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曼河新作选》作者：土曼河
来源：中国公安文学精选网
作者：
抽掉镂空的部分/千疮百孔的身体/就只剩下坊间的雨在跳跃/哑巴的舞蹈/风也给不了她一双耳朵。
——题记
一把口琴
1
子夜。凯旋。
——老山已沉寂多年
也无人再提及
者阴山当时的明月、啼血残阳
夜晚适合一种花
独自绽放，寂寞凋零。
我一度认为
她们的存在就像一种假设
命运的一呼一吸
总会在历史的起承转合之间发出慷慨。
遥远的蜂群总喜欢在白天谈情说爱
而阴湿的洞穴内
纸上昙花
那些口舌生疮的舞者，沉默不语。
1984年，我14岁
少年的中国心
不曾在岁月慢煮的沸腾中老去。
2
丢掉了高音区的最后一节簧片
从此，我的生活五音不全。
莫斯科的郊外
白桦林从此少了一只眼睛，多出了一副耳朵。
我在低声部徘徊了很久
小路，它铺向远方。
远方有我心仪的姑娘
她已步入中年。
五线谱修成简谱
我用去了整整一生的时间。
3
复合是一种痴迷的音色
悠远地像一条河流
每跨过一座桥
我们都要口若悬河地回头凝望
那汩汩的涓涓细流
多像我们来不及擦拭的涎水
挂在嘴角、湿在眼底
多少风经过这里
我们已记不清来路
只记得两鬓斑白
又到了一年秋水连天、春暖花开。
4
生活的格图里
有时风雨有时晴
才会请进这许多知更的鸟儿
她们用光阴的三寸不烂之舌
道出了岁月刀尖上舔血的全部秘笈
如果月亮不再呼吸
口袋里再发不出一缕琴声。
5
蚂蚁把巢穴引向高处
风，由此有了喉结
溃堤的时候
我看见
南柯的太守
从大梦中，醒来。
两滴水
1
足够安静的夜晚
你大可庄重地神游——
信马由缰，于昔日客死的疆场
听秦淮河的歌舞升平、浏阳烟花
看瘦西湖的断桥风水、雷峰夕照
闻纳木错的格桑花香、幡影云动
一首歌，如此遥远
我摸不到那音符在血液中流啭啼鸣
只感觉他就要决堤，夺眶而出
那么大好的一片山河
共孕一副心脏
尽管所有茂密的森林正在肢解麻木
尽管辽阔的草原日臻荒芜举目苍凉
可苏醒的晨曦中
我还是能够准确认领
那出走自汉服盘襟上丢失了千年的两枚纽扣
归去来兮！归去来兮！
飞天的敦煌穿透西域的壁画
胸中的月牙泉正绕道龟兹的白水城
汩汩，寻求归宿
大漠往矣！大漠往矣！
驼铃硌疼了风的脚踝，通古特迷了眼睛
塞上的桃花开了，沙棘黄了，骏枣，涨红了脸颊
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一滴水交融磅礴的力量
她们彼此相依，像一面镜子
仿佛岁月枝头含羞待乳的月亮
宛如流光河底丝绸抚育的晚霞
他们是调兑的马奶酒，她们是勾酿的格瓦斯
她们是紫黑的葡萄藤，他们是火红的石榴花
他们是你分身的火焰山，她们是我合体的万泉河
她们是我眼角旁的两行泪，他们是你脐带中的一滴血
一滴水，宁静
一滴，早已沸腾
2
它们。打15楼
俯冲而下
一瓣，停在松毛犬冰凉的鼻尖上
一拳，烙在阿公婆红肿的嘴唇上
狗，打了半个喷嚏
人，长长舒了一口恶气
“谁家缺德的…
断子绝孙的…”
狗，汪汪
使劲摇着尾巴，冲天嗅着
小狗花花绿绿的衣裳
像旌旗。在风中
蹦，蹦，跳，跳
一排撒尿的小狗，整齐地翘起一条条湿漉漉的后腿
“呵，是下雨了呵…”
“是下雨了呵…”
阿公婆松了松拳头，慢慢抻开
搭成一把肉质的旱伞
斜眯着眼，狠狠向上望去
她拼命的样子
就好像是要把楼上媳妇露出的半拉锅盔似的脑袋
使劲地，拧出两桶水来。
3
窗外，雨下得荒凉。
黑夜的板书
将对岸的繁华，擦拭成空洞的白条
两滴水跻身
思量，如何翻越这眼前的一道山梁
它们迅速起程
穿过冰面，以摆脱风的纠缠
努力将一条河微观的雏形，笔直地悬于身后——
穿针引线畅聊的家园
