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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深烟民”

来源:北方公安文学 作者:戎禹

  “您好,有人吗?”酒店工作人员轻轻敲了两声205房门,得到应允后,推开一条门缝,把一张满是字迹的A4纸递了进来。

  “402的那个人隔离期到了,走之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

  “是资深烟民啊,快看他写的啥?”倚靠在门边椅子上的刘龙飞接过了工作人员手中的纸。

  205房间的三个人是吉林市船营公安分局河南派出所民警刘龙飞、王智博和潘越勇,他们于2020年3月1日进驻船营区第二医学观察隔离点负责安保工作。

  由于疫情期间工作量大,派出所人手有限,他们不仅负责隔离点的安保工作,还要参与所里日常值班。

  刘龙飞昨天值班,处理警情到后半夜,此刻正在房间门边椅子上闭目小憩,听到402送来了纸条,倏然来了精神,接过纸条朗声读了起来。

  这是402室隔离人员朴文写来的,当读到“感谢你们对我不厌其烦的提醒与督促”一句时,三人不觉解颐,想起14天来与朴文的数次交往,真是啼笑皆非。

  朴文是H国务工返吉人员,虽是中国国籍,却在H国工作生活七八年了。

  “关键时刻还是祖国靠得住,说啥也不能客死他乡啊!”几天前,朴文花高价买了张归国机票,行李都没怎么收拾就往回赶,生怕走慢了入不了境,一路上颇有逃难之感。

  让朴文万万没想到的是,刚一走出龙嘉机场,“船营欢迎你回家”七个大字赫然在目。那一刻,朴文的双眼瞬间盈满了饱经风尘的热泪。

  随后,有人前面引路,有人帮拿行李,一路专车把他送到了医学隔离点,干净整洁的房间,每日可口的饭菜,全部免费。这让一直忧心忡忡的朴文如释重负,如沐春风。可美中不足的是,隔离点不让吸烟,自己兜里的大半包香烟在入住检查时就被警察暂扣了。

  朴文是个老烟民,高中时就背着家长偷偷抽烟,算来少说也有十五年烟龄。没烟的日子,一两天还好,三天一过,烟瘾上来便开始打喷嚏,鼻子奇痒难耐,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朴文苦熬不住,动起了歪念头。

  每天下午3点,是隔离点最热闹的时候,被隔离人员的家属提着各种包裹,比肩接踵,把酒店大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也是刘龙飞三人最紧张的时候,家属送来的包裹,必须严格检查,确保没有火种、酒精、易燃易爆等危险品,再交给医护人员送至隔离区。

  大大小小的包裹一股脑地往三名民警怀里送,有的看民警手里的东西太多,就把包裹放在地上,努力推到民警面前。三名民警分工有序,刘龙飞负责检查,王智博负责登记,潘越勇则拎着检查合格的物品穿过密不通风的人群,从酒店前厅送到电梯口,交给医护人员。

  “咦?”正在检查的刘龙飞伸手从一个大润发购物袋最底下拿出了一盒“煊赫门”香烟。

  “警察同志,这是我给我家老头子买的,忘拿出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一名五十多岁的女子忙说道。

  “没关系,下次注意啊。”刘龙飞笑着说,“其他的都检查过了,没问题,智博。”

  “好的,你要送给哪个房间,叫什么?”王智博问道。

  “哦,402,朴文。”女子答道。

  “他呀。那刚好了,阿姨,这是他身上的半包烟,您替他拿回去吧。”刘龙飞说着,从上衣兜掏出半包烟递了过去。

  “我看她呀,是故意放了包烟想蒙混过关。”看着女子转身离去,王智博对刘龙飞小声说道。

  “哎,有时候烟瘾犯了是挺难受的,这点小事,就别跟他们计较了。”

  过了两天,刘龙飞照常在酒店大厅检查家属送来的物品,发现一盒“好多鱼”(小食品)的包装盒开口了。细心的刘龙飞打开包装盒,发现里面的小食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盒“煊赫门”香烟,用胶带固定在包装盒的紧里面。刘龙飞用手颠了颠这暗藏玄机的小盒,有些哭笑不得。

  女子尴尬地笑笑说,“实在没办法,儿子烟瘾大,挺不住了,就给我想了这么个招。要不这样吧,警察同志,别的东西啥也不送了,就给他送盒烟行不?”

