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红色草原的山东兄弟
我不是王维大师，写不来《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采访姚树龄，并喜欢上这个淳朴憨厚的山东兄弟，缘于全国优秀人民警察，藏族民警王美的极力推荐：姚树龄太不容易了，人家一个山东汉子，济南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放下在条件优越的省会城市工作的机会，主动申请到自然条件恶劣的红原来当警察，一干就是十年，真是不容易呀！
一
37岁的姚树龄一脸腼腆地站在警史博物馆门前，一米七的个子和我想象中的“山东大汉”有很大差距。
我向他敬礼，并主动伸出手，他竟有些不好意思，把手在警服下摆搓了搓，迟疑地伸了过来。他的手粗糙而有力。我疼的差点叫出声来。
王美过来解围：“徐老师，我们姚主任是不是没有你想象中的伟岸？他的伟岸可不在于形体上的高大魁伟，在实实在在地为高原藏区老百姓站岗服务上，他做过的事堪称顶天立地！这警史博物馆就是他的代表作！”
步入警史博物馆，参观姚树龄的杰作，我看他的表情逐渐活跃起来……
“徐老师，这高原藏区警史博物馆是我们红原县公安局的首创，是我们花了大半年时间专门为祖国母亲70周岁生日打造的生日礼物...”
“从语音上辩析，您的普通话水平起码是二甲以上的水平哦！”我带着赞赏的玩笑说。
“哪里仅仅是普通话水平高哦，我们姚主任在我们县最偏远的牧区——色地镇当过五年的草原骑警，安多藏语也很标准地道哦！”他的藏族同事银忠妹带着仰慕的口气补充着夸赞。
因为十年后重上高原的兴奋期待，那晚我没有休息好，脑袋一片空白，有些卡顿迷糊的感觉。
姚树龄拿过“红景天“口服液说，徐老师，会不会是高反了？你喝点这个，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再聊。
二
与当地藏民亲如一家。
休息了1个小时，人灵醒了些。姚树龄准时敲门来接我去吃晚餐，然后陪我步行回下榻处，顺路参观红原县城特有的藏族文化水幕喷泉。
高原深秋的夜晚，氧气越发稀薄，高反导致的头脑迷糊让我步履踉跄。
姚树龄小心地扶着我，听我迷糊中给他侃，我十年前援藏的故事：
当时，我援藏的甘孜藏族自治州雅江县，县城海拔2600米，比你们红原县城要低足足1000米，刚到雅江工作的第一个周，我的鼻孔全是干燥血块，在县城周围4000米左右的山下耍坝子，空手慢慢走起都很累.……
说到兴奋处，我拿出手机，给他分享自己在雅江写的叙事体诗歌：“我是林中找寻爱情欢叫着的马鸡，我是一只边唱儿歌边爬树的亚非拉熊”。
真是一种巧合，我援藏的时间节点，恰恰和姚树龄初到红原工作的时间吻合。
姚树龄再次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握住他有力而温暖的手，如同触摸到，这个山东汉子内心的澎湃如潮的感动。
三
“徐哥”——他换了称呼，直接把我的年龄从“徐老师”降为了“徐哥。”
“我们都是汉族，我是山东，您是四川；我现在是字警，您是公安作家，我们都算文人。您也援过藏区，那里的生活感受，您是能体会到的……”他深有感触地说。
说到藏区公安，他一反初识的腼腆木讷，眼里有细碎的光芒。关于警察的话题一个接着一个，竟然也偶有妙语如珠：
我们红原县地处青藏高原东部，平均海拔都在3600米以上，是我们阿坝州海拔最高的地区，没有之一。
而我长期生活的山东济宁，海拔只有200多米，山东济宁和四川红原相隔甚远，高差竟然达到了3300多米，红原的空气含氧量仅仅是济宁的60%左右；我大学毕业来红原公安局报到的时候，第一个月就因为高原反应头晕恶心腹胀呼吸困难晕倒了两次，送进医院输液和输氧，一个月就瘦了16斤。
