嘠豆
四
下午到了上学时间，嘎豆还想赖着不去学校，姥姥可不答应了。
姥姥已经换上了那套的出门时才穿的衣服，拉着不情愿的嘎豆去学校。
班会上，胖头鱼，不，是许耀祖站在讲台上，给嘎豆道歉。他的鼻子已经不流血了，他说以后再也不欺负嘎豆了，还要教嘎豆学说方言呢。
在姥姥的授意下，嘎豆只好表态说他也有错，不应该打许耀祖。
最后，披肩发老师还让他俩拉拉手，表示和好了。
姥姥坐在教室的最后面，笑眯眯地听完后，就回家了。
班会后，披肩发老师让大家去操场上排队，说学校来了一群理发师，挨班给头发长长的男同学理发呢。
大部分扎着辫子的女同学不理，有些留着短头发的女同学才需要理呢。
披肩发老师说，这是城里一家青年文明号理发店的理发师们，每个月都要到小镇上来一次，是义务为同学们服务，不收钱的。
轮到嘎豆时，给他理发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姐姐，扎着马尾辫，穿着白大褂，像医院里的护士似的。
小姐姐很爱笑，她发现嘎豆不说方言，就问他不是当地人吧。
嘎豆就把自己到镇上借读的事情说了。
“噢，那你不想家吗？”小姐姐一边理发，一边笑眯眯地问道。
“想，但是没办法。”嘎豆有些灰心丧气。
“那你就得听爸爸妈妈的话，在这里好好学习。”小姐姐说。
嘎豆理完发，四处溜达，看见理发师们坐的小面包车停在操场边上，车身上喷着“莲城.....”，莲城！这两个字嘎豆认识，嘎豆的家就在莲城啊！他走过去趴在开着的车窗上往里张望。车里空荡荡的，司机不知去了哪里。
到了嘎豆放学回家时间，姥姥不见嘎豆回来。
做好的饭菜摆在饭桌上，有嘎豆爱吃的红烧排骨呢，香喷喷的，全用纱罩盖着。姥姥到院子门口，往街上张望好几回了，也没看见嘎豆的身影。
姥姥有些不放心，但没张罗去找。她担心期间嘎豆回来，进不来屋。只好站在院子门口继续等，拿把蒲扇赶蚊子。
天完全黑下来了，还是不见嘎豆，这下姥姥真着急了。她给大门挂上锁，叮嘱邻居帮忙看着门，要是嘎豆回来了，就放他进屋。
交代完毕，姥姥赶紧往学校走去。
学校的大门早就关上了。门卫老头在院子里溜达呢，说他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学生了。姥姥借用门卫的电话给嘎豆班主任老师打电话，班主任老师就是语文老师，那个披肩发老师。
披肩发老师说，早就放学了啊。但她确实没注意到嘎豆。
姥姥这下心慌起来，嘎豆能去哪儿呢？回城里？不可能啊，他怎么回去？去别处玩了？这会儿早就饿了，该回家了吧？
想到这里，姥姥又赶紧回到家里。邻居说，没有看见嘎豆回来！
这时候，披肩发老师也赶过来了，掏出手机，给好几个同学家里打电话，问他们看见嘎豆没有。都回话说，没有。
姥姥急得哭起来。披肩发老师安慰着姥姥，说，要不给嘎豆的妈妈打个电话吧，会不会是回家去了。
姥姥说不可能，即使是回去了，这会儿也到不了莲城啊。
五
姥姥家乱成一锅粥时，嘎豆哪儿去了呢？
对，嘎豆躲在理发店的面包车里呢。这会儿，车子奔驰在大马路上，晃悠晃悠地，藏在座位后面的嘎豆已经睡着了。
只是面包车不是回莲城，这群热情的理发师们，要去离莲城很远的另一个小镇的养老院，给那里的孤寡老人义务理发。加上嘎豆借读的小镇小学，这是他们每月休息时，必去的两个义务理发的地方。
嘎豆哪里知道啊？他还以为自己睁开眼睛就能到莲城，再借用小姐姐的手机给妈妈打个电话，妈妈就能接他回家去了呢。
睡梦中，嘎豆重新坐在城里学校的教室里，周围都是熟识的同学和老师，大家一起用普通话朗诵课文......窗外是谁，嘎豆瞥一眼，啊！居然是胖头鱼！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找嘎豆报仇打架的吗？
嘎豆一下子吓醒了！嘎豆有些迷糊，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是坐在理发店的面包车里，刚才是做了一个梦啊。
看看车窗外，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夏天的晚上黑得晚一些，到哪里了呢？
