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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院的花事

来源:网投 作者: 申瑞瑾

我和海燕是在2016年3月14日傍晚,自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南门闯进那场花事的。

我熟门熟路地自南门左拐,沿林荫小道往前。远远地看到两个男生,走近一看,是大庆诗人立光与上海诗人俊国。之前建立了微信班群,知道名字和模样。立光接住我的行李,俊国接住海燕的。踏上台阶的霎那,我瞥见大门两侧的一排高大乔木,无叶,初开的白花,花香袭人。而我曾入鲁院短训半月,记忆里只有冰封的池塘、孤寂的塑像和光秃秃的树。

冬季的落叶乔木总让植物盲猜不着名字。春天来了,玉兰终于亮明身份,掐准日子似的迎接着们这一拨学员。

南方也有玉兰,常见的是广玉兰,常绿乔木。似荷的白花藏在肉肉的叶片里,饱满却含蓄,易令人想起那些叫玉兰的女子。也有一种唤深山含笑的光叶白兰,花与叶共生,我最近才认得。

不得不承认,我的目光一开始就被鲁院的玉兰拽住了。

玉兰乍开时白里带几丝浅紫,海南同学开贤说,这应该是白玉兰,紫玉兰叫辛夷。多年前我被女文友写文喻作紫玉兰,后来在杨村一苗圃遇到,树及人高,满枝桠的红紫,花冠杯状,当时我心里还隐隐不爽,怎么被形容成这种花呢。

才两天,鲁院门口的玉兰就开大了,白得稀里哗啦,晶莹如雪。天空仿佛专白玉兰当背景,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玉兰或若少妇或似少女,在“北京蓝”的映衬下风姿绰约、落落大方。行道树里还有淡紫色的二乔玉兰,说是白玉兰与紫玉兰的爱情产物,在B座的一侧矜持绽放。

玉兰在院子里展开一轮花事时,梅园满树的花苞才蠢蠢欲动。

每天下午五点多就有同学绕着飘香的院子散步,有时一群,有时几个。部队小说家西元常独自疾走,我和海燕、夏雨几次立在梅园唤他,他只是憨厚地笑笑,并不停下来跟人闲话。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散步,多半时间泡在天津小二的屋子喝茶。半月后,玉兰渐残,嫩叶初长,枝头偶有晚熟的花与新叶并肩。我每天拿着单反相机对着玉兰狂拍,好像要抓住什么。同学们忙着相互熟悉,同时沉浸在盛大的玉兰花事里无法抽离。

与此同时,梅,千姿百态的梅,粉墨登场了。

一日自南门外出,看到转弯处一地浅紫的泡桐花。抬头望去,也留心到铁栅栏里的紫玉兰,低调,灵动,跟我当年在苗圃见到的全然两样。迟开的紫玉兰,倒是稍稍抚平了我终将失去白玉兰的惆怅。

那时,我们还没有空想到离别。

汉代刘歆所著的《西京杂记》卷一载:“初修上林苑,群臣远方各献名果异树……梅七。朱梅。紫叶梅。紫华梅。同心梅。丽枝梅。燕梅。猴梅。”证实汉初即有赏梅习俗。但湖南人不认得梅的大有人在,我都在公园梅林几次听人惊呼:哇,桃花开得这么早!

曾几何时,梅于我,也只是文字里见过,画里赏过。踏雪寻梅,何尝不是南方人从字面引发的浮想联翩。

始遇腊梅,是2016年的元旦的惊鸿一瞥,而非日后与鲁院之梅的日日相见。金黄的腊梅,蜡梅科,如蜡般晶莹剔透,香若禅似道。而蔷薇科的梅,惟有暗香,是另一种清奇。鲁院的梅,是蔷薇科的梅。我没留意是哪一树梅率先开的花,只记住入校十天左右花就开了。同学们开始三五成群流连于梅园,友谊在暗香中滋生,被白玉兰或轻或重灼伤的疤,一时间都忘了去管。

每一株梅树上都挂着不同的身世,我记不得那些学名,满目粉红白,满目单瓣,重瓣与复瓣,是家乡梅林不可比拟的。

抵京近一个月才迎来的第一场敷衍了事的雨,地面都来不及打湿。而鲁院,京城,每一朵花都盈盈地开着。

梅园的花事二十天不到。自从梅花落尽,我就很少进梅园了。丰盈之后必然凋零,是每朵花、每个人逃脱不了的宿命。梅花最盛时,沙姐、朝颜、素红等一帮同学在夏雨的导演下拍了不少极富画面感和喜感的合影,最敬业的摄影师当属来自陕北的随穗。张张笑靥被定格,翻开照片,就会想起花与人来。

与梅花几近同时退场的还有紫玉兰和梨花。粉海棠强撑着不肯撤离;丁香在池塘对面密密地书写白与紫的故事,有风的午后,风生生将细碎的丁香赶进流水沟,草地上尽是声声叹息;池塘边花缸里的莲正努力睁开眼,立光与长征怕渴了它们,偷偷装了水来浇灌,我心想,院子里的花都养得这么好,园丁难道会单单冷落了它们?