当时，我们县局局长来看我说：“小姚，你是山东大汉呢，红原公安需要你这样的笔杆子，藏区老百姓需要你这样有文化的优秀民警，你要尽快振作起来！”
听完领导的话，我很感激。不就高反吗？我身体基础还可以，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高原虽缺氧，但我不能缺志！
红原是红军长征走过的大草原，是周总理亲自命名的革命圣地，我要追寻革命先烈的足迹、继承红军前辈的意志、传承红色草原基因，用自己的奉献和努力，护卫革命圣地守护一方平安。
四
路遇藏民，唠几句家常。
说到做到，姚树龄用自己的行动，践行了从警的初心和誓言。
他在大草原上，坚守了十年。红色草原上的格桑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
他先后做过边远牧区色地“草原骑警”、农区刷经寺派出所片警；2016年，调回县局指挥中心（办公室）担任副主任。
我看见他在刷经寺当片警的照片。真是英姿飒爽，当办公室主任期间，他所写的简报被县委甚至省领导批示肯定。
十年磨一剑，红原公安这个英雄辈出的火热熔炉，已经把他从懵懂青涩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磨炼成为胆大心细，除霸安良的草原利剑！
2015年冬天的那个深夜，气温降至零下20多度，寒冷刺骨，外面飘着鹅毛大雪。正在派出所值守的姚树龄听到外面有人在带着哭腔拍打着派出所大门喊“索格觉索格觉”（救命啦救命）。
他赶紧过来打开门，发现是辖区塘星村藏族大姐杨旦卓玛在求救。
她的肩膀处被利器砍破，裂开一道长约10多厘米的大口子，血一直流，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有人把我砍伤了，还扬言要杀我，姚警官帮帮我！”。
情况紧急，姚树龄没有半点迟疑，立即快速除去警车上的厚雪，第一时间将杨大姐送往当地卫生院救治。
由于失血过多，杨大姐神志不清，只是隐隐约约记得是因为琐事与村民罗扎西发生口角，罗扎西一气之下，顺手拿起菜刀将其砍伤；还扬言说要杀了她全家。
杨大姐惊慌之下，踹开门拼命往派出所方向跑，罗在后面见她逃到了派出所，就没敢追过来。
安顿好杨大姐后，姚树龄迅速与同事一起连夜赶赴罗扎西家。此时，罗扎西因事情败露，逃入刷经寺无人区林场。
案件影响大，一定要将罗某抓捕归案，给受害人一个交代！
抱着这种信念，姚树龄带着战友在零下20多度的夜暮中，沿着罗扎西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一路追踪，踏着没膝深的雪窝搜寻了一夜，终于在林区一个简陋草棚内发现罗扎西的踪迹。
当姚和战友分兵两路慢慢向草棚靠近时，对方嗅出了危险，但已被前后切断了退路，眼见无处可逃，罗扎西拿着菜刀冲了出来，咆哮狂叫：“哪个敢抓我，老子今天就和谁拼命”。
姚树龄在战友的掩护下，从身后冲上去，趁其不备，一个漂亮的绊腿背摔将其摔倒在地，死死摁住罗扎西握刀的手，战友们一拥而上，合力将狂徒制服上铐。
押着罗扎西回派出所的路上，已是雪停天亮、旭日东升。闻讯赶来的辖区群众在派出所门前放起了庆祝的鞭炮。
那清脆的鞭炮声让劳累了一宿的姚树龄冰冷的身体感到温暖，一如沐浴着冬日的暖阳。
五
姚兄弟带着我，走在苍茫的草原上。
他说：我已经在红原生活了十年了，我最清楚克制高反的神丹妙药，那就是.……娶妻生子。他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妻子杨国娟在红原县林草局上班，是个秀丽大方的羌族女子。
这是一个温馨和美的三口之家，儿子七岁，已经读小学，由年逾70的岳父岳母照管着。二老的初衷，就是为让他们能安心地扎根高原工作。
我问姚兄弟，爸妈来过红原吗？来过，谈到父母。姚兄弟眼圈突然红了。
