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往事
“过往的日子,沉寂于月白风清;穿越尘封的记忆,任由芳草遮上疲惫的眼睛;经历,是一种感受;消逝,成一种拥有”。站在金溪老街的街面,想着倪振泷这首《印痕》,我不禁举起了相机把记忆中难忘的风景定格。瞬间,苍茫的记忆片断穿过岁月风尘,繁华往昔与萧条现今在那破残的记忆中缝合起来。
对于老街的最早原始记忆,是我心中的一道伤痕。40多年前,那时的老街还不叫老街,那是金溪县城所在地,金溪的最繁华之所。对于我这个农村小孩来说,能上一趟街将是何等的奢侈。终于有一天,在软磨硬泡下父亲带我上街了。正当我沉醉于老街的热闹之时,一辆卡车飞驰而至,除了溅我一身泥水外,甩下一屁股的黑烟绝尘而去。我为了躲避飞驰的卡车,慌乱中跨过了路旁的水果摊,把鞋子掉到了摊子上。这下可惹了大祸,摊主破口大骂:你这个乡巴佬,怎么走路的?一把揪着我要揍我。父亲赶忙过来陪着笑脸,说了一大堆的好话,最后在他的水果摊上咬牙买了两个柿子方才了事。此后,对于上街我便有了一种惧怕,我怕住在街上的人,这种惧怕在我读初中时有着更深的体会。那年有一天,我读书的珊城黎庄中学,突然来了一群街上人到学校插班,据说他们都是在城里不太会读书之人,没有考取高中便到我们这里来复读。这群人的到来在我们这所平静的乡村学校闹起了轩然大波。他们高高在上,把城里人的自豪感和优越感表现得淋漓尽致,见了我们总是昂着他们的头,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你们这些乡下兔子。而老师也对他们有着比对我们无以复加的照顾。长时间积淀的愤怒一直在燃烧,最终爆发了。那天,我的一个同学在走路时无意碰到了他们中的一人,我的同学还未回过神来,一记响亮的耳光便落到了他的脸上。“他妈的欺人太甚!”我们几个一拥而上,将那个小子揍了一顿。这一下可炸开了锅,这小子跑着叫来了他们的人。当然我们也毫不示弱,乡下人与城里人在操场上展开了一场混战,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我们除了被打得鼻青脸肿之外,参与者每人还交了一份检查。但是,这次的混战也宣告了街上人好日子的尽头,挨打者中有几个是附近村子的人,他们村里一些小年轻听了事情的经过后都愤愤不平,表示要找机会教训那些“城里人”。那时,明目张胆到学校闹事还是不敢的,于是村人守在学校外面,逮到街上的“城里人”便揍一阵,所以后来那些“城里人”谁也不敢单独出校门。有一天,我们得知他们要守校,便通知了一拨人在晚上来揍他们。就在我们兴奋得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之时,不知怎么回事,一辆卡车停在了校门口,把他们全部拉回了县城。
这之后,我便对县城有了一种畏惧,从来不敢一个人
到街上去,生怕被街上的那些“城里人”看到挨一顿揍。但是,电影院旁的小人书摊又让我有一种强烈的渴望,多少次的挣扎中让我产生了抄小路进城的想法并最终得以实现:县城边田埂上有一条小路直通县武装部,过了武装部便可穿小巷迂回到小人书摊旁。每次到县城我便通过这条小路到小人书摊,花几分钱看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然后悄悄地离开。一年多的时间,街上的那些人都没有发现我。后来,我考上了县一中,再后来在县城工作,并一度成为老街的社区民警。从那一刻起,我把自己融入了其中,见证了老街的变迁和新县城的发展。很久了,当初发生在老街上的所有旧事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挥不去,抹不掉。
如今,老街的房屋大部分已被征收,不久后将进行旧城改造。稍有闲暇我都会不自觉地到这条老街踟蹰。每次走过,都有一种不同的心怀,找到斑驳的旧影,越过时空的距离,体会老街那逝去的浓厚风情,细细品味远古的悠悠怀想……无论是血红残阳印照下的悲怆,还是风雨过后透出的荒凉,老街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黯然失色,反倒焕发出一种历久弥香的韵味,用不同的方式还原着过去的色泽。颓然也好,衰败也罢,往昔的风华与繁茂如今铺满了岁月的浮尘,如一个耄耋老人,缓缓地行走在喧嚣之中,默默地细数着日月光阴。
作者简介:刘国荣,供职于江西省金溪县公安局。江西省作家协会、全国公安文联、江西公安作家协会会员;发表诗歌、散文、小说等文学作品30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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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苏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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