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河店古战场
此刻,我站在出河店古战场西端的大青山上。说是山,其实就是一片沙岗,而且也不高,海拔160米。但矗立在我眼前的雕塑却很高大:一匹骏马腾空跃起,马背上的英雄手扬着弓箭正勇往直前,帽顶上挺立的羽毛直插蓝天,与蓝天白云溶为一体,豪气冲天,气吞万里。
策马冲锋的英雄就是大金王朝的开国元勋、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一座汉白玉的雕塑,浓缩了女真人一段辉煌的历史。
这是风和日暖,生机盎然的5月,我和朋友从黑龙江省肇源县出发,西行约60公里,来到位于肇源县民意乡的出河店古战场,回望900年前辉煌的一页。
朋友为了我的此行能圆满,特意请来了当地的村民老张陪同我,随时为我做讲解。
站在英雄的塑像前,沐浴着舒缓的春风,我慢慢走进900年前那场战争。
在中国古代漫长的岁月,征战厮杀的场面实在太多了,而出河店古战场能够彪炳千秋,是因为这是一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决定了一个王朝的灭亡和一个新王朝的诞生。也在历史上浓重地写上了一个英雄的民族:女真。
当时的女真生活在黑龙江流域和松花江流域,尽管这是一个剽悍的民族,但在当时还处于分散的状态,人口也不多,每年要向辽国进贡称臣,被迫献出人参、珍珠、名马、貂皮、良犬、海东青等珍贵物品。而辽国更是贪得无厌,每年都要派出使者到女真的部落坐镇催逼贡品,肆意掠夺财物。辽代末年,辽国天祚皇帝耶律延喜昏庸无道,横征暴敛,与女真的矛盾不断加重。一件事情终于成为完颜阿骨打反抗的导火索。那是天庆2年(公元1112年)2月,耶律延喜在混同江城设“鱼头宴”,让千里之内各女真部落的首领都来参加。席间,辽王耶律延喜命令各位首领依次跳舞为他助兴。轮到完颜部首领阿骨打时,阿骨打拒不从命。恼羞成怒的辽王欲将阿骨打推出斩首,被部下劝住。
这件事使阿骨打感到奇耻大辱,返回部落后,他立即开始修建城堡,打造兵器,招募兵马,囤积粮草,兼并其他部落,立志反辽。经过两年的准备,天庆四年(1114年)10月,阿骨打终于公开举起反辽的大旗,举兵讨伐辽国。在出征前,阿骨打做了非常精彩的战前动员,他历数辽国的罪状,号召同心协力灭辽。他承诺:“有军功者,奴婢、部曲可为平民;平民可以做官;原有官职的,可按功劳大小晋升。违反誓言者,身死梃下,家属亦不得赦免。”(辽海出版社《中华上下五千年》799页)然后各部首领传梃盟誓。
尽管阿骨打当时只有千人的队伍,但士气旺盛,首战就取下了辽国的东北门户宁江州(今吉林省境内),兵力也扩充至3700人。辽国从各地调集10万大军屯聚出河店,准备从松花江左岸进攻女真军,一举消灭阿骨打。阿骨打得到消息,决定主动出击,先发制人,亲率3700将士,沿松花江右岸连夜奔袭。时值11月,寒风凛冽,又面对强大的辽兵,为了鼓舞士气,阿骨打用女真人最信奉的萨满教鼓舞军心,他说:我在梦中得到神的指示,我们连夜起兵,必能大获全胜,否则将有灭顶之灾。可以看出阿骨打不但骁勇,而且智慧。黎明时分,阿骨打率领女真部队赶到出河店对岸时,被辽兵发现,但为时已晚,几千铁骑旋风般杀过江去。霎时浓雾弥漫,狂风骤起,金戈铁马,杀声震天,辽兵猝不及防,溃不成军,女真兵越战越勇,乘胜追杀,一时间出河店战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3700女真兵完胜10万辽兵。阿骨打作为一代英雄,横空出世。几个月后的1115年正月初一,阿骨打在会宁(今哈尔滨市阿城区)建立大金国。而出河店这片给阿骨打带来胜利的福地,也载入了金人的史册。《金史·地里志》记载:“天会八年,太祖兵胜辽,肇基王绩于此,遂建为州。”我后来在《中国通史》、《中华上下五千年》等史书中,都看到了关于出河店战役的记载。
