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勇气
接到《人民公安》杂志封面故事新春约稿。
周编辑说，其中一个点定你们舟山普陀山。我说好。普陀山每年接待游客量超过1700万人次，是国内辨识度很高的网红打卡景区。每年除夕夜零时，山上都有新年祈福活动。香游客来自五湖四海，为了“烧头香”，把寺院内外围得水泄不通。春节安保工作是当地警方的重中之重。
跟领导作了汇报，提前备好功课，就等除夕一到，拿上采访本，背起相机，上普陀山过年去。
我都想好了，从一个基层民警安保工作视角入手，由点及面，把他忙碌的一天，贴身记录下来。
没有想到，一场疫情突然而至。
计划都打乱了。刷手机看新闻，隐隐有些不安。浙江应对算及时的了，很快启动重大公共突发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全省所有人员聚集活动场所大型活动全部取消。
这次采访只得取消。
除夕改为单位备勤。我这个搞外宣的“字儿警”，坐在办公室里，比较无奈。
年夜饭是桌餐，警保部门准备得很丰盛，同事们围坐一处，祝福新年，开两句玩笑，话题最终还是落在了疫情上面。晚上爸妈打来电话，说孩子想我了，我不在，家里没有过年的气氛。手机那头，声音嘈杂，应该是在播春节联欢晚会吧。我妈是一个特别有仪式感的人，每年春晚开播前，都会摆上三四盘精美果碟，一家人嗑瓜子、吃零食，坐等直播开始。今年，据说受疫情影响，直播了36年的央视春晚，第一次把部分节目做了录播处理。
一些人在过年，一些人在过关。我也是第一次，在除夕，这个本该喜庆、团圆，满含希冀的夜晚，深入思考有关生与死的沉重话题。想到在武汉的那些孩子们，也想到自己的孩子。窗外有零星的鞭炮声，扭头看，夜空中，一朵烟花开了，觉得口干，拿杯子喝水，五味杂陈。
初一，时刻关注武汉，值完班回家，想着接下来可以好好陪陪家人了。初二大清早，突然接到单位指令，取消休假，继续单位值班备勤。女儿淘气，凑近我耳边大叫：“妈妈起床!妈妈起床!”头痛，我翻个身，没理她。谁曾想，竟隐隐听到哽咽声。急转头，女儿眼眶已经红了，两颗泪珠委屈地滚落下来。困意全消，我坐起身，把她搂在怀里，抚摸小脑袋，柔声问：“爱妈妈吗?”“爱!”女儿毫不迟疑。“有多爱呢?”女儿一字一顿地说，“永远和你在一起!”一愣，想到昨晚10点多到家，女儿不肯睡觉，非要等我回来讲故事。而我在床头随手拿起的绘本，讲的就是一头小象渴望母爱的内心独白：妈妈，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女儿不想我上班，希望能陪她一起玩儿。临出门，我妈让女儿跟我挥手再见，女儿嘟起小嘴，把头别过去，当没听见。
我开着车，看到沿街两排红灯笼高高挂起，似乎想烘托出过年的气氛。道路空荡荡的，我一脚油门踩上80码。街边，行人少得可怜，戴着口罩匆忙而过。打开车窗，冷风“呼呼”猛灌进来，缩下脖子，又关上了。这座人声鼎沸，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岛城，仿佛一夜之间进入了冬眠。
单位的防疫措施很快跟上了。进大门前，测体温。每个部门发放口罩、免洗手酒精消毒液。食堂就餐建议错时、打包。走廊上，充斥着巴氏消毒水的味道。参加视频会议，电梯里碰到同事，个个神情严肃，少了往日寒暄，戴口罩点头行注目礼。
开完会，疫情的严重性让人倒吸一口凉气，大家赶回岗位，分头忙碌。这时，微信收到我妈发来的一条语音。点来来听，是女儿的咿呀学语：妈妈，车开慢一点，别忘戴口罩!会心一笑，我妈怕我嫌她唠叨，居然想出了这一招。
不多时，宣传工作群里，各县区公安宣传员见缝插针，陆续上传民警在防疫一线的图文素材。仔细审读他们传来的每一段文字，审阅每一张发自一线的照片，我也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舟山跨海大桥是舟山唯一陆路通道。防疫期间，跨海大桥金塘高速服务区成为舟山防控疫情的第一道防线。这些天，低温阴雨，风刮到人身上，冷不丁要打个寒颤。在午夜，灯光、车声、人声依旧喧嚣。气温骤降，车窗上，不知何时已结起一层薄冰。执勤民警在岗位上连续奋战，和卫生、街道、交通等部门工作人员紧密配合，共渡难关。
“疫情在前，作为人民警察，我责无旁贷，在这场战斗中，我将无条件服从组织安排!时刻准备着!义不容辞!奉献我的一切!”“若有战召必回!”“随叫随到!”“算我一个!”舟山某防疫隔离执勤点，肩扛切断隔离点传染源外泄的重任。压力不用赘述，10位执勤民警个个斗志昂扬，在防护服上写下自己的“请战书”。本以为人到中年，不那么容易被感动了，没曾想，看到这些话，还是让人热血沸腾，眼眶潮湿。
让人泪目的，还有很多老百姓的质朴。故事虽小，却如微光，能暖人。一些海岛派出所和交警大队，先后收到很多“礼物”，都是群众送来的。有的是一大袋口罩，有的是姜茶，还有干粮和大白菜。看到宣传员拍下的一张字条：警察叔叔，你们辛苦了!落款是一张笑脸。从派出所门口监控录像可以看到，一个姑娘，快步走到派出所门岗，通过窗户，把手里的一袋东西塞进去，马上离开了。事后，民警说，那是二十个N95口罩。
编辑完稿子，不知不觉，天已暗下来了。拿饭盒到食堂打饭，回办公室吃。政务钉钉上的任务信息不时更新，“钉”“钉”声不断，赶紧打开查看。我妈发来一串女儿在家吃饭、玩耍的照片，我美滋滋地看，顺手转发几张给孩子他爸“共享”，立马，收到一个大笑的表情，此刻，他也在岗位上。
晚上10点备勤结束，走出单位大楼，转身抬头，仍旧有不少办公室亮着灯。我知道，此刻，在各个执勤点，还有许多人在坚守岗位，彻夜不眠。夜籁人静，绿化带上的树木被灯饰装扮得火树银花一般。
我开着车，听着GALA嘶声力竭地唱着《追梦赤子心》，心里慢慢地笃定了，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好在，我们有爱和勇气。
作者简介：支奕，供职于浙江省舟山市公安局，浙江省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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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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