灭,使百姓的安全感得到了极大提升,他们能不给警察竖大拇指吗?
衡水市区有条问津街。明末一个知县说,对百姓的疾苦,不能无人问津,故此得名问津街。
问津街有个老邵,是有名的老炮儿,因为涉黑,被五大队抓了。
老邵的弟弟拐了几道弯儿,找了个“关系”,在酒楼摆下酒席,托这个“关系”给老炮儿哥哥平事儿。
“关系”端起酒杯一听,老邵是被五大队抓了,马上放下酒杯,连连摇头:五大队的人,从王刚到队员,都是黑脸老包。
张建平的案子尘埃落定,被法院判了三年。
这天,王刚和队员孙海岩一起去见张建平的父母。
老两口却不给开门,说王刚啊,不是我们不想见你,是没脸见。
王刚笑了,说叔、婶,我是来谢你们的,你们让我理解了嫌疑人家属的心情,懂得了什么是警察基石和群众基础。
等了一个多钟头,老两口就是不开门。
王刚转身要走时,门开了,老两口一脸泪花。
从此之后,五大队就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嫌疑人家属来了,一杯茶、一个请、一张笑脸。
警察和百姓连着的就是一条问津街。
调人借灯去深州
2016年4月23日,衡水市公安局看守所。
韩万兴仰起脸,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冷笑着向王刚示威:你怎么把我抓进来的,还得怎么把我放了。
这口气也太大了。抓捕逃犯韩万兴,一抓就是五年。这五年,办案的刑警顶着多大的压力,谁能理解其中的甘苦与滋味?
王刚笑了笑,说:娃子,你觉得你还有走出去的机会吗?
娃子是韩万兴的绰号。五年前,韩万兴在深州杀了人。杀人还不算,韩万兴还上演了一场“疯狂的尸体”。
因为开歌厅产生的矛盾,韩万兴恨上了万国喜。韩万兴浑,万国喜也不是省油的灯。两家的歌厅相距不到百米。韩万兴说万国喜抢他的生意,不按规矩出牌。万国喜暗中搅局,矛盾升级。
一天傍晚,韩万兴从出租车上劫持了万国喜,驾车拉到自家院子。一顿暴揍后,万国喜那会儿到底是已经上了奈何桥,还是奄奄一息,已经说不清了,反正是韩万兴带着一个小弟,用编织袋把万国喜裹成粽子埋了。
第二天,韩万兴又叫了于三儿,扛着一支半自动步枪,挖出万国喜的尸体,冲着尸体连开三枪,换了个地方,重新埋了。
开枪的时候,韩万兴还问于三儿:你怕不怕?
于三儿知道韩万兴说啥,忙说:娃子哥,这事儿,俺烂在肚子里了。
韩万兴杀人后逃了。警察抓了于三儿,也抓了那天参与劫持万国喜的同伙。
审到于三儿时,于三儿带着警察去村后的乱坟岗找尸体。挖开埋尸的墓坑,结果,现场除了三枚弹壳,万国喜的尸体不见了。
村民反映,杀死万国喜的那两天,韩万兴反常地在村子里遛了两天藏獒。
难道韩万兴把万国喜的尸体喂了藏獒?
找不到尸体,于三儿等人因证据不足放了。
所以韩万兴敢向王刚挑衅,说的就是万国喜的尸体。他是在向王刚要证据。
可是,万国喜的尸体到底在哪儿?
五年了,韩万兴把那具像谜一样的尸体当成了救命的稻草。
怎么审韩万兴?何凤林召集刑警支队主要骨干连开了六七次会,研究审讯方案和策略。
何凤林用笔敲了敲桌子,看着王刚:黑恶势力都叫你王三堂,说没有你审不开的案子,这回呢?
王刚抓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浓黑的眉毛一挑,说:今天晚上,看鹿死谁手吧!
为了这次审讯,王刚做了三件事:一是调人,二是借灯,三是派人去深州。
韩万兴把怎么对付警察的策略在脑子里想了五年。五年下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韩万兴后来说,他把这些道道,在心里过了无数遍,甚至推演了无数遍。
对付韩万兴,如果按一般的经验来审,他会认罪伏法吗?
