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利比里亚维和的日子（三十八）
点赞！中国维和警察
古希腊物理学家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起整个地球。也有人说，给我一个舞台，我可以为你跳上一首动人的华尔兹。而对第四支驻利比里亚的维和警察防暴队全体队员来说，在蒙罗维亚这个备受世人瞩目的世界舞台上，帷幕已经拉开，观众已经就位，在翩翩起舞中，他们受到了来自各方的纷纷点赞，维和的梦想在西非的大地上展翅飞翔。
干得漂亮，中国警察！感谢你们为利比里亚人民带来和平的希望！——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利比里亚总统埃伦·约翰逊·瑟利夫
3月11日，我们首次踏上蒙罗维亚的大地。在这个湿热的西非国度里，不知是旅途劳累还是时差关系，又抑或是从寒冷的北京来到高温的蒙罗维亚，下飞机后一直感觉周围的物什在转，头很晕。蒙罗维亚没有我们的家，全队只能住在中转营——一座杂草丛生破落不堪的老营区。没等我们适应环境，一项重要的任务就迫不及待地降临了。根据联合国驻利比里亚特派团（简称联利团）下达的任务书，中国防暴队将接替约旦防暴队，从3月26日开始进行利比里亚外交部的定点驻守任务。
利比里亚国家不大，全国仅450多万人口，但首都蒙罗维亚人口却异常集中，多达150万。就像俗话说的那样，再穷的国家也有富人，蒙罗维亚集中了全国的三分之一人口，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车水马龙，尤其是外交部，地处蒙罗维亚最繁华的地段，又是总统瑟利夫的办公区，交通拥堵、环境复杂，受关注程度为全国最高。我们初来乍到就接到了这么一个任务，困难程度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而可以借鉴的经验又几乎为零。按照联合国制定的规章制度，面对危险程度如此高的任务，本可以摇头说不。但是，在140名维和将士面前，在这个世界舞台首秀尽管压力重重，我们却不想放弃每一次展现自我的机会，唯有咬牙坚持，绝不会临阵退缩！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熟悉环境、稳固阵地，防暴队徐晓伟政委一边合理部署警力，科学应对同时面临队伍分驻三地、搬迁营建、换防接防、勤务备勤的困难，一边加紧督促队员进行针对性应急处突训练；白天外出走访，与联利团职能部门、利比里亚警察总局协调情报信息共享机制，晚上实地踏查熟悉外交部周边环境。在经过反复踏查地形和了解周边环境后，防暴队党总支专门召开了勤务研讨会，商定定点驻守的相关事项，并形成了《外交部勤务实施细则》、《五查勤务标准》、《安全执勤四个规范八个严禁》等8个制度，为实施定点驻守任务打下了坚实基础。
但是光有制度保障还不行，实战水平才是完成维和任务的根本保证。由于瑟利夫总统的办公地点在外交部大楼，门前经常聚集着游行示威的人群，少则几十，多则数万。虽然大部分的游行示威是和平的，但在非洲暴恐事件逐渐增多的情况下，谁都说不准人群之中会否混入了恐怖分子。为了妥善应对暴恐袭击和群体性游行示威，防暴队集众人的智慧，创新推出了“135”勤务模式（一行警卫、三角巡视、五边联动），科学武装警卫、显示武力威慑。在我们驻守的36天时间里，先后成功应对了16起突发性群体游行示威事件。
每天瑟利夫总统上下班的时候是我们执勤最为紧张的时候，十几辆车子卫队一溜地开进开出，门口的示威人群总是能比我们更早得到消息，所以这个点基本都是人数最多的时候。老太太倒是一点不担心，进出的时候冲着我们微笑挥手示意。我们可是够呛，如临大敌一样，站得笔挺，眼睛还得滴溜滴溜地观察周围的环境，防止发生意外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冲上去。幸好得益于我们威武霸气的形象，执勤期间担负的35次总统及贵宾的警戒安保任务完成得非常圆满，路过的群众经常称呼我们为“蒙罗维亚街头的风景线”。
