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洁的光芒里向上》作者:蓝茹
来源:中国公安文学精选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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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见到他之前,我曾几次仰望着幽蓝如海的夜空,叩问流莹一样闪烁的星星:那是怎样一种影响和熏染,又是怎样一种特立独行,才让他这样一位蜜糖罐里长大的“85后”,如雄鹰爱蓝天、骏马爱草原一样,毅然决然地选择到那个海拔1600米、长11公里、仅0.2—1.2公里宽的古老小镇上去圆梦,追梦?
是那潮水般远去的茶马古道音尘?还是那座中西合璧的哥特式教堂里回旋了80周年的那个独一无二的声音……
“应该说,是缘于那年的清明节纪念活动吧!或许……还有早已融入到我血脉中的那种情结!”他的语气和神情里是满满的肯定和自豪。
这让我不得不认真地打量起他来:脸庞微圆,忙了一个通宵,却丝毫不见疲惫之色,笑起来既有“邻家阳光男孩”的朴实随和之气,也有数年职场磨砺出的干练和虎虎生机;个儿不高,标准的南方小帅哥,与介绍材料描述的那个“在参加抓捕、救援等行动中,冲锋在前,不怕困难和危险,充分弘扬了红军精神”的藏族警察形象有不小的反差,我心中的疑惑便如茶叶遇沸水,“倏”地膨胀、弥散开来……
他似有所觉察,羞赧地笑笑说:别说你不太相信,就是我有时候面对网友的质问,也忍不住扪心自问:金俊龙,你真的相信你回复的那些“挺红”之言,就是你的心里话吗?你真的觉得你守卫的这个高台之地,就是你三生有幸的圆梦之地吗?
“我相信!”他忽闪着清泉一样透亮的双眸,神情坚定地说,从那个清明节开始,他就深信不疑:长征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长征精神所包含的坚韧、执著、敢于胜利等精神内核,为人类所认同。他“朴实可敬的藏族外婆和汉族外公的所见所闻和所讲,磨西红军长征纪念馆里的所有图文和实物”,都让他“坚信和景仰”。
虽然那个活动已是25年前的事了,但金俊龙说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们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衬衣,戴着熨烫得平平的红领巾,兴致勃勃地去红军烈士陵园扫墓。
他没有想到,那个地方离他家仅几百米的距离;他更没有想到,全校600多名同学安安静静地站了近两小时,听老师声情并茂地讲述红军的故事。他们听得热血沸腾,双眼泪汪汪。至今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其中有一位姓马的红军战士,为了掩护部队和群众安全撤离,在自己的一只手臂被敌人砍断的情况下,仍然如山神一样挡在门口,努力为大家多争取一点安全撤离的时间。
“那位红军战士该有多疼啊!”金俊龙双眼潮红地向窗外望去,似乎姓马的红军战士就在那儿,他要冲上去,为那位红军战士止血止疼,与他并肩而立……
那次祭奠活动之后,金俊龙就着了魔似的,常独自或与几个小伙伴一起跑到烈士陵园去,或轻手轻脚地走过一排排墓碑,希望能读到、寻觅到更多让他们无法忘怀的红军故事。可惜许多烈士墓碑上,除了正面碑顶上那颗耀眼的红五星和竖着写的“红军烈士之墓”几个大字外,再无其他说明或记载。这让金俊龙“痛心而难过”。
他那时特别想知道,安睡在这些无名墓中的红军烈士姓什么叫啥名,多大年龄了,是怎样牺牲的,他们的爸爸妈妈或兄弟姐妹,知不知道他们的儿子或兄弟安埋在了这儿,想他们时,能来这儿跟他们说说话,烧点纸,倒杯酒,或带点好吃的东西给他们,可却没有人知道他们姓啥名谁,这样的无名烈士墓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排成片……
为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他们牺牲了宝贵的生命却连个姓名都没有留下。无名烈士墓与那位马姓红军烈士的故事,给金俊龙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和影响。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偷偷把外公刚买回来做木匠活儿用的一桶红油漆带到了烈士陵园,与几个小伙伴一起,挨个儿把墓碑上那些颜色暗淡或脱落的红五星细心地描补了一遍。但外公仅仅是说了他几句,并没有像平时他做错了事那样实行“家法”,反而明里暗里给了他一些最渴盼的“福利”——看电视,当然多是外公痴迷、他也喜欢的《闪闪的红星》《上甘岭》等军事类影视剧。
有天夜里,外公看到一部反映十八军进藏的故事片,忍不住叫醒已熟睡的金俊龙,边看边给连衣服也没顾上穿的孙子讲述自己当年作为军工随十八军进藏,因病不得不遗憾地止步于金沙江边的巴塘县,又因祸得福遇到了“跟画上的美人一样好看”的藏族姑娘等往事。祖孙俩看得上瘾,讲得听得更欢,不知不觉就过了子夜。
次日晨,该起床上学了,金俊龙却浑身滚烫如火炭,黑眼圈明显的小脸被烧得通红通红的……
父亲知情后,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给他提前开起了历史课: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彝族首领叶小丹与刘伯承歃血为盟、义结金兰,朱德总司令和五世格达活佛9次畅谈等发生在川藏地区的红色传奇故事,如阳光和雨露,伴着浓浓的父爱,缤纷了他的童年和课余,丰腴了他的思维和心灵,“穿军装,当军人”的念头,亦如他春笋般蹿个儿的身体一样在他稚嫩的心田蓬勃起来。
2004年金秋时节,金俊龙如愿穿上了军装,圆了他人生的第一个梦想,这也曾是他的外公和父亲梦寐以求的理想!