春暮,海棠与丁香相继谢幕,惟剩小径旁的蓝鸢尾,梅园的蒲公英,沈从文塑像旁的芍药,冰心老人身边的红月季,以及边开边落的桐花。

桑葚被吃了好些天,我才想起跟同学去采摘,在茂密高大的桑葚树下,望着在树上摘果子的同学,我好似回到童年。不,童年我压根没摘过桑葚呀。

有人将青梅带进教室,说是梅园的。我终于重新走入梅园,探望缀满枝头的青梅。有人开始倒计时,计算归期或者说离日。我笑他们矫情,自顾自关注着未竟的花事。

准确地说,我是5月27日发现第一朵睡莲的,白色的,怯怯的。

不知莲是何日入了池塘,也不知何时有了锦鲤。池里有了莲和鱼后,同学们开始三三两两在池边闲坐或唱歌。最爱唱歌的是儿童文学作家波波,他兼具忧郁气质与孩子气,与来自广东的威廉被封为鲁29班的两大“王子”。山东杨袭爱的《越人歌》与她的气质吻合,也引起我与海嫫姐的共鸣。而随穗教会好多人唱的《拉手手亲口口》,莲与锦鲤不知听会了没有。

池塘与梅园间的垂柳只在柳絮飘飞时节被注意了几回。一条神气活跃的锦鲤被指认是能歌善舞的邱院长,花枝招展的那尾是夏雨……大家常在池边喊着这些名字,锦鲤仿佛知道是喊它们,常常探出头来报到。神出鬼没的明星猫“玳瑁”,时而在花间乱窜,时而与我们镜头对峙。人常说猫是无情物,可结业前有一回我眼见它蜷在班主任俊平的脚下,俊平望着池塘发呆,它望着走进走出的我们发呆。

从贵州社会实践回来,最耀眼的花事几乎全归属莲了。池塘除了我最爱的睡莲,还有碗莲。碗莲纤弱袅娜,远不如荷塘或荷田里的莲霸气,却自成清婉。

我住401,朝南的窗斜对莲池,正对着梅园,各种花与人日日夜夜都在我眼皮底下热闹、开心或忧伤着:美人梅杨袭,白玉兰小词,紫玉兰翟妍,黄玫瑰丹莉……

跨越春夏两季,花儿们你走我来,授课老师来来去去。我爱一个人坐在窗前,煮一壶黑茶,等着此起彼伏的花事上演。偶然也夜立池边,不顾乍起的凉风,与睡莲说上几句体己话。当然,一些点拨,一些教诲,一些友谊,都融进繁复的花事,镌刻我心。

结业典礼后,有些同学不辞而别,他们不敢面对别离。我多留了一天,临别夜还与一帮没走的同学在大厅一角喝茶。大楼里空空荡荡,没了往日的潜流暗涌。夏雨和辉艳进来,我看到夏雨哭肿的眼,喝茶,他了楼却始终都没下来,半年之后他告诉我是机场送别俊国,一个大男人,一个爱说爱笑的大男人竟然忍不住痛哭流涕。

我没有去送谁,也没谁说送我,我想,不就是分别么?还没有哪一场告别,会让我哭到不能自已。但我一夜无眠,将房间清扫得干干净净,把电脑里自己的资料图片一一删除。

天刚蒙蒙亮,我悄悄下楼。睡莲没醒,连锦鲤都没醒,只有碗莲醒着,朝开暮合的木槿不知何时醒的,我与它道了别。离愁就在那一刻喷薄而出,我继续与院子里文学前辈的塑像一一道别,与玉兰树上的青果道别,与已经挂白果的银杏道别,它们不会说话,它们不会出卖我眼里的不舍。

当我携着大包小包下电梯,一楼电梯门开的刹那,我看到俊平那张白净而年轻的脸。他立在电梯口,不声不响地接过我的拖箱。

我的泪水再一次在眼眶内打转,我任由他帮忙推着沉重的行李箱,拎着重物,送我往东门走去。经过池塘时,碗莲目送着我,像极姹紫嫣红的鲁29班女生。我最后望了一眼尚在酣梦中的睡莲,走出了东门。

很多人回望鲁院,都是写学到了什么,交往到了什么人。而四个月的鲁院生活,在我看来,是繁华一梦,是接二连三的花事。在与植物的交流中我感受到太多的不能言喻,远比我在与人的交往中来得轻松与自然。

新的花事将在鲁院重现,树是旧树,花非旧花,人非故人。季季花事皆为匠心打造的心灵花园,玉兰教会我们感恩,梅花要我们坚韧,莲让我们纤尘不染,丁香令我们相信真情……就连花树上结果,也是鼓励。

自天南海北奔赴同一个理想的我们,曾聚首那座花园,却终究散落天涯。而总有些种子,会破土发芽,开最美的花,结最好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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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申瑞瑾,笔名亦蓝。中国作协会员,全国公安文联理事,湖南省散文学会理事,怀化市作协副主席,《湖南散文》编辑。鲁迅文学院第29届高研班学员。现任职于湖南省溆浦县森林公安局,二级警督。作品散见于《湖南文学》《朔方》《四川文学》《海燕》《红豆》《文艺报》《中国文化报》《法制日报》《人民公安报》《新民晚报》等纸媒,出版有散文集《尘世里的旅行》《半池荷香》《美丽潇湘·茶事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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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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