任务结束交接的当天，瑟利夫总统专门放下了手里的一切事务过来给我们送别，这在驻利比里亚维和警察史上尚属首次，这不仅是对我们工作的一种肯定，也让我们有了在这个世界舞台上继续展现中国维和警察之美的勇气和信心！
你们所展示的信息技术驱动维和勤务在各维和任务区绝无仅有，是维和历史上使用先进技术驱动维和勤务的先驱者，对于国际维和行动具有非常大的借鉴意义。——联合国秘书长特别代表法里德·扎里夫
维和任务区的形势非常复杂，举个例子说，武装抢劫这种事情就经常发生。非洲大叔们可不像在国内，小规模作战、对象也比较固定；在这里是有什么抢什么，大至钱财、手机，小至塑料桶、木薯粉，能拿的都抢。人数也多，最夸张的一次有50多人武装抢劫，把一个社区的群众家里抢了个精光。
我们的任务是保护联合国人员和设施的安全，由于很多抢劫涉及到联合国的职员，所以联利团指令我们要加强对雇员集聚区的巡逻和提供安保。为了有效震慑犯罪，同时降低危险系数，在徐晓伟政委的带领下，我们在物资紧缺的任务区硬是探索建立了一条以信息技术驱动维和勤务的路子。
首先是基础信息的采集与应用。爱民固边活动十年的工作经验让防暴队的领导们都懂得，要做好维和勤务工作，必须要有深厚的群众基础；要打好群众基础就得拉近与群众的距离；要拉近距离就得熟悉他们。所以进驻任务区后我们的第一件事就是建立了基础的数据库，利用走访、执勤、巡逻、协调等一系列的方法，采集了社会信息27类4386条、基础信息32类5970条、治安信息36类7328条、音视频等其他资料12638分钟，并分类建立资源丰富、脉络清晰的基础信息数据库。通过收集的地理信息分析总结，我们发现，联利团机构主要分布于蒙特塞拉多州、邦州、大吉德州、希诺州、马里兰州及洛法州。在蒙罗维亚的联利团机构主要有星基地、佩恩机场、泛非大厦等。蒙罗维亚联利团主要领导及国际雇员主要居住地在辛科区等地，本地雇员主要居住在布什罗岛、河边等地。熟悉掌握联合国设施和人员住所分布后，我们的心中有了底，在执行日常巡逻等安防勤务时，方向和重点更加明确。
然而光有数据还不够，在资源丰富的数据库基础上，我们又自主研发了电子地理信息系统，与基础数据库关联，运用于勤务的研判、分析，实现“风险动态区域预警”。这个系统能清晰显示联利团设施及人员住所、利国政府职能部门、道路交通、加油站及机场等重点目标经纬度；点击标记窗口图标，村庄社区、旅社饭店、复杂场所、重点人员及天气预报等常用资料一目了然。通过后台数据综合分析，在电子地图上将案件、群体性事件高发、治安复杂区划定为红色区域，将案件次高发、和平游行易发区划定为橙色区域，将相对安全区划定为绿色区域，对勤务区域的道路交通、治安环境、警地联勤以及通讯防疫等进行风险评估，达到安全规范组织开展勤务的目的。辛科区是蒙罗维亚的富人居住区，这里居住的大部分是联利团职员和中国华侨，同时这个区又是犯罪分子最喜欢作案的区域，通过我们的系统分析后，将其定为高危风险红色区域。据此，防暴队对该区域提升了勤务安全等级，增配警力及装备，选定方便机动处置的主干路线，巡逻模式由原来的车步联巡，调整为武装巡逻，加强巡逻密度，既保证了该区域的联利团职员和居民安全，又震慑了犯罪案件。在我们提高巡逻和武装震慑级别后的第二个月份里，该区域各类案件发案率下降了57%。
虽然与国内比较起来，我们的装备并非都能达到先进水平，但就是在有限的装备上，我们通过整合资源，还是建立起了从单警到小队到分队的信息化装备体系，为出勤的队伍统一配备了单兵图传设备、微波车载图传设备、网络布控球、远程医疗检诊箱，搭配使用绿岛、超短波、卫星通信、多媒体摄录像等设备，使信息化装备在执行勤务中充分发挥了作用。利比里亚通讯差是已经公认的，市区还好，时断时续的，到郊区就完全熄火了，而郊区，每天的巡逻几乎都要去。针对这种情况，防暴队在信号未覆盖或复杂、高风险地段，采用无人机高空侦查，然后把图像传回指挥中心，提供了实景图像，辅助指挥中心分析决策。