  “阿姨,这不是送多送少的问题啊!你要是送吃的喝的,只要符合安全标准,再多再沉,我们也保证送到。可这香烟打火机是危险品啊,万一失火了,别人暂且不说,您儿子能不能逃生都未知啊!我们不是吹毛求疵,故意为难您。您儿子能安全回家是我们共同的愿望啊!”刘龙飞不厌其烦地解释说。

  “孩啊,你说的对,你比我那任性的儿子明事理。放心吧,我以后肯定不给他送烟啦!”女子说罢,转身离去了。

  “又是402吧?”潘越勇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前几天他还自己跑出隔离区,来向一楼的工作人员要烟呢。我劝诫他的时候,他自称是资深烟民,没烟活不了,还问我能不能给他一根。”

  “资深烟民!”刘龙飞苦笑着摇摇头。

  一天,刘龙飞站在酒店大厅里,仔细端详手里捧着的蛋糕盒。这是一个双层的巧克力蛋糕盒,上层用白色奶油写着:生日快乐!

  “给402的,我发小,今天生日。”说话的是个穿浅灰色羽绒服的人。

  “他生日?没听他妈说啊?”刘龙飞一边打开蛋糕盒一边问。蛋糕盒底层边缘是黑褐色的巧克力,细看,有条不易察觉的刀痕。刘龙飞想,里面肯定塞了烟。

  “这蛋糕你还是带回去自己吃吧,一是包装不符合要求,二呢,他生日是六月份,早着呢。”刘龙飞说。

  “这样啊,好好,那我拿回去了。”男子收起蛋糕,转身离开了。

  “这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资深烟民,就为抽上一口烟,真是绞尽脑汁啊!”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潘越勇差点笑出了声。

  “这蛋糕十有八九是从侧面那个刀痕掏空的。”刘龙飞说。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哪次让他侥幸成功了,那是多大的隐患啊!”王智博说道。

  “对,咱得想个办法。”

  三人将计就计,凑钱买了个一模一样的蛋糕交给医护人员,“送402。”

  朴文已经接到发小电话,知道这次计划又失败了,这又突然接到医护人员送来的蛋糕,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他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拆开蛋糕盒子,底层果然有一条不太明显的刀痕

  他沿着刀痕挖出一块蛋糕,里面是一张生日贺卡:“虽然你发小的蛋糕被退回了,但我们买了一个同样的蛋糕送给你,并祝你生日快乐。由于隔离期间禁止烟火,请原谅我们不能为你提供蜡烛和打火机。祝你度过平安健康的14天,顺利回家。刘龙飞 王智博 潘越勇”

  纸短情长,言之在理,悉逢肯綮,一番言语说得朴文愧疚不已。他立刻拨通民警房间的电话表达歉意,并保证以后一定遵守隔离规定。

  晚上11点多,刘龙飞和王智博、潘越勇在酒店门前的停车场准备迎接又一批境外反吉人员。早春的朔风并不和煦,惊蛰虽过,夜空里依然任性地飘下许多雪花,路灯下,琼瑶满地。

  突然,刘龙飞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打开一看,是朴文发来的,竟是一条“福建泉州医学观察点坍塌”的新闻,随后,还有一条短信息:“真心感谢你们认真负责,我现在才深刻体会到,小心谨慎一万次也不嫌多,疏忽大意一次都是血的代价啊。”

  附记:

  截至2020年3月25日24时,刘龙飞、王智博、潘越勇三名民警在船营区第二医学隔离点连续执勤25天,工作时长400余小时,完成来自30多个国家140名返吉人员的医学隔离安保工作,检查出危险品23件,劝诫不配合医学隔离人员13人次。

  (文中除民警外,当事人为化名)
 

  作者简介:戎禹,吉林市作家协会会员,吉林市公安文联会员。2007年考入徐州空军学院,2010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多以军人卫国戍边为题材,小说《春丽》、诗歌《左手苍山,右手思念》在《空军文艺》刊发后获好评。影评《风骨》获全军征文二等奖。2018年,转业到吉林市公安局船营分局河南派出所。2019年9月,报告文学《高新之王》收入《忠诚与使命同行-吉林市公安文联献礼新中国70华诞采风作品集》。2019年12月,小说《清水弯弯》获吉林省公安厅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为祖国放歌”征文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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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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