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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音查嘎达(八)

来源:网投 作者:贺美兰

嘴皮子如果能解决了事,那天上也掉馅饼了。

第二天早晨,我在派出所食堂吃早饭,和做饭的阿姨聊起白大民的事。她说:“唐老鸭哇?人家全家吃的低保,政府的好处尽能领上了。你看我们家的娃娃也残疾,也没找谁,人家是只要有好处都去找。再说,他那娃娃也不残疾,还念过大学,怎不出去挣钱?就等政府救济呢!”“你听他说呢,他可会说啦。一天哇哇的!”阿姨愤愤不平。

这时我才知道白大民绰号唐老鸭,我问阿姨为什么这么叫,她说她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呢。

唐老鸭?是不是迪斯尼动画片《米老鼠与唐老鸭》里面的那个反派人物唐老鸭,样貌难看,一天到晚尽捣乱,扯着个嗓子不管见谁都哇哇叫嚷着。

“我还去北京接过两回人。”副所长胡国庆结束了案子,回到了派出所。他说,有一年他去北京找唐老鸭,好不容易找到,那天正好是下午五点多,赶上下班高峰期,他们发现唐老鸭时,唐老鸭也发现了他们。唐老鸭根本不顾人多车急,从栅栏上翻身跃过,那情景吓得他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不过还算幸运,两次都把唐老鸭给领回来了。

国庆的描述,让我不禁想到今年热播的电影《我不是潘金莲》。不知道他们采取了电影中描述的哪种方式,才把人领回来的。

“不过,他现在有什么事儿都和我们联系呢。”国庆说。看来派出所对唐老鸭的做了不少事儿,才取得他的信赖。

出了食堂的门,我碰到宝音以前的邻居李福生,跟他聊起老白的事儿。

“唐老鸭哇?唉,乃个人不行!”他说:“他是西瓜皮擦屁股没完。政府给照顾得了,面也给得了,低保也吃得了,残疾钱也拿得了。他是和政府见甚要甚,炭也要,那不胡国庆所长给联系好炭,他找人开了可大的一辆车,满满的锭了一车,人没脸!”

老李说:“再说他那娃娃大学毕业了,躺在家里也不出去做营生,就等政府给安排的呢。大家都像他,政府怎能照顾过来呢?”

哦,是这样。

正谈论着,宝音从派出所门外进来了,我对他说了大家对白大民的看法。

宝音说不是那么个,他也是生活不好。不是那么个,是哪么个?我是被宝音彻底搞糊涂了。

“他这个人也行了,多会儿借钱过两天就还了。我有时候忘了,那木了个哄,他说,钱!就给我了。”宝音颠三倒四地用汉语向我讲述,意思是老白经常和他借钱,后来还了。

他说话时前面喜欢加一个转接词叫“那木了个哄”,蒙语,我理解和汉语中“那么”相似,我问宝音是不是这个意思,他说:“就是那个意思”。

那么,真实的白大民到究是谁,他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去上访?

从派出所出来时,宝音给了我老白的卷宗材料让我自己看。又被我猜中了,高某盗窃的事没审完,他顾不上我了。

我返回宾馆翻阅了这些材料,在老白情感色彩浓烈的控告书、相关部门和相关法律政策的解读中,看出些眉目。

老白一家本来是辽宁阜新人,他父亲一九四四年参加了八路军。

按照历史知识推理,那个时间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还没胜利,他父亲应该在作战部队参加过打日本人的战斗,接下来是三年解放战争,他应该是打老蒋。可是文本中没有这样的描述。只有他在五二年复员回辽宁老家的记录,自己要求回到阜新农村,当了大队书记。按当时国家的复员政策,他应该得到的都落实了。后来经历一次打农药中毒的意外事件,老白的父亲牺牲了,也得到当时政策的照顾。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白大民从辽宁来到内蒙古巴彦淖尔乌拉特草原,投靠他的亲大爷一家。后来,陆续过来包括他妻哥在内一共七口人在此地居住。

00九年,时任潮格温都尔镇一居委的管片民警郝海龙因公牺牲,宝音接管了一居委的管片工作,也认识了白大民。

此时,旗政府迁往巴音宝力格已四年的光景了。快速发展的经济让当地牧民也富起来,镇子里大部分人搬迁到旗政府所在地,房屋大量空置。

一些游牧在草地上的牧户来到潮格温都尔镇居住。牧民的习惯是出门不上锁,即是下牧区喝酒远行也不上锁。那时白大民一家的日子比较好过。

因为当地盛产铜、铁等多种矿产,废铜烂铁多且收购价格高。老白收购废品,他妻哥虽有些智障,但帮起忙来不在话下,看着牧民的门不上锁,见什么拿什么,祸害了许多牧民的家。

宝音气愤地说,那些年此地的盗窃案件急增,“东西全让那些灰个泡们给祸害了!”