在大本营的指挥中心内，我们建成了实时全景可视的扁平化实战指挥平台，既可以通过实时远程图像和通信系统直接指挥单警或小队作战，也可以监管营区安全，以及对执勤中的伤病员进行远程医疗会诊，初步实现了数据整合与研判、信息共享与反馈、勤务调整与执行的目的。9月6日，防暴队赴巴波卢州执行联合国评估团要人警卫勤务，该地区距离营区200公里，需长途行军和野外留守。在行进途中，突降大雨，勤务作战指挥室指挥员立即运用电子地理信息系统，根据数据库分析，进行风险评估，认为暴雨将导致部分路段洪水泛滥、桥梁断裂。根据勤务作战指挥室指挥员的预警及指令，执勤小队及时调整行进路线，绕开高风险路段，顺利抵达目的地。执勤当晚，指挥员通过卫星通信实时指挥执勤小队在野外执勤点周边设置防御工事，依托无人机、视频监控、绿岛系统以及红外设备、夜视仪等设备，建立了“安全识别区”，并通过远程医疗系统指导队员对周边环境进行消杀。通过实战指挥平台巡视、人车动态识别、复杂环境监测，为前方执勤队员建立起全天候动态预警和保障支持，确保了安全。
进驻任务区以来，防暴队利用实战指挥平台指导执行联合武装巡逻、要人警务、定点驻守等勤务269批次并取得良好效果，共驱逐不明身份车辆13车次、不明身份人员14批36人，成功救助执勤中感染疾病队员13人，无一疏漏、无一投诉、无一违纪。
中国防暴队是一支纪律性和专业性都十分优秀的维和警队，是我在17个维和任务区89支维和警察防暴队里见过最优秀的防暴队，堪称标杆。——联合国驻利比里亚特派团总警监格雷戈里•辛茨
在利比里亚参加过维和警察的人都知道，有一个人特别难对付，却又不得不对付。那就是联利团警察部门的“Boss”——澳大利亚人格雷戈里·辛茨。刚进驻任务区的时候我们与印度防暴队混合住在中转营，后来到蒙罗维亚自由港之后又与尼泊尔防暴队混住一起。在我们与他们的队员进行交流时，都提到了辛茨，说他是一位非常严厉的高级警官，每次到防暴队检查，总是批评多、表扬少，指出问题多、肯定成绩少。我们在想，这是不是与他是澳大利亚人有关？ 因为在澳大利亚人的眼里，多少对亚洲国家，尤其是中国带有一点偏见。
但是他在利比里亚是联利团的警察总监，我们不过是属于他管辖下的其中一支维和警察防暴队而已，尽管关于他的传言让我们感觉到不好对付，却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准备应付他的检查。
辛茨第一次到防暴队检查是在新营区建成，分驻三地的历史结束后。我总在想，在辛茨的脑海里，我们一百多号人住在已经建成十多年没有改动过的尼泊尔防暴队营区里，仅仅过了三个月，又面临着环境陌生、资源匮乏、分驻三地、搬迁营建、执勤备勤等诸多困难，想必是不会有太多改变的，所以这也是我们进驻任务区后他一直没有过来检查的原因。但是从他踏入我们营区后的第一个脚步开始，给他的感觉绝对能用“震撼”两个字来形容：原来黄沙遍地、杂草丛生、蛇行鼠窜、残缺破旧的老营区哪里去了？面前的是排列整齐、散发着浓郁中国特色四合院风格的新营区！齐刷刷的装甲车、越野车像是等待着检阅的将士，威严地雄踞在营区外围；篮球场、图书室、会议帐篷、指挥中心、一级医院等新库室拔地而起，功能齐全又具有现代感；营区里队员们忙忙碌碌又紧张有序，动作干净利落、行为举止优雅，带着东方人特有的谦逊，见面一律微笑着打招呼“Good morning,sir”、“Nice to meet you”、“Welcome to China FPU”。一切是那么自然，毫无做作。
从个人的感情角度看，辛茨应该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悄悄改变了对中国防暴队的印象。但是从工作角度看，辛茨更看重的是中国防暴队的战斗能力，毕竟在维和任务区，光靠形象只能给人增添好感，而不能形成武力震慑。
