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算的骨髓
“我不能说。”
高手和肖建国问了好几天，并再四向于抠儿保证绝不透漏给外人。于抠儿才交代：“肖青说让我再找一个，对我好，对孩子好就行。”
他的话让肖建国很郁闷。肖建国问他：“那你的打算呢？”于抠儿抬起眼说：“我听她的。”
肖建国撇撇嘴，咽了口唾沫，说：“你得感人！要想感人，你就不能照实说。”于抠儿说：“可肖青临走真这么说的，我不能骗她，更不能忽悠别人。”肖建国拗不过他，搬来几个领导。最后大家一起帮他措辞，帮他孕育情感，最终也没能说服于抠儿。
肖建国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摆摆手，不管了，甩手走了。
高手这几天却楞楞的。她的脑子里不停浮现出大爱妻子、缺乏母爱的小姑娘、残缺的家庭、一眼就能看底儿的率直男人……这个男人还挺帅，年龄也挺合适。
高手是个大龄女单身。
以于抠儿为主角的几场巡回报告会平平淡淡结束了。每走一场，无论领队的怎么在会前号令大家练习鼓掌的时间、强度和起伏，在场中领掌，现场的气氛也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领队气愤地摇头又摊手：“世风日下啊，现在的人心多硬，这么感人的豪言壮语也打动不了！”
转眼到了年底，赶上单位正好提拨一批干部。肖建国举贤不避亲地向主管副局长推荐于抠儿，让他担任一大队的指导员：“国字号典型，咱全市公安也没几个。他为人正派，业务也熟。”副局长沉吟了一会，抬眼看着肖建国说：“倒不是说他业务能力不行，主要他性子太执拗，你让他干活行，让他带队伍，恐怕还得历练几年。”
肖建国没有提成职。和主管局长顶牛省下的200块钱，捐掉的骨髓，去世的妻子，绚丽的荣誉，登不上的云梯，这些事时不时在于抠儿的梦境里飞来飞去，让他好些天睡不踏实……
（六）
三年后，于卉考上了医科大学，如愿以偿学了临床。于抠儿也兑现了肖青的遗愿，又找了一个大龄的女协警领了证。女协警就是那个会写稿的高手。
婚礼上，轮到新郎发言时，于抠儿示意台下的于卉上来。他左手拉紧于卉的手，右手攥紧话筒，郑重地把话筒举到胸前，盯着他的新娘子，还用他一板一眼的语调，说：“我没有让你挥金如土的本事，只有让你衣食无忧的决心；我没有把美如蓝天的初恋献给你，只有期待女主人的支离破碎的家；我不说让你永远幸福的承诺，只有一腔经受过体外循环考验过的热血；我没有父母呵护的亲情，只有等待母爱的女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新娘子此时已经和于卉一样，哭得抽噎不止，妆都花了。是的，听现场的亲戚说，那时的我，哭得妆都花了。于抠儿一手揽过我，一手揽过于卉，三口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这种场面，让见多了各种婚礼状况的司仪一时都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该怎么圆场。愣了一会，我听见他招呼音响师：“放音乐，放音乐，放爱的罗曼斯……”
转过年儿，我给于抠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有人说，从背影上看，我个子高高的，胖乎乎的，肩膀也圆，屁股胯骨也圆，皮肤也白净，说话不紧不慢，有理有据，冷不丁看，我长得很像肖青。从说话的神态看，活脱又一个肖青。
某天，我问我家于抠儿：“哎，你看上我，从啥时候开始的？”他说：“你给我改稿，我一说起肖青，你就陪着掉泪。我就想，这个女的心善。”我说：“我都38了，还没嫁出去。你不怕我有毛病？”他说：“啥毛病，不过高不成低不就罢了。”
我又问他：“哎，你知道我是啥时候跟你对上眼的？”他说：“嗯？”
我笑了：“老听人家传你怎么抠了。可你一根筋似的要遵照肖青的遗言再找个时，我就想，这么透明的男人，可不能便宜了别人，跟了我才划算嘛！”
作者简介：王娟，鲁迅文学院第23届高研班学员，河南省作协会员。累计在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作品90万字，散见杂志《延河》《安徽文学》《百花洲》《厦门文学》《都市》《当代小说》《鹿鸣》《东方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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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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