嘎豆揉揉眼睛，适应一下，看见扎着马尾辫的小姐姐坐在离他前两排的座位上，叫了起来：“姐姐，姐姐！”
行驶的车里忽然响起孩子的叫声，理发师们纷纷四处张望，找寻声音的出处。
“我在这里！”嘎豆喊起来。
司机急刹车，面包车停了下来。
扎马尾辫的小姐姐回头看见了他，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嘎豆面前，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回家，就偷偷上了你们的车，躲在最后面的椅子夹缝中，刚才睡着了。快到莲城了吗？”嘎豆很高兴地说。
理发师们围拢过来，问清楚嘎豆的来历，大家有些焦急起来。
小姐姐告诉嘎豆，他们不是回莲城，而是还要去一个小镇，再回莲城。
嘎豆也着急了，想到今晚还是看不到妈妈，禁不住哭了起来。
“你先别哭，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小姐姐坐在嘎豆身边，搂住嘎豆安慰着他，拿出自己的手机，问嘎豆，他妈妈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手机里传出来一个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小姐姐问嘎豆家里的座机是多少，这回打通了，结果还是没人接。
小姐姐又问嘎豆爸爸的手机号码。
嘎豆眨巴眨巴眼睛，说，爸爸的手机号码不知道，因为爸爸不让给他打电话。
“为什么？”小姐姐奇怪地问。
“不知道。”嘎豆摇摇头。
“姥姥家电话呢？”
“这个，这个......”嘎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记住姥姥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怎么办？”小姐姐回头问其他人。
那几个年轻人都挠挠头，小姐姐是理发师们的小组长。她想了想，说：“开回小镇吧，只怕嘎豆的家里人会很焦急的。”
“不不！我不回去！”嘎豆阻止道，他一心只想回莲城。
“车上的汽油不多了，已经报警，只能跑十几公里了，必须赶紧找个加油站才行。”司机说。
六
这时候，姥姥家里聚集了一群人了。
除了披肩发老师和几个邻居，有一些得了信的学生家长也跑来了，包括被嘎豆叫成“胖鱼头”的许耀祖，也和他爸爸一起赶过来了。
许耀祖躲在他爸爸身后，他觉得嘎豆的失踪跟他有关系，心里特别难过。
其实他不是故意欺负嘎豆的，相反，还想跟嘎豆交朋友呢.
城里来的学生肯定知道很多新鲜事情。他想从嘎豆那里知道莲城是什么样的，莲城好玩的地方多不多，莲城的电影院和游乐场，都怎么玩？什么是3D电影？
但他不知道如何去跟嘎豆沟通交往，只好不停地去惹嘎豆，没想到嘎豆现在不见了。想到这里，许耀祖哭起来。大人们更加心烦意乱。
大家站在院子里，商量着怎么去找嘎豆。
姥姥坐在院子中心的石凳上，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她没顾上吃晚饭，也没心思。姥姥没想到，嘎豆妈妈的手机已经关机，家里也没有人接。跟谁都联系不上了，怎么办啊！大外孙子才来小镇不到一个月的工夫，就不见了，跑哪去了呢？这让她怎么跟女儿女婿交待？姥姥越想越着急紧张。
披肩发老师安排大人们，有的去报警；有的去各家各户找；有的去大街小巷找；有的去沟沟井井、河边找，万一嘎豆贪玩掉进去了呢。
院子里的人散了，披肩发老师和许耀祖陪着姥姥呆坐着。
夜里有点凉了，姥姥不肯回屋，披肩发老师去屋子里找了一件衣服，给姥姥披上。
许耀祖到底是小孩子，瞌睡虫多，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哈欠连天。披肩发老师安排他进屋，上床睡觉去了。
披肩发老师的手机不时响起，每次接听后，都是没找到嘎豆的消息。
姥姥愈发焦急了，呼吸沉重起来......
期间，披肩发老师抽空继续给嘎豆的妈妈打电话，手机关机，家里座机没人接......
披肩发老师不时走到院子门外，向小街上张望，她多盼望嘎豆能随时从外面回来，说他饿了，想吃饭......