审讯前,把能想到的困难,把已经掌握的证据再认真地捋几遍。王刚心里清楚,这是一次关于心理的较量。
调人。深州公安局局长、刑警大队大队长坐进了审讯室,配合审讯。作为深州黑恶势力的韩万兴,他能掂量出审讯人员的分量。
借灯。为了营造审讯的氛围,王刚安排孙海岩到市电视台演播室借来一只聚光灯,把审讯室布置得严肃而正规。
最后,又派侦查员到深州待命。根据审讯进展,随时开展工作。
布置妥当,只等着把韩万兴押入审讯室了。
晚上8点,参与审讯的警察,全部换上了一身威严的警服。
韩万兴进来,手铐打开,故作轻松地往审讯椅子后一靠,扫了眼对面的这些警察,嘲弄般地笑道:你们太紧张了,放松点儿。
王刚笑了一下:我们紧张吗?
韩万兴说:你们比我紧张。
王刚说:你别再转移话题了,说吧。
韩万兴只说了两个字:证据。
之后他就两眼盯着顶棚,如徐庶进曹营了。
可王刚不能沉默,得接着往下审。说什么呢?问万国喜的尸体在哪儿?韩万兴跟警察较量的就是这尸体,可是除了尸体,还能如何突破呢?
审到晚上11点的时候,王刚一直在给韩万兴解疙瘩,并随时关注着他的神情,琢磨着突破他心理防线的办法。
韩万兴始终不开口。
在外面徘徊的何凤林递了一张纸条进来,王刚出去了。
何凤林说:依我这么多年的刑侦经验,今晚可能没戏了,要不停了吧?
王刚搓了下手:我感觉韩万兴快吐了,那话就在嗓子眼儿含着。
何凤林凝视着眼前这位战将:真有把握?
王刚笑了笑:亲情打动吧。
正在深州待命的侦查员,接到王刚打来的电话,要他们把韩万兴母亲的视频录好传过来。
韩万兴的母亲和姐姐已经涉嫌包庇窝藏,关键的证据拿到了。
王刚看了眼在门外站了几个小时的何凤林,心疼地说:您回去吧。
何凤林笑了一下:你赶我走?
王刚道:您在,我们有压力。
何凤林无奈:我不是督战,是参谋,好,我走了。
何凤林走了。审讯继续。
王刚看了眼韩万兴说:你这么做,最对不起的是你娘,自己作恶也就罢了,还搭上老母亲。
韩万兴一愣,沉吟片刻:王刚,人都说你正直,要我开口,我有个条件。
王刚大手一摆:你没资格跟法律谈条件。
韩万兴又一愣,感觉很意外。
王刚把手机向孙海岩面前一推。
孙海岩心领神会,拿着手机,把深州传回来的视频给韩万兴看了。
王刚厉声道:韩万兴,你以为你所谓的混江湖,威风八面吗?你看看你娘。
韩万兴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着转着,“哇”的一声哭了。
王刚看了看参与审讯的警察,大家全都吁了一口气。
凌晨3点,趁热打铁找尸体。
原来,韩万兴带着于三儿第二次转移了尸体后,坐在家里,想了想,还是不踏实,趁着月黑风高,独自一人,又把万国喜的尸体挖出来,第三次埋了。
可是,到了现场,连韩万兴也蒙了。
五年前,韩万兴埋万国喜的时候,是一片荒地。如今变成了一片果园。尸体在哪儿?
王刚告诉侦查员,大家别急,也别吭声,让韩万兴慢慢想。
王刚给韩万兴点了一支烟,站在林子间,启发韩万兴慢慢寻找五年前的记忆。
随后,王刚又找来了村支书,一起根据韩万兴当初的记忆,勘查定位。终于,尸体找到了。
这时,一轮喷薄的朝阳从地平线升起。
回衡水的路上,一个侦查员指着蜘蛛网似的车窗玻璃:王队,把车窗玻璃换了吧。
王刚摆了摆手:啥时候抓到马二卫,我就去换这玻璃。
垃圾道与光头强
饶阳的马二卫一直没有露头。侦查布控,仍在悄然地进行。
这天,衡水某小区,几个身着便装的警察进了院子,到了一幢老式楼房下。据掌握的情报,这幢楼房的六楼,是东北籍黑恶势力的一个窝点。
一名侦查员准备往楼上冲,王刚一把抓住他,示意他到身后去。
王刚拔出枪,沿着楼梯往上走。结果,到了六楼,敲开门,屋里只有一个女人。按照掌握的情报,屋里至少有七个人。
人呢?王刚和侦查员们百思不解,问那个女人。
她摇摇头说,这儿就我一个人。
这不对呀。难道情报有误?
