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回家看看
最近我经常提醒自己：常回家看看。看看老父亲。
我感觉82岁的父亲已经进入了人生的多事之秋。77岁时患脑溢血，做了两次手术。当时的情况很是让我们为他捏了一把汗。没想到父亲后来康复得那样好，手术几个月后，不但重新站了起来，而且生活完全达到了自理。春节我们回家，竟然可以和我们在牌桌上坐一会儿，虽然牌出得慢一点，但思维绝对可以。母亲去世后，老父亲就是我们的家，父亲能从病榻上站起来，我们兄妹都感到莫大的幸福。我们期盼父亲健康长寿。正当我们为老父亲感到欣慰，并默默为他祝福时，2010年国庆节后，81岁的老父亲又患了脑血栓，再次住进医院。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和康复，父亲又一次从病床上站了起来，但已经明显站立不稳，离不开轮椅了。甚至连说话也让人听不懂了。
但父亲在疾病面前表现出的坚强意志，还是令人佩服的。治疗过程中非常配合医生，按时吃药，按时打针，按时康复。算得上一个优秀的老小孩。一次，我从哈尔滨赶到大庆的医院，父亲正在这里做康复锻炼。我站在一边，看父亲吃力地做着摆积木的游戏。他把手伸向面前桌子上的一个木盒，经过半天的努力，终于抓出了一块积木。我看到积木在父亲的手中剧烈颤抖着，仿佛是一个倔强的士兵，要摆脱这个病弱的指挥官。尽管如此，父亲练得非常认真，在我们几个子女的鼓励下，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简单而单调的动作。每做完一个完整的动作，脸上竟会出现得意的神态。马上又开始下一项康复训练科目。
就是那次，为了照顾好父亲，我们为他雇了一个保姆。保姆是农村人，看样子很朴实，身体也健壮，虽然价钱要得高了点，我们还是拍板同意了。但我刚刚回到哈尔滨的第二天，保姆就辞职不干了。原来，那天中午，保姆在病房一张空床睡着了，父亲或许对自己的状况过于自信了，或许是不愿意麻烦别人，他竟然想自己去卫生间，结果摔在了床下。我的亲属们闻讯立即赶到医院，所幸没有大碍。可是保姆被父亲的举动吓坏了，死活也不肯干了。
看到父亲的状况，我回家的次数增加了，每逢节假日，就赶到大庆看看，好在路途不算远，也好走。我明显感到父亲对我的到来还很在意。如果提前得到我回家的信息，父亲常常激动得睡不着觉。一次，看看距我到家还有点时间，妹夫还想像以往一样，推父亲到附近的广场走走，谁知坐在沙发上的父亲向妹夫一瞪眼睛，不满地说，不知道你二哥回来吗？在父亲的心里，等待儿子回家，是压倒一切的任务。任何事情都可以放下。当妹妹笑着向我讲述这件事时，我的心里为之一动。我感到父亲老了，但他的亲情没有老，也永远不会老的。
今年五一是父亲的生日，我提前告诉妹妹要赶回去。那天我和妻子赶到家时，只见卧室里晾着刚洗过的床单，妹妹告诉我，昨天夜里父亲尿床了。一贯睡觉准时的父亲，听说我们要回家，那一夜激动得失眠了，翻来复去的一直到很晚才睡，在身边照顾他的妹妹也因疲劳睡着了。父亲显然也为自己惹的祸而不好意思，我和他开玩笑时，他显得有些害羞。
已经变成老小孩的父亲，时不时的在我们面前表演一下，使我们又惊又喜。我刚进门没一会儿，妹妹在厨房忙着为我们做饭，我一转身的功夫，父亲竟然奇迹般得从沙发上站立起来，挪到了地中间，要知道平时站立都是需要人搀扶的呀。那天中午，妹妹像往常一样扶他上床睡觉，为了他睡得舒服，为他脱去了外衣和袜子。妹妹掌握时间，正要照顾他起床，谁知老父亲自己推开了卧室的门，衣服已经自己穿戴完毕了。当时，妹妹吓得尖叫了一声。我们细看父亲，忍不住笑起来，只见他脚上的袜子，有一只竟有一半落在了鞋外面。我笑着把他扶到沙发坐下，脱下他的鞋一看，一只袜子穿得基本到位，另一只就惨了，根本没穿上，只是挂在了大脚趾上。我重新为他穿好，再看父亲，一脸的自豪。
患脑血栓后，父亲一直以轮椅为伴了。但我猜想，他的心中对轮椅一定是非常反感的，只是有些无可奈何。父亲一项最常规的锻炼方式，就是推着轮椅走步，虽然走得颤颤巍巍的，但能从父亲的脸上看到一种开心。父亲告诉我，每天他都要推着轮椅在屋子里走四五圈。我能感到父亲的心愿，那就是早一天摆脱坐轮椅的生活。
在哪里安排父亲的生日晚宴，我们兄妹之间意见出现了分歧。弟弟的意见是找一家好一点的酒店订一桌，我的意见是在家里安排，因为父亲的身体上下楼太费劲了。最后我们只好让父亲来决断。父亲第一次吐字清晰地说：去饭店！弟弟一听父亲支持了他，高兴的立马打电话订餐。在一家名为海鲜码头的酒店吃过生日晚宴，大家似乎感觉还不尽兴，晚上又在家里摆上了生日蛋糕。大哥三岁的孙子壮壮，为太爷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歌曲，四世同堂的一家人围在一起，共同为父亲祝寿。那真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返回哈尔滨的途中我在想，处于人生之秋的父亲肯定还将遇到一些沟沟坎坎，但我一定要和兄妹们一起，张开双手，帮助他度过难关。让他的人生走得更好，更久远。任何时候都要记住：常回家看看。
作者简介：陈杰，1982年毕业于黑龙江大学中文系。黑龙江省公安厅退休民警。
1981年以来，在《啄木鸟》《法制日报》《人民公安报》《黑龙江日报》《哈尔滨日报》《新晚报》《北方文学》《小说林》《北大荒文学》等多家报刊发表短篇小说、报告文学、散文等作品100余万字，出版通讯报告文学集《守望安宁》，散文集《没有写出你的名字》、《珍藏的记忆》。1995年加入黑龙江省作家协会。
如转载请注明信息来源！
责任编辑：方庄
热门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