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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嘶哑的歌喉唱着忧郁的感伤》作者:北塔

来源:中国公安文学精选网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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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三个月,我一直沉浸于翻译田湘先生的诗歌,甚至可以说是沉迷。英译中,中译英,我翻译过的诗集差不多20种了吧;但让我如此沉迷的,寥寥无几。我在答应别人翻译前,先要好好看看他们的作品。我不喜欢的,或者觉得很不好翻译的,会建议删除。田湘给我的所有诗歌,我也认真读了,但没有要求去掉哪怕一首;我反而劝他可以再添加几首。这说明,第一,这部集子里的作品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尽管并非每一首都是精品,但都有可取之处;第二,我真的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些作品,不忍撒手;有些诗我预感到翻译起来会比较难,但我也不舍得抛弃。
    诗歌翻译几乎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工作,所谓“困难的艺术”是也。翻译田湘的诗,当然也有很多困难;但我感觉非常享受、过瘾。这可不是苦中作乐,而是因为,田湘的诗契合我的审美趣味和诗学观念,阅读的巨大乐趣完全冲淡了翻译过程中的艰苦感受。
    文学的创作和阅读都是潜在对话,翻译何尝不是?作为翻译的潜在对话,是更加亲近密切的、更加细致入微的;因为没有一个读者会像译者一样,去咀嚼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个词语组合、每一个句子的方方面面的含义,或显或隐。读书可以“难字过”(陶渊明语),但翻译却不能打马虎眼,一个字都不能含糊,连原作中含糊的字眼都要在翻译的时候弄清楚——何以含糊。
    从某种角度可以说,“译”者,“释”也,解释行为贯穿于翻译的全过程。读译田湘的诗,我得到许多的启发和想法,很想跟田湘本人和其他读者交流我的解读内容,甚至有提笔写作评论文章的冲动。这时,田湘命我写几句,正中我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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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有两类诗人深得我心。一是以北岛和杨炼为代表的,深刻、冷峻,充满悖谬、张力、反讽和批判。二是以顾城和海子为代表的,天真、简约,但不乏激情与想象,灵感持续迸发。
    田湘本来基本上属于后一类,可归入浪漫主义范畴,以抒情为中心。他是一个积极乐观豁达的人,精力充沛、情感满溢。他的多数诗也是以情取胜,具备特别强 大的感人力量;有些还罩着情诗的壳。在当代中国情诗界,有阴盛阳衰的现象。像田湘这样情诗写得又多又好的男诗人,委实不多。尤其是他早就已经人到中年,还能如此满怀激情地抒发爱的感受,让我无比叹服。一度让我疑惑的是:田湘身材壮硕、笑容满面,而且身居繁忙的领导岗位;但他对爱的感受,或者说他的诗歌的基调却是哀。这可能是因为他在现实生活中确实受过爱的伤害,伤得还不轻,以至于一直耿耿于怀。正如他在代表作之一《沉香》组诗中所表露的:
        别人被爱是因为完美
        我被爱是因为
        遭遇伤害
    在他的爱与哀之间,似乎始终横亘着伤害。但是,这种伤害仅仅来自抒情主人公心仪的对象吗?这个对象固定于现实吗?答案是否定的。田湘的爱情观依然带有少年情怀,纯洁、浪漫,九死其犹未悔,神圣不可侵犯。这样的爱情期待蕴含着理想主义的光芒,甚至寄托着对乌托邦的向往。关键是这样的爱情期待碰到现实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一个理想主义者,如果是战士,那么,在他遭遇顽固的现实堡垒时,会愤怒、兴奋,激发起进攻的冲动。但田湘这样的诗人,他的感受是忧郁、感伤、愁苦。本来,在讲究含蓄、委婉和修辞的中国诗学语境里,这些直接描写情感的名词因为其抽象性而忌讳使用,但田湘大用特用,甚至不惜堆叠着、串联着用。忧郁和感伤是两种相近的情绪,为了加强情感力度,他居然用“忧郁”来修饰“感伤”:
        我也是个蹩脚的歌手
        一路上用嘶哑的歌喉
        唱着忧郁的感伤
        ——《火车是个蹩脚的歌手》
    奇怪的是,我们却并不觉得抽象乏味,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词语和意象,在入他的诗之前,都浸透了他情感的血泪!如此,怎不撼人心魄?
    本集题为《雪人》,是因为他的一首脍炙人口的同名代表作。《沉香》当然也涵盖了他的心志和遭际,但真正称得上自况的,还是这首概括性更强的《雪人》。这首诗写尽了人的(或者说心的)脆弱。在严寒的环境里,雪似乎很容易成为冰,似乎冷而硬:
        我因此也有了一颗冷酷而坚硬的心
        除了你,哪怕是上帝的眼泪
        也不能将我融化
    这个结尾真正耐人寻味的是“除了你”三个字的插入语。在田湘以情感为主导的诗歌世界里,上帝的存在感还不如“你”,“你”是上帝这个单一神之前的神,是泛神。在田湘的诗歌话语里,上帝的出场次数寥寥无几,而“你”几乎铺天盖地。那么好,“我”的心哪怕真的变冷变硬了,也会因为你的无所不在而随时融化。只有现实才具有“石头的冰冷与坚硬”,诗人的心是温暖而柔软的。因此作为诗人外化形象的雪人只有融化的命,而融化后的水是心底里淌出来的忧伤。
    田湘的诗虽然以抒情为主,但经验的角色和理性的色彩也相当显豁。他的最大经验来自他的工作。他曾长期供职铁路部门,对铁路和火车深有体会。可贵的是,他没有局限于体会,而是把对铁路行业的变化的观感移植到中国社会变迁的大背景里。比如,用火车的一再提速来象征中国社会的加速度发展。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作为现实中国提速前进的参与者与执行者,他早已了然“快”与“慢”在当下生活中所具有的辨证关系——作为后发崛起的大国,只有经历了提速和“快”的洗礼,才有资格安闲地谈论如何“慢”下来。当用这种标签和意识去思考社会发展问题时,他产生了很多丰富的联想和独到的见地。在他看来,那不断加速的“和谐号”动车并没有割裂人与自然、人与自我、人与他人之间的和谐关系,纵使会让许多人感到不适、错位、裂变。他所居住的南宁并不是一个生活节奏太快的城市,诗人本也是一个慢慢品味生活的人,田湘既愿意领悟“快”在当下生活中的必要,也愿意反复颂唱“慢”的赞歌:
        在夜里,它向你走来
        背负着沉重的思念
        它走得极慢把光阴拉得很长
        爱也拉得很长
        ——《一只蜗牛的慢》
    这种对“快”的审思和对“慢”的向往,不仅仅是情绪的反应,而是对社会发展的模式和观念的深度反思,彰显出一种既有包容性,又有鲜明价值取向的稳重态度。这样的作品不仅以情感动人,而且以理启迪人。这表现了中年男人思维上的成熟和诗人道义上的担当意识。经过世事人生的历练,田湘渐渐走出了顾城风格的藩篱,而走向了北岛风格,或者说,在他身上,两种风格出现了结合的迹象。田湘作为一个中年诗人的形象遂从此俨然矣。
   ( 注:警界诗人田湘汉英双语诗集《雪人》出版发行,北塔翻译并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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