出河店古战场彰显了女真人的勇敢、智慧、霸气,为在后来的岁月中灭辽、灭北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当年古战场上震天的杀声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风尘中,今天当我们一路走来时,感觉到的是宁静和祥和。一片片茂盛的白杨树,环绕着一片红色屋顶的村庄,在碧绿的水田中,勤劳的农民在插秧,远远望去,水清苗绿,一派优雅的田园景象。当我们的车驶上长长的护江大坝,沿着红砖铺就的路面,向古战场走来的时候,江水散发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嫩江和松花江在这里汇聚,银色的江水,碧绿的芦苇,中间还夹杂着紫红的颜色,马群在岸边悠闲地食草,小鸟在空中恣情鸣唱,蓝天白云下,一幅层次感非常鲜明的画卷,色彩斑斓。我几次想让司机停车欣赏一会儿,但想到古战场已近在咫尺,便打消了停车的念头。
驻足在大青山顶四望,出河店古战场已经变成一片良田,秧苗还没有出土,一排排整齐的田垄伸向远方,陪同的村民老张告诉我,这是一片花生田。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杀声震天,血流成河的古战场。但很快我就在老张的指点下,找到了当年古战场的痕迹:一块块碎石膏样的白骨。很多,散落在花生田里。我从老张手里接过几块白骨碎块端详着,想辨认是什么骨头,老张告诉我,这里的白骨主要是马骨和人骨,现在已经少多了,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生活困难,很多村民经常推着手推车来这里捡拾白骨,运到供销社卖钱。望着累累的白骨,我想象着当年古战场的惨烈,感受着历史的血腥。我轻轻把手中的白骨撒到地里,让它们和黑土地融为一体。
扔掉了手中的白骨,我很快又有了新的发现:散落在黑土中的陶片。老张告诉我,这些陶片经过省里来的专家认定,都是辽金时代的。这让我兴趣大增,立刻捡拾起来,想带回去留作纪念,老张在一旁帮我挑选有特色的,不一会就捡了一大把。这些陶片有的薄一些,有的厚一些,有的表面还有细密的绳纹。我精心地把陶片包好,感觉这是沉甸甸的收获。老张告诉我,现在村民中,有人还保留着完整的陶器。他说,原来这里古物太多了,还有断刀、箭簇等兵器,村民不经意间就能捡到点什么。听了老张的话,我真惋惜没早一点来到这里,那样或许也能有点收获。
这时,陪同我来古战场的两位朋友张远来和孙久润从江边方向返回来,兴奋地向我讲述他们的重大发现,在不远处的沙丘,有一块很大的白骨。我立刻拉着张远来前去观看。白骨在一处沙丘的断层处,有两根长骨横在沙土中,沙壁上还可以看见一些遗骨。我判断两根长骨是人的大腿骨,一定是当年厮杀在古战场的将士,只是无法判断是辽兵还是金兵。当年像这样葬身古战场的将士太多了,多得已经无法处理尸体,只能借助风沙来掩埋了。
参观完古战场,我再一次站在大青山上,眺望着静静的一江春水,老张指着江水中一条条弧形的水草对我说,多像一条条哈达呀。我很佩服他的想象力。
返程的路上,我几次回望大青山,阿骨打威风凛凛挺立在大青山上,成为古战场一道永远亮丽的风景。
作者简介:陈杰,就职于黑龙江省公安厅纪委(退休)
如转载请注明信息来源!
责任编辑:方庄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