撤吧,王队,兴许是提前知道信儿跑了。侦查员说。
王刚琢磨了一会儿,说,你们留几个人在屋里屋外守着,我下楼看看。
王刚在一楼的门口坐着,十几分钟后,“咚”的一声响,王刚看着笑了。从楼道的垃圾道掉出一个人来。
王刚拎起这个人,铐上手铐。
侦查员看着垃圾道口说,你这是猫抓老鼠。
王刚笑了下说,我这是守株待兔。
侦查员说,王队你真神了。
王刚摆了下手,说,这是老式楼房,我进来的时候就观察过了;别急,垃圾道里还有。
果然,没一会儿,垃圾道口就下起了“饺子”。
一个、两个、三个……七个灰头土脸的家伙,“咚咚咚”地顺着垃圾道,掉落了下来。
王刚说,从六楼一直撑下来,委屈你们了。
一个家伙擦了把脸上的灰土,抱怨道:胳膊都擦破了。
王刚笑着拿起电话,命令道:王星,你们那边可以动了。
一声令下,二十几个团伙成员同时落网。
2017年8月18日晚上11时许,衡水市安平县一家超市快要打烊的时候,女出纳身中数刀,倒在了血泊中。这是震惊安平县的“8·18”大案。
王刚和市公安局刑警赶赴安平,与县公安局刑警共同侦破。
看视频。那个时间段,只有一个女人从财务室出来。这个女人是谁?
再调取周边的视频,显示这个女人进了一个巷子。从步态和体态分析,完全是个女人。
可半个多小时后,从巷子里出来的不是女人,而是穿着T恤的“光头强”。继续往后看,女人始终没有出现。
女人和“光头强”是什么关系?能不能连起来?
王刚一指显示屏:女人就是“光头强”,“光头强”就是杀人凶手。
通过辨认,“光头强”叫马彪,曾在超市打工,熟悉超市环境,知晓交款时间,具有重大犯罪嫌疑。
8月19日下午4时,一辆白色轿车出现在了问津街。
车里没人,这辆车是不是马彪的呢?
王刚心里打了一下鼓。
此时,马彪正在对面的玩具店,想给儿子买个玩具。杀人抢劫,在安平引起那么大的轰动,尽管做了自认为最巧妙的伪装,但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从玩具店出来,他刚一上车,有两个人就靠近了。
马彪立即想到是警察,打着火,噌地一下窜了。那速度,那机敏的动作,连久经沙场的王刚也惊呆了。
王刚一闪念中的判断是:坏了,这下,马彪成了一枚扔在街上的炸弹,这颗炸弹已经在马路上突突地冒烟了。
马彪因赌欠债,为还债杀人,是个典型的赌徒。赌徒有赌徒的扭曲心理,更何况现在已经变成了亡命之徒,巨大的危险瞬间在问津街的车流和人海中潜滋暗长。
王刚大喊一声,立即堵截。
他牢牢把握着方向盘,提速,紧盯。三台警察的车辆对马彪形成了合围。
侦查员王星坐在王刚的身后,指着车外:马彪完全疯了。
王刚命令:你告诉大家,即便我们牺牲,也不能伤及群众。
孙海岩驾车挡住了马彪,马彪一拐,加大油门儿,冲过高出路面十几公分的隔离带,上了高架桥。
王刚及时跟进,超了马彪的车,挡在了前头。
马彪撞开一辆私家车,加速潜逃。
此时大桥上,车流更大了。
这一刻,王刚的潜意识里,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因为马彪在和他搏命。
王刚加大油门儿,全力阻挡白色轿车。不料,马彪竟直接向王刚冲撞过来,试图撞开王刚的车。
王刚只觉得车身一震,车像脱缰的野马,一头撞向了桥墩。王刚的车趴窝了。
凭经验,他判断车轮毂肯定碎了,但对方的车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赢得了抓捕的时间和主动。
马彪驾着损毁严重的车子,不顾一切地冲下高架桥。