老白脾气古怪,又加上小偷小摸,被人起了绰号“唐老鸭”。牧民丢失了东西明知是他家拿的,也不敢找他要,去给派出所报警。民警去白大民家要东西,一来二去,老白对派出所极其有意见甚至敌意。

为了彻底解决问题,宝音买上东西开始走访老白,帮助他解决生活中的困难。一来二去,白大民不再对宝音那么敌视了。

2012年,因为四居委蒙古族多,考虑到便于开展工作,宝音由一居委调到四居委,此时哈斯宝力格接管了一居委的工作,2015年,哈斯升任派出所教导员,宝音又回到一居委工作。

人员变动,工作调整,但不管是宝音,还是哈斯,还是派出所的其他民警,都没少在白大民身上下功夫。

到目前为止,老白全家七口人中,有四个人吃上了低保,老母亲吃上了社保,政府给他们在东升庙办理了公租房。他妻哥作为“三无”(无房、无子女、无工作)人员,在房屋、生活、医疗 等补贴上政府按季度给予补贴,并按政策可以住敬老院,但他不去住,愿意和老白一家生活在一起,有时候赶上谁家办红白事儿,他进去拿上吃的、烧酒,找个地方喝个烂醉如泥。

按说,这些事实也不是白大民说的没人管、没人管。而且,他儿子读大学,他女儿读中学的费用几乎全部来源于当地政府的救济。

那么,白大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原来这既有大环境也有个人实际情况的影响。大环境是随着国家法治建设的推进,各种诉讼渠道的畅通,加之一些不怀好意人的唆使,老白开始以上访解决家庭生活问题。实际情况是老白有一件家事,坚定了他上访的想法。

有句话说思维形成习惯,习惯养成性格,性格决定命运。

白大民的思维是老子打江山后代就该享福,这种思维深刻地灌输在他的头脑里,并传播到他儿子的头脑里。

他儿子念大学时认识一个姑娘,女孩儿生在江西贫困地区,也不知道是他怎么给姑娘许诺的,或者是老白怎么吹嘘的,能给两人找到工作。姑娘被吹迷糊怀了身孕,来到乌拉特后旗白家。

本来姑娘是背着父母来的,双方家长并未见面,狡猾的老白本着生米煮成熟饭的想法,二人没领结婚证就给摆了酒席。可是孩子也生下了,姑娘却不见工作有着落,老白答应的房子也无望,她扔下孩子就跑了。

这件事大大刺激了老白,加之他儿子跑了老婆又没找下工作,把气撒在他头上。老白既丢面子又受儿子的气,先后去过巴彦淖尔市、自治区、北京等多部门上访,诉求也越来越离谱。他要求当地政府给他儿子安排工作,给他家各类亲属在镇上、东升庙解决五套住房,并要求给每个人交社保等等。

此时的老白已彻底变成了人们眼中的唐老鸭了,让人很伤脑筋。

我仔细阅读了夹在卷宗中的法律依据,再思考当下的扶贫现实,应该说当地政府对他诉求的答复是有理有据的,是合乎政策法律的。

然而,政策和法律制定得再好,执行得再精准,也抵抗不过人心。因为,人是活的,活着就会出现各种各样想法思维,就得面对各种各样生存现实问题。

宝音的说,白大民不闹的时候也行了。

“行了?怎行?”我问。

宝音说,白大民的女儿是他捡来的,是他靠捡破烂养活大,现在嫁出去了过得也行了。他借钱也还了,不是没脸的人。

“他那小孙女儿再过一两年也念书呀,我们给想办法的呢。”

宝音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多跑几趟路多磨嘴皮子,找找精准扶贫的政策。他现在养殖了十几头猪、几头牛,还有两头野猪,能卖出去收益好了,生活过好起来,人也会改变了。

英雄的境界就是与众不同。宝音除了政策和法律,总是能用回归人性回归真情的办法,去换位思考,全面辩证地看人看问题。

作家梁晓声在《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中所说,生产力起初是一把梳子,每根齿子把社会上的人群梳理成不同的阶级,但是随着它的高速发展,齿子会越来越细密直到成为一个篦子,把人群梳理成不同的阶层。阶级是对抗的,而阶层是可以协调的。在全面提升社会治理的今天,真希望随着扶贫攻坚战的全力推进,宝音的想法能得到相关部门的接应,在政策和法律条文的执行同时,给白大民们些暧心的帮助。

想一想,这里不仅是民族地区,还是边境地区,万一调解不好,小矛盾极可能导致大事件。客观地讲,这真不是上访这么简单的事。

如果他们长期生活不稳定,心灵无依靠,就有可能犯罪,伤害他人或者是危害公共安全,甚至有可能成为国家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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