戴上大红花离开家乡时,外公和父亲如同统一过口径似的叮嘱他:要像红军爬雪山过草地那样,莫怕吃苦和受累,努力当一个好兵,替他们多站几班岗。
两年后,金俊龙告别军旅回到了故乡,按照城镇退伍义务兵安置政策,他被分配到了学校工作,但他却执意参加招警考试,并以优异的成绩入选。
入警培训结束选择工作单位时,金俊龙顺理成章而又出人意料地要求到位于“蜀山之王”贡嘎山东坡的磨西古镇,也即当年红军长征途中进入甘孜藏区的第一镇工作,说这是他“人生第三个也是最大最企盼的一个梦想”。
“当兵时,没机会成为一线作战部队的兵,更没机会做一名听到冲锋号就冲锋陷阵的军人;当警察了,能工作战斗在红军长征经过的地方,零距离感受红军为了理想和信仰执著向前、永不言弃的精神品格;零距离触摸和守卫着当年毛泽东、周恩来等红军领导人宿营过,并作出‘飞夺泸定桥’等重要决议的‘磨西会议’旧址,让这片红色家园因我们的努力和付出而变得更加美丽、祥和、富饶和神圣,这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金俊龙欢快自豪的声音,如窗外雨后怒放的格桑花一样令人欣喜和昂扬。
磨西——这片曾留有近2万名红军将士40多公里足迹的红色家园和土地,也以其独特厚重的红色品格与气韵熏染、丰盈着这位“85后”的身心,让他实实在在地感到红军精神,真的是咱们难得的宝贵财富,它如朝圣的路上阿妈放飞祈祷的经幡和千年不化的雪山,佑护着他,滋养着他,让他的追梦之旅时时处处沐浴在一种“在你圣洁的光芒里向上”的浓烈氛围中……
因宰客等行为引发一些矛盾和纠纷,金俊龙在工作中也不时遇到,但他会言辞恳切地对当事人说:你是在我们红色家园里做服务工作,你这样昧着良心宰客,是对我们红色家园精神的污辱。每年三四十万的游客到此一游,不仅是因为这里有著名的海螺沟世纪冰川,也是冲着这片红色土地而来的。我们文明的言行,是这片红色家园美丽风景的组成部分,也是对红色精神的传承。
也许真的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磨西这个红军到过的地方,这种劝说对大部分人都很管用。这让金俊龙倍感幸福和自豪,当然也督促提醒着他和他的战友,更自觉地把“人人都是形象大使,个个都是服务窗口”的工作要求落到每一次的接警中,始终以良好的警容风纪、公平公正的执法,让来此观光、寻梦的中外游客更具体更充分地感受到:长征是举世无双的行动。它将成为人类坚定无畏的丰碑,永远流传于世。
工作之余或遇到烦心事时,金俊龙则会来到那座具有飞檐翘角古典中国传统塔楼风格的磨西天主教堂,拾阶走上砖木结构的二层楼,在标有“磨西会议”旧址、毛泽东住宿的房间等处驻足细看。
我满心虔诚地随他走上二楼,来到被称为“危难关头挽救了红军、挽救了党”的“磨西会议”旧址门前,迎面而来的是会议室墙壁上火红的“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军旗,白色的五角星和金刚石色的镰刀和斧头格外醒目和有力,碣色长方形木桌四周,栩栩如生地站着或坐着当时参加会议的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红军领导人的蜡像。
他们身着灰军装,头戴八角帽,军帽上闪闪的红星与墙壁上猎猎的军旗相互辉映,似一团团熊熊燃烧、永不熄灭的圣火。他们的神情是那么坚定,目光是那样深邃,仿佛当时不是身处前有波涛汹涌的大渡河和重兵围堵,后有数十倍于己的敌兵疯狂追杀,左右则是雪山、草地的危难绝境中一样。
这样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豪迈气概和“舍我其谁”的英勇执著精神,唯有坚不可摧的理想、信仰作骨血,“狂飙为我从天落”的胸襟和气度作纸笔,才能孕育得出来。
金俊龙说,他每到这里来看一次,都有新的感悟和启迪,如同品读一本博大隽永的史书,常看常新,百读不厌。
2015年5月30日,磨西红军长征纪念馆正式开馆后,金俊龙便真如“蛟龙入海”,工作之余常常流连于馆内图文并茂的史料和丰富多彩的实物展柜前,让童年时代就印刻在脑海中的那些红军故事与之对接……