王刚跳下车。恰巧,他的初中同学经过,他顾不得解释,紧急中把同学从驾驶室拽下来,说了句:车被征用了。便驱车继续追击。
那位同学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马彪最终在十字路口被堵截落网。
这次围捕,公安局的微信群定格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马彪被按倒时,显得有些夸张变形的面孔,一张是王刚那台损毁的汽车。
第二天,在派出所做民警的妻子曹丽娟,在微信群里看到了自家那台“迈腾”轿车的惨状,马上拨通了王刚的手机,以不容商量的口气道:王刚,你给我回来。
王刚说:我正忙着,车送修理厂了,肯定能修好。
我说的不是车,你必须先回家来,让我看一眼,然后你再走。
丽娟,我真回不去。
再忙,你也得让我看一眼。我要看到你的人,看你是不是还好好的。
王刚的手哆嗦了一下,说:行,我回去。
王刚没回家,因曹丽娟临时被抽到派出所加班,他去了派出所。
见到曹丽娟,王刚辩解道:看到了吧,我好好的。
看到王刚的那一刻,曹丽娟顾不得所里还有其他战友,再也忍不住了,温柔的拳头砸在了他的肩头。
没有梁子
王刚毕业于省司法学校,和妻子曹丽娟是同学,两人一同进了公安局。曹丽娟个子高挑,身材纤细,显得文静。社区的大爷大妈提起曹丽娟,都说小曹,那是个好户籍警。
王刚闺女初中快毕业的时候,正是五大队扫黑除恶如火如荼的高峰期。
黑恶势力对王刚恨得牙根儿痒痒。团伙头子姚某托人传话,马二卫也曾威胁,绑了王刚的女儿,看他还跟咱作对。
王刚安慰曹丽娟,黑恶势力不敢对咱闺女咋样,也就威胁恐吓一下,咱要真被他吓住,那就别干警察了。
曹丽娟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她嘱咐女儿:你不能自己离开学校,等着妈妈接你。
女儿望着妈妈,睁大了眼睛:我是初中生了。
曹丽娟说:那也是孩子。
女儿说:你和我爸都是警察,我不怕。
曹丽娟看了眼天真的女儿,轻声道:我担心。
她给女儿立了个必接的规矩,女儿倒也听话,就在学校门口等着妈妈来接。可她也是个警察,派出所的工作,千头万绪,忙起来,没个准点儿。女儿有时在校门口一站,就是个把小时。
王刚也心疼女儿,就对曹丽娟说,别接了,还是让女儿自己回家吧。
曹丽娟说,我要不是警察,不知道你有多危险,也就没那么担心了。黑恶势力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可真要下了狠手,后悔就晚了。
王刚笑了下: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
曹丽娟说:现实要比想象的复杂。
他当然明白她说的意思。
就在王刚一家受到威胁恐吓的时候,马二卫的藏身之地被锁定了。
怎么锁定的?
有段时间,王刚腰疼得厉害,最后坚持不住了,到北京去做了个检查。一检查,大夫建议做手术。
王刚问,得住几天医院?
大夫说,五六天差不多。
其实,王刚住了三天就出院了。因为,在北京的医院,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很早就与王刚相识,但并不熟。
那人来了,倒也爽快,开门见山地说,放马二卫一码,你们的梁子结了吧。
王刚说,我和马二卫没有梁子。
那人先是一愣,后来笑了,说王刚你不给我面子。
王刚说,我是警察,和马二卫没有私人恩怨,哪来的梁子?