不等披肩发老师继续遐想，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咕咚”一声，转身看去，是姥姥倒在了地上！
赶紧掐人中，呼叫：“姥姥！姥姥！”
邻居们听到呼声，纷纷跑过来探望。
只见姥姥双眼紧闭，脸色在月光的衬映下愈发苍白了，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快去叫医生！”披肩发老师蹲下来扶住姥姥的脑袋，在下面垫着自己的手，央求邻居道。
小镇卫生所的医生很快就来了，是位中年男医生。
“还是赶快送城里吧！”男医生认真查看了一下，说，“可能是心脏病发作，咱们小镇恐怕治疗不了。”
“我开车去！”许耀祖的爸爸没有找到嘎豆，刚回到院子里，说完跑出去开车去了。
披肩发老师、男医生和邻居们一起，把姥姥抬到许耀祖爸爸的车上。
披肩发老师不慌不乱，她安排邻居帮助照看院子，还有睡在屋子里的许耀祖后，这才上车。
许耀祖的爸爸开着车，向城里驶去。
睡在嘎豆床上的许耀祖，啥也不知道，梦里和嘎豆玩得正欢，还笑出了声。
七
坐在面包车上的嘎豆，依靠着小姐姐，心里踏实许多。
这时，面包车停在一家加油站里，已经加满了油。小姐姐看看手机里的导航图，加油站离那家养老院已经很近了。
这时候，小姐姐的手机响起来，是养老院打来的。
小姐姐示意面包车驶离加油站，停靠在路边，这才接了电话。电话那头说，养老院的老人们都等着理发师们的到来呢，问大家是不是不去了。
“哦，马上，马上！”小姐姐没想到老人们记得他们去理发的时间，还在等着大家，心里很感动。
“要不还是先去养老院吧，咱们动作快一点。理完发，再把嘎豆送回小镇他的姥姥家。这样一来，两边都不耽误了。” 小姐姐跟伙伴们商量。
大家都同意道：“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面包车继续往远处的小镇养老院开去。
养老院的活动室灯火辉煌，从外面看上去很热闹，大部分老人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理发呢。
理发师们一到，赶紧忙乎起来。
嘎豆跟着跳下车，刚才在车上吃了小姐姐给他的面包、香肠，喝了一瓶子水，精神许多。
看着一屋子的老爷爷老奶奶，小姐姐他们在忙，嘎豆也想做些事情，老师教他们尊老爱幼、做好人好事，现在正好可以做啊！
于是，嘎豆问小姐姐他可以干些什么？
小姐姐正在给一位老爷爷理发呢，问他会不会剪指甲，如果会，可以给指甲长长了的老人剪一剪，她的理发箱子里有指甲刀。
哈哈！当然会了，嘎豆在幼儿园时就会给自己剪指甲了呢。
嘎豆高兴起来，在小姐姐的理发箱子里找到指甲刀，挨个去问老爷爷和老奶奶，谁需要剪指甲。
嘎豆在老人中间询问。爷爷和奶奶们很喜欢大脑袋的嘎豆，每个人都要拉住他的手聊几句，问他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上几年级了......有位老奶奶给嘎豆一瓶牛奶，让他喝，说长大个子呢。
嘎豆推辞不了，只好喝了牛奶，老奶奶可高兴了。
转悠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位需要剪指甲的老爷爷或是老奶奶。
活动室的大门敞开着，嘎豆探头探脑地走出去看看。院子特别大，周围是一圈供人坐下来休息的长木椅子，院子中央栽种着很多树木和花草，夏夜里的昆虫隐藏在其中，不时发出各种鸣叫声音，就像在开音乐会。
嘎豆仔细听着，这各种虫子的叫声，和姥姥家院子里的一样的啊。
这时，嘎豆发现一位老爷爷坐在离活动室不远的木椅子上，看着天空发呆呢，他赶紧走过去问老爷爷，需要剪指甲吗？
老爷爷问了嘎豆叫什么，是从哪里来的。嘎豆告诉了老爷爷。老爷爷说，他正好需要剪指甲。嘎豆特别高兴，赶紧蹲下来，就着路灯，给老爷爷剪起来。十根手指很快就剪完了。老爷爷很满意，说怎么报答嘎豆呢，干脆给他讲讲夜空里的星星都叫什么吧。老爷爷原来是位天文学家啊。
活动室里的理发活动已经接近尾声了。小姐姐看着变得很精神的老爷爷和老奶奶们，非常满意。有些理发师在打扫地面上的头发碎屑，有些在收拾自己的理发工具，包好放到自己的理发箱子里。
这时，小姐姐的手机响了起来。
“噢噢噢！是吗？真的啊！好好好！我马上去跟您见面！”小姐姐挂掉手机，脸儿红红的，高声招呼大家赶紧收拾，他们必须马上返回莲城去。
热门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