正在以集体投诚的方式，向母体告白
麦子在地里，惶恐。
老农的背脊温暖
返城路上，他们看见——
大片的野菊花，插满坟头。
4
雨，倾城而来
此时每挤进的一滴水
都是一片沧海。
母亲，把屋檐举过头顶
此刻每救出的一片瓦
都是一面帆
一座灯塔，一把耀眼的旗帜，一亩桑田。
他们把两片海，牢牢
封锁，堵截在视野之外
火红辽阔的朝阳，不允许她们泛滥，成灾。
我们把所有的呐喊声收集起来
能否抵得上一声鸟鸣
我们将所有接力的手搀扶起来
能否育林成桨，驶离眼前这一片滂沱汪洋。
家园告急！南海告急！
我们需要诗人的两滴水，热泪盈眶。
5
风，停不下来。
它——不会
像天空，潇洒地
脱掉外衣，跳进湖里
将胸口刺眼的伤疤
一点点，全部袒露，洗出光泽。
岁月的补丁
自北边的河床一直爬上南岸的滩涂
一滴水，如何让宁静的午夜搁浅为黎明
两滴水掀起的波澜
便能叫青春的眼角，蓄满皱纹。
风，停下来——
我和衣而睡。
窗外，知了无声。
一朵云匆匆举过头顶，笑出声来。
雨中记
1
再等等，等超度者一遍遍大开杀戒
待殉道者一次次踏遍全城
这时，你再读盲者的眼神
盛满智者的目光
通灵者总爱在雨中漫步
风行者从不妄言
失语者沉醉
如纸上渲染的故乡——温润、安详
造访者每碎步轻叩
便闻那人揖门而立，奋笔疾书
那人，便是我
语焉不详，却教授了我一生的父亲
祖母终年，父亲
再不听雨声。
2
我无法阻止一朵云
翻山越岭
与迎面疾驰的树，撞个满怀
她的脸扑满风尘
与昨夜的灯红酒绿相比
她更痛恨当下的风
河口的稗子疯长
老父亲的驼背像对面那道山脊
母亲的目光薅着草
土豆，抽着毒芽
天淤青下来的时候
人们看见
她晃荡着乳房的身子在泥水里挣扎
一颗咬碎了的月牙镶在天边
一缕破壳而出孵化了半宿的阳光
黏在树梢上
3
谈水火无情，总绕不过眼泪
绕不过变身的土地
一条大河，浩浩荡荡
绕不过云自故乡
绕不过一棵老树被连根拔起
绕不过一个人
一想家，天空整个就扒了下来
雨，下得跌跌撞撞
那样子像在谴责水的深度
声讨那双脚所企及的殷实与高度
像母亲那一刻的受难与临盆
一滴水，诞生啼哭
也孕育奔跑的速度。它更像
一把骰子，掐算着人世间这最后几面翻牌的距离
谈雨露恩泽，总绕不过眼泪
绕不过栖身的土地
一条大河，浩浩荡荡
4
我们从不吝啬
媒妁之言
就像天空突然开庭的一场辩论
“无论是沙是石头
落水一样沉重。”
蝉鸣
1
夏天打下腹稿
厚厚地，摞满树的书架
只等风来
一遍遍，细细校阅、删节
这多像某个年代深夜
一张老黑胶唱片空旷地响起
冬季漫长
会有更多僭越者，偷渡而来
缅怀那些文字
于思想，万众瞩目的枝头。
2
聒噪，在七年前
就请进了坟墓
我怕那时大写的沉默
像一道伤疤
虬在二道桥
人来人往的缝隙里
每逢满月如璧，安拉
便又会在黑夜忧心忡忡的脸上，新扣出一道疤痕。
3
我们是在黑夜名单中最先被划去的人
且听纸上行刑
那锯声如电
解构的头颅，一颗颗挂在墙上
太阳涎着青苔
丑陋的苦楝树下，蝉在争鸣
我们的姓氏不会于百年后相遇
往事，陆续在他乡流浪
今夜，我在西域，我在新疆。
4
请选择，在一棵树上
写下遗嘱
此刻，胡杨的痛
病入膏肓
他正在用一段时间的荒凉
复读一本书的生平
请记住，这些无名者
开卷时的誓言
回眸，如一轮红日
攥紧了拳头。
作者简历：吴庆友，笔名土曼河，警察。现居新疆乌鲁木齐市。诸多小说、散文、诗歌作品发表于《啄木鸟》、《新疆公安》、《人民公安》、《中国文学》等期刊杂志。荣获公安部2014年梦想征文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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