那人说,马二卫对派人砸你车窗玻璃很后悔,怎么补偿,你开个价。
王刚说,他四年前,可不是只砸了我的车窗玻璃,是明目张胆地从警察手里抢人,他不是冲我王刚来的,是挑战国家的法律。
那人一听,也不再往下说了。
可是他走了没两分钟,又折了回来,站在王刚的病床前,说你放马二卫一码吧,他狠着呢。
王刚沉吟片刻,没有表态。
那人一看,乐呵呵地走了。
于是,马二卫觉得王刚是害怕了他的“威名”,警报解除,悄悄地潜回了饶阳。
突然终止行动
跟着刚哥干!这是五大队刑警的口头禅。
五大队不是一般的刑警大队,是扫黑大队。除了时任大队长王刚,全部是清一色的年轻人。他们有的来自巡特警,有的从派出所调来。当初为了选人,市局搞了一个公开遴选,考试考核,能进五大队,每个人差不多都要过五关斩六将。经过严格筛选,组建了这支衡水市公安局最精锐的扫黑力量。
五大队,全称是衡水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五大队,成立于2013年3月25日。这个日子,像是具有某种仪式感的符号,烙印般地刻进了五大队队员的心里。而衡水的老百姓从此知道了,市公安局有个令黑恶势力闻风丧胆的扫黑大队。
五大队成立的时候,距衡水市副市长、公安局局长程蔚青上任不到七十天。成立一支扫黑专业队,是他的开局之笔。
选谁做五大队队长?程副市长盯着老刑侦、副局长何凤林问道。
何凤林说:王刚。
程蔚青问:理由?
何凤林说:简单、正直。
程蔚青追问道:简单是什么意思?
何凤林说:简单,就是社会关系简单。除了工作,王刚在外面没什么复杂的交际,扫黑队队长,自己不硬气,怎么打?
程蔚青笑了一下:是的,扫黑队队长自己的腰板首先得直,没有一身正气,别说扫黑,做警察都不合格。
于是,在三大队做教导员的王刚,调任新成立的五大队任大队长。
队伍刚成立,大家憋着一股劲儿,都想出成绩,想立战功。但王刚心里清楚,练兵是这支队伍面对的首要任务。
怎么带好队伍?只有一条,干中练,干中学。此外,五大队还有一个习惯,或者可以说是规矩,就是每天晚上8点的碰头例会。
王刚说,这个会,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是交流工作,集思广益,排解难题。二是避免外出应酬,保护了队员。
他们打的第一仗,是铲除霸占玉米芯市场的黑恶团伙。
王刚带队摸排,获取证据。
原来,玉米芯是做木糖醇的重要原料。黑恶势力霸占着市场,故意压低价格,直接伤害农民的利益。卖玉米芯的农民对这伙人恨之入骨,可又敢怒不敢言。
王刚来了,到市场上一转,心里有底了。
怎么让受害人开口?首先得拿到证据。
王刚带着两个队员,租了一间民房。民房没有被褥,也没有空调。二十天,他们就在木板床上躺着。那几天赶上降温,王刚出去,到市场上买了一个电暖气,是最便宜的那种,摆在卧室和客厅中间。就这样,一个电暖气,三个干板床,秘密地侦查了二十多天。
证据有了,王刚跟领导汇报,决定收网。
王刚的收网原则是,主要团伙成员必须一网打尽,同时到案,否则一旦走漏风声,逃掉几个主要成员,这案子就麻烦了。
听说要收网了,队员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十分兴奋,毕竟这是五大队建队以来第一次出征。
分好了抓捕组,征调了分局一部分警力协同作战。战前动员,让每个参战民警热血沸腾。
抓捕地点离衡水市区三十公里,各小组秘密地开拔到了指定位置。
就在将要行动时,王刚突然叫停了。
怎么回事儿?
市局指挥部也觉得意外,追问王刚:怎么突然终止了行动?
王刚说:1、2、3号主要嫌疑人手机全部关机。
指挥部那边的领导一听,也愣住了,毫不讳言地问:你怀疑这支队伍?
王刚说:我不怀疑,但这不正常,必须取消行动。
指挥部那边问:延误了战机,谁承担责任?
王刚说:我在第一线,我来承担。
回到队里,队员们都有些沮丧。
有的队员干脆问:王大队,为啥终止行动了?
王刚说:没底。如果走漏了风声,对方有了准备,咱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刑事犯罪,是黑恶势力。
队员说:俺们当初报名竞选五大队的时候,就知道这是扫黑队。
王刚笑了下,说:勇气可嘉,可我不能让你们冒险。
队员问:那你啥时候会信任我们呢?
王刚答:我把命交给你们,你们把命交给我的时候。
在场的队员都很意外:这话怎么说呢?
