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眼中的“英雄”

或许，多年以后，当我们回望2020年春节，审视这场疫情时，会唏嘘、会感叹、会致敬、会反思……而当此之时，我们只希望一切是梦魇、祈求平安；同时，渴盼着英雄、歌颂着英雄。我们眼里的英雄是无畏的、可敬的，他们义无反顾、视死如归，他们挺起脊梁、直面病毒。我们眼中的“英雄”，更像一个符号，可以远远仰望，可以赞美、讴歌，却不一定被真正走近和懂得。有太多人并不知道，英雄可能是这样的——他们接报一起案件，旋即找到嫌疑人。此人宿醉初醒，面对查问，百般抵赖。言辞交锋之时，他发现异样：对方不停咳嗽，此时听来，尤觉刺耳！定睛细看，其面颊通红，双目无神。“你最近到过哪里？”一阵支吾、搪塞。“你不讲，我们也查得出！”追问之下，对方吐出了他最担心的情况，并说几日前刚回过疫区的老家。第一种感觉是“害怕”。不可能不怕的，关于疫情的报道铺天盖地；况且他们出来办案只戴了口罩。谁曾想过这么巧呢？紧接着的，是“担心”。万一此人是感染者，与他接触这么久，自己会不会被感染？妻子、孩子还在等着他回家，他不能倒下。在现场，他愣怔过，发信息向领导汇报时，他的手指颤抖过。然而，决心也在随后下定。得知嫌疑人需要立即送医，他说：“我去吧！”面对危险，只能是我——这是他的言外之意。他是刑警，他并非无畏、也没多勇敢，只做了心里认为该做的事。英雄也可能是这样的——他有小儿女心思，会为自己的“小幸福”细细谋划。他与爱人相恋三年、终成正果。结婚吧！一辈子只有一次，要办好要隆重要还乡。他算着日子、算着假期，和妻子憧憬着蜜月旅行。春节前一天，他带着妻子回乡。亲友皆已通知、一切俱已备好，只等大年初八，让爱妻成为最美丽的新娘，而他便是最幸福的新郎。幸福奏鸣曲，因除夕的一通电话戛然而止。“疫情紧急，请医护人员各就各位，随时待命！”他的妻，他美丽的新娘，也是一位护士。怎么办？庆祝的时刻近在眼前，谁愿这般擦肩而过？他与妻默默相对、久久无言，刚才还充盈心头的欢喜，一点点剥落。没有人知道，对他而言，能请到这么长的假期，意味着什么？之前不知加过多少班，欠下多少战友情。“我们回去吧。”“嗯，尽快通知亲友。”他和她的答案，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两句。大年初二夜，在开了6小时的车后，他们回到上海……他是特警，身着黑色制服，却在那钢铁般的外表下，藏着看不见的温柔。我们呼唤英雄，却没有谁是注定的英雄、当然的英雄——他不承认自己是英雄，他说自己有愧、有悔、有悲伤。疫情汹汹，他临危受命，去统筹宾旅馆的防疫工作，时间紧迫，任务繁重。妻子年前刚确诊重病、动了大手术、正月初一才出院，正需要身边有人照顾；他们的女儿正在念初三，学业日益繁重，心理压力与日俱增。他当然牵挂，她们是他在世界上最亲的人。如何说分离？如何说出那句“请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他的心，深深地痛了。但他也知道，自己是有着多年宾旅馆管理经验的“专家”，当此之时，必须是他，只能是他！他接来了岳母，又跟女儿促膝谈心。而后，他来到岗位上，像钉子般扎下去，一干就是几天几夜。这几天几夜，他马不停蹄；这几天几夜，他都没有回家。他是治安民警，并不是有多么强大，只是危难当前，他更愿意挡在别人前面。疫情肆虐之时，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英雄，而我却渐渐分不出到底哪个是英雄！是他吗？年前，他刚确诊重疾，医生建议马上手术，他却依然奋战在打击口罩制假售假的第一线，一再推迟手术时间；是他吗？这位年轻的刑警，父亲罹患癌症、躺在病床上已有5年，最近老人病情再度恶化，他却没告诉任何人，只是坚守岗位，直至老人生命的最后一天；是他吗？在社区走访中，他随时可能接触居家隔离者，他的身边有单位发的防护服，但他却一直舍不得拆开，他说：“疫情当前，这珍贵的‘战斗装备’，还是留给岗位更危险、更需要的同事。”或者，是他们？寒冷冬夜，他们守护在寂静无人的道口；春节假期，他们为社区的疫情管控而奔忙，无暇与家人团聚；集中观察点，他们始终驻守在场，发现疑似病患，需要送医检查，他们站出来，说：“让我去！”还有全家上阵的他们，在不同岗位奔忙，因为身着防护装备，就连面对面，都没认出彼此，好几次擦肩而过……连日来，我已见过太多他们，甚至来不及记住每一个名字、记清每一段故事，只记得他们头顶那熠熠的警徽。是的，我们可以不称他们为“英雄”。他们都是普通人，只做了一道选择题，不能在病毒肆虐之时力挽狂澜，也没有太多的高光时刻。但是，让我们将心中最温暖、最纯净的地方留一些给他们，感谢他们在关键时刻冲上去，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向这个时代宣示：纵然身为平凡人，也可以不平凡。也许，我们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但是对于这段有他们参与的“过往”，还请不要轻易忘记。

作者简介：李佳，供职于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宣传科，是全国公安文联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上海微型小说学会理事，浦东公安分局文学社社长。作品见于诸报刊，累计20余万字，并曾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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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