2016年底，他刚从离县城最远的农区刷经寺派出所调回县局，从事宣传文秘工作。
12月12日晚上，正值“猎狐1号”除恶治乱专项整治行动期间，高原小城惊现一起命案，群众议论纷纷，惶恐不已。他深知速破此案的重要性。立即追随办案民警收集资料，了解案情，记录着侦破的每一个环节。
与此同时，一则不幸的短信突然传到了他手机上“父亲突发心脏病，病危！请速回”，顷刻他脑袋一片空白，差点哭出声来。
父亲为他和哥哥的学习工作操劳了一生，大病当头，最需要他反哺报恩之时，作为父亲最爱的儿子——他却不能守候在身边给他带去哪怕一点点的安慰！
当时正值命案侦破的关键时刻，上级领导正在密切关注着这个案子的侦破进展。忠孝难以两全！姚树龄擦掉眼泪，给同样远在重庆工作的哥哥打了一个电话，请哥哥先赶回家照顾父亲。
而他自己则坚持到三天之后命案成功侦破，完成了本职工作后，才赶回家看望父亲，幸好父亲在好心邻居的帮助下送医院抢救及时，他才没有留下终生的抱憾！
六
与妻子杨国娟合影，姚树龄笑得很开心。
我不喜欢听悲剧故事，即便这世界悲剧剧情能够流传千古，即便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故事多半悲剧。
我请姚兄弟也摆摆他得意的“龙门阵”。
“我小时候在济宁市嘉祥县卧龙山镇姚庄村长大，诸葛卧龙带给了我们学习的灵气，却没有带给我们富饶美丽的生活环境。
我小时候家里一穷二白，我是依靠“绿色通道”贷款才完成了大学学习。所以我特别理解特别支持习主席“精准扶贫”的英明决定。
县局分配了贫困户供洛作为我的帮扶对象，我自己又另外联系了贫困户唐木曲结对帮扶，每个月我都要去看望他们，给他们送去急需物品，想方设法帮助他们解决遇到的实际困难。
我做得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通过网络信息牵线“四川双星足博士”和贫困村瓦切德香村实现了“一对一”结对帮扶。
瓦切德香村在2019年上半年成功实现了“贫困村”摘帽。现在每次走到瓦切德香村，乡亲们都争着拿出自己家的土特产和我一起分享，还不住夸赞到：“中古甲尔卡让，中古党么连拖巴姚让”（共产党好，共产党员姚警官最好！）说到得意处，姚兄弟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七
转天是国庆节，祖国母亲70华诞。我按照省厅领导的安排，在红原著名景点——月亮湾对红原首任公安局长——84岁的谢尔江老先生进行采访。
姚兄弟带着爱人小杨一起来看我。我给他们夫妻俩拍了一张合影。
小杨有些难过地说：徐哥拍得真好，树龄也有相机，但是他的相机都拿来对准县局的弟兄们了，我们俩很少合影。结婚八年了，我们一家人都没有一起照过一张全家福……
我听罢，顿时语塞。
八
回家后的第一个节日是九九重阳，秋风飒飒，阳光和暖。
我坐在书案前，写我的山东兄弟树龄。在电脑上翻阅着我为他拍摄的那些工作照。
看着一张张难忘的记忆，我想起习主席的话“现在的青春是用来奋斗的，将来的青春是用来记忆的。”
我决定把这句话，水印在我和他合影照的正下方，作为礼物寄给他。权作是我们在红色草原上相识缘分的纪念，以及我们共同事业上的互相鞭策和鼓励！
作者简介：徐乾，笔名雪汀，现供职于四川省泸州市公安局机场分局，有诗文发表于《人民文学》《人民日报》《人民公安报》，现为泸州市作家协会警察分会副主席，泸州市作家协会龙马潭区分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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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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