后来证实,那天三个主要团伙成员全部关机,是意外的巧合。一个是没电了,一个是在地下室赌博没信号,还有一个是睡觉把手机关了。
十天后,再次行动,十六个黑恶团伙成员悉数落网。
经过淬炼,队伍的默契有了。
几年来,王刚果然不负众望,带着五大队披荆斩棘,打出了声威。
马二卫的末日
马二卫潜回了饶阳,市局决定:收网。
这天是2014年11月22日。为了这一天,王刚等了四年。
市公安局租用了两辆厢式货车。
出发前,王刚检查队员的装备。一查,他火了:孙振华,你的防弹衣呢?
孙振华两手一摊:发到我这里没了。
时间不等人,马上要登车出发,该追究谁的责任,也只有等回来再说了。
王刚脱下自己的防弹衣,命令孙振华穿上。
孙振华问:刚哥,你咋办?
王刚拍着孙振华的胳膊,笑了下说:我是刚哥。
站在黑黢黢的车厢里,摇晃和颠簸间,猛然,王刚有了一丝生死离别的酸楚。
他有些后悔,走的时候,该给曹丽娟,给女儿,或者给老妈妈留几句话,写个字条什么的,留在办公室,万一挂了,就算遗言了。
他甚至在车上琢磨着,该写点儿啥呢?
就写:我走了,有可能回不来了。又一想,这么写也不对。
唉,王刚想叹口气,可是身边挨着的就是王星和孙海岩,还有孙振华,还有看不清面孔的年轻特警,这一叹气,别把士气给泄了。
结果,他硬是把这口气给憋在心底了。
王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王刚的胳膊,用力地拽着。
王刚问:你害怕吗?
王星轻声说:有点儿。
孙海岩听到了,说:马二卫是个亡命徒。
王刚说:冲锋的时候,还是老规矩。
货车摇晃了一下。
王刚说:快到饶阳了。
王星和孙海岩一听,都沉默了。按老规矩,就是王刚打头阵。
车内,特警队员的冲锋枪在黑暗中触碰到了车厢壁板,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今夜没有月亮,格外寂静。晚上10点,粮库四周,人影绰绰。
见到先期监控守候在粮库的饶阳县公安局刑警队队长,王刚压低声音问:确定马二卫在里面?
刑警队队长一指:你听,马二卫的大“猛禽”发动机突突响着。
马二卫虽抱着侥幸潜伏回了饶阳,但已如惊弓之鸟。他每天睡觉,一夜换仨地方,最近干脆吃住在车上,且发动机从不熄火,随时准备逃跑。他还花十万元在“猛禽”皮卡车上加装了前后安全杠,提升汽车的冲撞力。
王刚透过大门,看了眼院子里的皮卡车:他把“猛禽”当装甲车了。
刑警队队长说:那可不。
王刚向身后招了招手:准备行动。
为了防止丧心病狂的马二卫驾车突围,两辆厢式货车横在了粮库南北两个大门口,前后出口都被堵死。
按照这样的部署,马二卫插翅难逃。
但如果仅仅这样去判断马二卫就错了,近五十名特警,早把粮库四周围了起来。
睡在房子里的马二卫,听到汽车马达声,一骨碌爬了起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只穿着一条小内裤,冲到了皮卡车上。
王刚冲进粮库院子,喊道:马二卫,你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即下车。
“乒”的一声。
马二卫没有答话,先开了一枪。也许是慌张,也许是手枪的性能太差,子弹打偏了。
接着,“猛禽”皮卡一阵轰鸣,照着一堵墙冲撞了上去。
墙外是围捕的特警。
这时,墙垛和汽车,都能给墙外猝不及防的特警造成伤害。
可王刚已没有了判断的机会。
王刚举枪射击。
“轰”的一声,墙被撞开了一道豁口。
坏了,这回又让马二卫逃了。马二卫花大价钱加装的安全杠,为的就是这一冲,在墙垛倒塌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成功了。
王刚的心一揪,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猛禽”皮卡的车轮在墙垛上“轰轰”地空转。
马二卫跳下车。
“开枪!”王刚命令。
“哒哒哒”,微型冲锋枪的子弹飞向了马二卫。
马二卫倒在地上。
王刚冲过去,用警用手电筒一照,笑了,冲着特警竖了下大拇指。子弹击中的部位,在马二卫的腿上。
马二卫躺在地上,手里抓着一支驳壳枪。
缴枪,上铐。
马二卫看了眼王刚,抬起手指了指“猛禽”皮卡车说:我不服。
王刚瞪了马二卫一眼,说:老天爷都对你怒了。
粮库的一间仓房里,瑟瑟发抖的高小毛也落网了。
悬案十五年
十五年过去了,景县李各庄农户家的血腥味,仍然冲击着王刚的心灵。土炕上,30多岁的女主人和9岁的孩子被杀,血流得到处都是。
王刚和法医、刑技人员等进入现场。没想到见过那么多惨烈现场的女法医竟当场哭了。
王刚忍了忍,没忍住,泪珠子不断地从脸上滚下。
原来就在技术人员拍照固定现场时,被子一掀,一个3岁左右、光屁股的小男孩,突然站了起来。
大家先是一愣,接着是意外惊喜,随后就哭了。
这个蒙在被子里的孩子,幸运地活了下来。
王刚走出现场。警戒线外,老乡们聚在外面。景县是王刚的家乡,家乡父老的眼神,让他意识到身上的责任。
胡子花白的老村支书挤过人群,到了警戒线边,一伸手抓住了王刚的胳膊。
老村支书哆嗦着手问:谁做的伤天害理的事儿?