从辛茨参观营区后开始，我们的勤务开始变得多样化了。从原先承担蒙罗维亚备勤和定点驻守勤务，变成了“承担了利比里亚首都蒙罗维亚地区及周边七个州武装巡逻、定点驻守、要人警卫、突发事件处置等任务，保护利比里亚境内联合国人员、设施、装备和利比里亚平民安全，维护任务区社会安全稳定。”在联利团给我们布置的任务中，既有日巡也有夜巡，既有常规性巡逻也有与军事观察员的联合巡逻，既有长巡也有短巡，任务一项比一项重，危险程度一项比一项高。在防暴队党总支的周密部署和科学安排下，我们按照既定的方案，采取了“遵章守纪，以我为主，任务为先，兼顾安全”的原则，不仅每次顺利完成各项勤务，还赢得了每一次与我们进行联合巡逻的军事观察员的充分认可；同时由于我们形象良好、装备精良，也赢得了蒙罗维亚当地群众的高度赞誉。只要是我们巡逻经过的地方，治安形势均有不同程度的好转。举个例子说，佩恩机场到市区的主干道原来一直是武装抢劫的高发路段，几乎每天都有发生，自从我们开始常态化巡逻后，发案率开始直线下降，犯罪分子很少出现，反倒是当地的群众，每次看到我们的巡逻车经过都会跟在后面高呼着“China Police,My Friend!”当辛茨总警监周围的利比里亚高官和联利团同僚越来越乐于谈论中国防暴队的种种光辉事迹的时候，辛茨也逐渐认同了我们的工作实绩。
西方人也认同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为了彻底检验我们的战斗力，辛茨开始加强对我们的不定期抽查。在任务区，我们还承担着一项重大的勤务——首都备勤，遇有紧急突发事情，随时准备拉动支援。这个勤务与正常的巡逻、驻守不一样，轻易不会遇到，万一遇到的肯定是大事件。单兵与小队作战能力辛茨已经逐渐认同了，群体作战能力还有待他的考验。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让联利团防暴办的普通职员过来对我们进行紧急拉动，检验我们在特殊情况下的处置能力。然而对于我们来说，每天都坚持了训练，这种拉动根本就是小儿科，虽说每次拉动的内容不一样，也现场设置了许多模拟实景的情节，但队员们都能满分通过。后来辛茨让防暴办主任亲自过来检验，甚至好几次他本人也参与了设定场景，然后在蒙罗维亚不知名的地方等待着我们过去展示实景演练。在一次次联利团官员满意的反馈中，辛茨终于从心底里充分认同了中国防暴队。在辛茨总警监的大力推荐下，联利团军警系统、联合行动中心、行动建设部、后勤支持部等各部门十余次到防暴队现场考察学习，并专门在我们营区召开了维和勤务工作现场会。12月份，辛茨总警监结束任期，归国前他专门来到防暴队，紧紧拉着徐晓伟政委的手说，这是他在17个维和任务区89支维和警察防暴队里见过最优秀的防暴队，也是最令他放心和骄傲的防暴队，感谢徐晓伟政委带出了这么一支优秀的队伍！
作者简介：李小飞，籍贯广西平南，毕业于广西警察高等专科学校，2002年7月入伍，现任浙江省公安边防总队办公室主任，曾任中国第四支赴利比里亚维和警察防暴队战斗队员。在《啄木鸟》、《中国作家》等各类媒体发表作品60万字，荣获首届边防文学奖一等奖，现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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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苏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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