他们分局的姚静康局长自豪地说:等会儿你们参观磨西红军长征纪念馆时,就别找讲解员了,我们金俊龙讲解得比他们好。因为他是在用心、用情解读历史,触摸灵魂,而不是单纯地背诵文字。
事实证明:他这个“85后”,的确是“真信,真学,真用”,让馆长热心给我们推荐的优秀讲解员姑娘都佩服不已地说:金警官真的太厉害了!理解得深,讲解得好!她要把金警官说的那些充实到自己的讲解中,使自己的讲解更鲜活、更充实。
我也没有想到,那些极易被人们忽略的小展品,金俊龙都能如获至宝地悟出那么广博、精深的内涵来。
一张红军给老百姓打的借用某物的一句话欠条,竟让他读出了什么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和如何将规章制度落实到实际行动中;一条“打土豪,分田地”的寻常标语,也让他悟到了如何像革命前辈那样,真心实意地“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一页泛黄的普通油印小报,能让他想起毛泽东的那句名言:“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说红军能在那么简陋的“小米加步枪”条件下,打败“天上有飞机,地上有大炮”的敌人,文化软实力的支撑作用功不可没。因而,要成为红色景区的一名合格人民警察,必须要把长征精神真真切切地融入到平常的点点滴滴工作和生活中,像红军那样,为了理想和信仰,永葆初心,百折不回。
金俊龙说这些感想时声音压得很低,但仍让讲解员姑娘几次惊呼:原来这儿的每一件展品都这么了不起,都有这么多的内容和故事啊!
他略有些得意地笑着说:那当然了。要不怎么说这纪念馆是一部长征精神的百科全书呢?!
参观将结束时,金俊龙把我们领到二楼楼梯拐角处,指着墙上那幅不太引人注意的《四渡赤水》水彩画,激情满怀地谈起了他的观后感。
他有条不紊的讲述,让我们仿佛听到了红军战士四渡赤水后欢快的笑声,听到了他们头顶上那架若隐若现的敌机不甘失败的怪叫声,听到了红军脚下踏浪而行的木筏“嗖”、“嗖”驰向前方的声音;同样也听到了那位笑靥如花的女红军战士,把一只手放在嘴边向被远远甩在后面的敌军喊道:喂,你们来啊!来打我们!快来打我们啊!而她身边那几位同样笑容灿烂的男女红军战士,则可能在相互提醒:站稳了,我们快些渡过河去,早点把日本鬼子赶出我们中华大地!
我确实觉得这幅画非常生动传神地表现出了红军将士“万水千山只等闲”的革命英雄主义和乐观主义精神。
此时此刻,我不能不为自己之前的种种“追问”而汗颜。
我相信:他与战友搜救遇险群众时,面对擦身而过的泥石流,他那句“幸好来这儿的是我而不是别的战友”,的确是出自于他朴素的本能和真心:“因为我年轻,还没有家室,真的有点什么意外,好的也快些,影响、牵扯到的人也少些。”
我也相信:“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这句话,对不少人来说,可能更多是一种“脱口而出”,但对他而言,已化作了默默的行动和无悔的目标。
我祝愿他与他的战友和我们更多的人,在那圣洁的光芒里,怀揣初心,走得更快、更高、更远
……
作者蓝茹,原名吴何岷,曾任《解放军报》特约记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全国公安文联首批签约作家,山东省青年作协副主席,山东省散文学会理事,鲁迅文学院首届公安作家研修班学员。曾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文艺报》《中国青年报》《人民公安报》和《中国作家》《啄木鸟》《山东文学》《前卫文学》等报刊发表新闻和文学作品数百余字。多篇作品或在军内及全国、省市征文比赛中获奖,或入选全国公安文联、山东省作家年选作品集。已出版军旅散文集《逝水如兰》、公安题材纪实作品集《泉城俏警花》等多部作品。现为济南公安文联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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