王刚说:我们正在查。
老支书又问:这案子破得了吗?
王刚答:争取早日破案。
老支书紧紧握着王刚的手说:等抓到凶手,我老汉要亲眼看看他长啥模样,咋就这狠呢。
十五年过去了,那个幸运地活下来的小男孩也长高长大了,老支书还健在吗?李各庄乡亲们的眼神,老支书颤抖的手,深深印在了王刚心里。
有一段时间,王刚喜欢上了一首歌。他平常对音乐并不敏感,喜欢的也不多,可那次在电视上听到这首歌,立即就喜欢上了,歌的名字叫《警察的承诺》:
自从你把信任交给我
我的心中就有了一份承诺
用阳光装饰你的家
你的温暖是我的寄托
承诺是苦
承诺是乐
警察的承诺是血与火
2014年夏天,时任刑警支队副支队长葛涛要去景县挂职副局长。支队的战友们在楼下为他送行,葛涛格外注意了一下,没有看到王刚,直到上了汽车,也没看到他人影。
汽车穿过问津街,行驶到了城外。衡水湖上,波光粼粼,微风习习,银鱼潜底。
突然,一辆汽车超过葛涛的车,在前面停了下来。车上下来的正是王刚。
王刚走向葛涛:队上人多,所以我在这儿给你送行。葛头儿,到了景县,你把那个案子关注起来。
葛涛看了眼王刚:你是说李各庄?
王刚点点头:十五年了,一想起那个从被窝里站起来的孩子,想起老支书那只颤抖的手,我这心里就像压着一块石头。
葛涛指着路边指向景县的路牌,颇有深意地说:就从路牌开始吧。
王刚一直目送着葛涛的车消失在了路牌的那边。
几个月后,王刚接到了葛涛的电话。
葛涛说:那个案子破了。
王刚兴奋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太好了,老葛,你真行。
葛涛口气有些沉重:你听我说,犯罪嫌疑人在监狱里服刑,人我们已经从监狱提回来了,可有个问题,犯罪嫌疑人到现在也不开口,咱不能零口供移交检察院,所以,你得带两人过来增援。
王刚急切地应道:我准备一下,马上到。
到达景县时,天已经擦黑。
葛涛说,晚饭准备好了,吃了饭再了解情况。
王刚坚决地摇头,饭不吃了,现在就开工。
葛涛理解他的心情,便说,那就把饭带到会议室,边说边吃。
王刚没想到,这次审讯,比审韩万兴那次还难。
审到半夜,葛涛说,停了吧,咱不怕累,但犯罪嫌疑人的权利还得保证。
第二天再审,还是不交代。
到了晚上,犯罪嫌疑人被带走了,王刚嘴上起了火泡。
葛涛泡了杯菊花茶,递给王刚:别急,他在监狱待了四年,眼看着要刑满释放了,结果被咱根据现场的DNA比对出来了,他想用抗拒抓住救命的稻草。
王刚看了眼对面那把空空的审讯椅,说:我可能急躁了。
两天后,抽丝剥茧,一条条早就刻在王刚心里的证据,把犯罪嫌疑人逼到了墙角。他没有继续狡辩抵赖的退路了。
做完笔录,犯罪嫌疑人被押回监室。
王刚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就为了两千元,杀了两条人命。
三天后,押着犯罪嫌疑人到李各庄指认现场。
警戒线外,王刚寻找着老支书的影子,想让老支书看看,这杀人恶魔长得啥样。
十分遗憾,王刚没能看到老支书的影子。
你真是王刚俺就敢说
2018年,全国范围的扫黑除恶如疾风骤雨,把衡水市公安局的扫黑行动推向了高潮。3月,衡水市公安局直接指挥,一举侦破震惊全国的冀州秦某杀警案,黑恶势力团伙成员被一网打尽,扫黑行动初战告捷。
接着,衡水市公安局在微信公众号发布消息:冀州1号专案、3号专案告破。
那冀州2号专案呢?人们议论纷纷。
李某华是一个40多岁的女人。她和小弟在酒馆吃饭时,一个马仔忐忑地问:华姐,冀州2号,会不会是咱?
