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音查嘎达(六)
营生,天天都在往出生。早饭还没吃,派出所就来了十来个人。
所长柴永强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以实际行动,带领全所的人落实学习井冈山精神,密切联系群众,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
他的办公桌前,两台电脑和各种台账打开寻找信息。五六个人因为各种事务等着他签字呢。年轻所长的办公桌上放着新鲜姜片,你知道这是干什么得吗?不是治胃病,是治头发的。
从去年开始,无规律的工作生活节奏导致他的头发出现四块明显的斑秃。这不,在工作的间隙,柴所长还要拿起一块鲜姜来擦磨头发,用小偏方来指望头发重新长出来,以维护他的帅哥形象。
宝音的办公桌前站着一个小头头人,他的头颅看上去比普通人的头型明显小许多,且上面小下面大,看上去像个倒立的感叹号。小头头眼睛也有些斜,两条腿交叉站立,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面上,一看就是个残疾人。
办公室空间本来不大,这小头头站在宝音桌子前面,堵住了人们来往的视线。
也不知道他来找宝音干什么,宝音并不理会他,站起身来和坐在沙发上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用蒙语说话,他的儿女正帮着他增强听力呢。
在这广袤的草原上,最不缺乏的就是新鲜空气,派出所门外更是蓝天无云,院落整洁,绝对纯天然无污染。
而宝音的办公室与室外空气并无关联,一股浓烈的异味充斥其中。沙发上的老人手里拄着棍子,喘息着,不知道他有什么重要的事,这么大岁数非要亲自来找宝音呢。
老人的事正在办理,小头头不断发声。他是管宝音要钱的。“宝音叔,你就给我一百块钱,我真得要去东升庙呀。”
看他相貌也是三十岁左右的人了,还管宝音叫叔,真是有困难找见他警察叔叔了。
东升庙就是巴音宝力格,这种称谓与当地的宗教有关联。
在内蒙古很多地方,盛行喇嘛教,与藏传佛教与很的深渊。传说是一位喇嘛云游到此地,想建庙传播佛法,但不知何处是建庙之地。
当他念诵经文一亿遍时,来到一座敖包前,此时蓝天高远,经幡风动,他是人困马乏坐在敖包下歇息,突然他看见敖包上的石子发出七色光芒,豁然开朗,意念中告诉他此地正是苦苦寻求的建庙之处。
因为蒙语的“一亿”译成汉语有偏差,汉人就叫“东升”庙,后来行政图划上的巴音宝力格当地人称之为东升庙。听说,在巴音宝力格镇真有一座庙叫东升庙,也有喇嘛在传播佛法。
传说很美妙,现实很骨感。小头头紧追不放和宝音要钱:“宝音叔你就给我一百块钱哇,明天就给你还!”
还?这还带还的?还不是狼吃鬼没影的事儿,宝音欠他钱啦?我想。
宝音办公室墙上挂着的书法格外醒目,是“草原卫士”、“人民公仆”两行大字。
此时的“卫士”正在给老人办理事务呢,老人的事那也不是小事。在这里大部分老人吃着国家的低保,而派出所提供的所有信息关系到很多人的生计,想这位老人也不过如此。
果然,宝音为老人从蒙文档案中找出信息,和电脑里对照,办完手续,老人和他的儿女一起去柴所长办公室签字,然后挪动到户籍室。
“怎么这么大年龄的人你也敢让他来办公室,又不是案件?”我问宝音:“这些年讹诈警察的事情还少吗?”
宝音说本来也不用来他晚点时候要去,可老人不听劝,非要来,家里人也是没办法。
老人走了,小头头加紧他的计划。“宝音叔,你就给我哇。”这回“公仆”彻底被人围住了。
“前天给你的钱呢?”宝音问。
“花完了哇!”小头头很有理。
原来,小头头的名字还很美,叫田俊清,是宝音的帮教对象。
田俊清是个残疾人,六七年前因为偷盗被宝音处理时认识。他有一个妹妹,和一个有精神疾患的母亲。考虑他们生活有问题,宝音千方百计为他们跑政策、办理了低保。可是,生活好了一阵子,因为不会计划,拿上低保的钱没几天,大批地买东西花没了,有时还买了粮食收留一些流浪狗喂养,自己的生活很快就接不上档了。
宝音没办法,把低保卡要过来替他们保管。在宝音的控制下有计划的日子好过了才两年,今年,田俊清的妹妹,这个家里惟一的正常人在外面打工找处上了对象,她要求宝音还低保卡,她说她给家里安排呀。宝音就把卡给了她。没想到,田俊清的妹妹拿上卡以后,钱自己花上了,家里人不管了。
这不,他哥田俊清又来找宝音要钱了。
镇子上的人说,宝音是田俊清的干爸。这哪有四十出头的人给三十多岁的人当干爹的?
宝音告诉田俊清要等他妹妹把钱微信到自己帐里,再给他钱,他听完仍然钉在宝音的桌子前不走。
用宝音的话慢慢会好起来的,那就耗时间等着吧。
田俊清看宝音今天情绪不高,没能坚持下去,没要上钱不情不愿地走了。
我问宝音今儿怎不给,宝音说:“昨天妇联献爱心的面也给他家吃上了,他要钱做甚呀?万一坐上班车去东升庙胡害。不能给,不能由着他性子来!”
唉,一级英模忙得连自己家的娃娃也管不上,给人家三十岁的人当干爹,这也叫社会治理?
乱哄哄的上午没等结束,派出所接到报警,一个在镇上打工的东北老汉高某,跳进一户牧民家,乘外屋人们喝酒不备,进入里屋盗得了这家女主人的钱包。
柴永强和宝音赶紧前去抓捕,结果上演了电影里生死大战的一幕。
嫌疑人高某看到有警察到来,知道自己的罪行暴露。爬上一座废弃的楼房二楼,手里拿着一把刀扬言要自杀。
宝音和柴永强各自从东西方向准备上楼包抄。
高某口里含糊不清喊话,西边的宝音给他做工作要他安静,他根本听不懂宝音的汉语,东边的柴永强用普通话劝解。
宝音见高某手里的刀刀尖向下,看他不像要自杀的样子,继续与他喊话劝解,老汉听不懂宝音的话,在他一遍遍想与宝音弄清楚之际,柴永强从东边的楼后抄上去,靠近目标。
宝音看时机成熟了,一边向楼上爬去一边与老汉纠扯。老汉的注意力被宝音拿住,没想到宝音与柴永强已完成了对他的包抄。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拚尽全力扣住喝了酒的嫌疑人高某。
高某人是被弄回来了。但他“醉”得一塌糊涂,看他那在留置室里东倒西歪的赖样子,以我曾经搞过监管工作的经验看,明天也未必能搞定审讯。
此期间,柴永强和宝音两人要走访目击证人、采集报案人材料、调取监控视频,又经历了智力与体力的生死较量,还要把这个“醉”得死沉死沉得足有一米八高的老汉从楼上弄下来,带回派出所,两人累得跟狗似的。
晚上八点多,老汉既“听”不见人话,更不用说事实真相了。看样子柴永强和李勇两人准备夜审呀。
宝音对我哼了声,说要去看个人,这个人扬言最近要到北京上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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