李某华故作霸气地摇摇头:咱够不上2号,最多也就是个4号、5号啥的。
话虽这么说,李某华很快遣散了团伙成员,收敛霸气锋芒,蛰伏了起来。
已任刑警支队副支队长的王刚,带着侦查员秘密地到了冀州。
这天,一家酒馆进来两个人。他们叫来了酒馆老板。
酒馆老板道:李某华这个人,怎么说呢?不喝酒,她是冀州的;喝了酒,冀州就是她的。
王刚说:你能不能说得具体点儿?
酒馆老板下意识地扫了眼四周的顾客,连忙摇头。
侦查员张亚凯插话:你别害怕,我们是市公安局五大队的。
酒馆老板一怔:就是那个扫黑大队?听说你们队长是王刚。
张亚凯指了下王刚:他就是王队。
酒馆老板一愣,然后便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王刚,苦笑了下说:你要真是王刚,俺就敢说了。
我这个酒馆,就是让华姐祸害得没办法。
一次,几个顾客吃饭,有个小青年,在前面那个厂子打工,她非说人家看她,就打人家。人家是外县来打工的,不知道她就是华姐,还了下手。华姐的马仔自己用酒瓶割破了手,结果要了人家小青年一万八千块。你说谁还敢来这儿吃饭?
这还不算,她代理了东北的一个啤酒,冀州人不认那个牌子,只认青岛啤酒。她来了就专点那个牌子。俺说没有。她就打电话叫来她的马仔小段,当着俺的面儿打小段的耳光。俺知道,这是演苦肉计给俺看。俺一看,赶紧要了几箱子那个牌子的啤酒。可要来也卖不动,顾客不认,你说咋办?
这还没完。从这以后,她到别的酒馆吃饭,也是这一套,专点东北那个啤酒。没有,就威胁,就打骂。
我还听说,华姐还霸占着砂石料市场,横着呢。
王刚听完,说:你把这些酒馆的老板拉个名单,我们一家家去落实。
酒馆老板盯着王刚:你们是真的要动华姐吗?
王刚说:这几年,你不信我王刚,也该相信五大队。
酒馆老板眼神中的顾虑一点点地如潮水般退去了。
一个月后,李某华在家中落网,时间是凌晨1时。
为什么这么晚才抓到?
为了让李某华团伙成员全部落网。证据确凿,决定抓捕的这天,王刚将抓捕地点选定在了她家中,目的是将影响缩小到最小范围。
可是从傍晚6时开始跟踪,李某华先是美容店,后是酒馆;酒馆出来,又去了歌厅;歌厅完事儿,还不过瘾,在烧烤店又逗留了一个多小时。
而王刚他们,则饥肠辘辘地盯了半夜。
李某华的案子还在审结中,东北籍杨立辉黑恶团伙的犯罪事实和证据又已掌握。
杨立辉盘踞衡水多年,离开的马仔和新入伙的小弟换了几茬。有的回了老家,有的南下广东。
那些日子,除了日常办案,王刚每天必做的功课,就是与杨立辉谈话,给杨立辉解疙瘩,像挤牙膏一样把杨立辉的罪恶挤干。
刑警王刚和他的五大队,是衡水老百姓心中的传奇英雄,他们肩负着扫黑除恶的重任,聚合起中国刑警无坚不摧的正义力量,问津除恶,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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