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山懂我万缕情》作者：吴东林

    在习水县公安局的背后，是一座绿云如盖的箐山。在通往箐山山顶的阶梯上，偶尔会出现一个年轻的身影，像一位孤独的行者，向着山顶缓慢地跋涉。他就是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唐朝龙。

 

    唐朝龙登箐山，不是有什么闲情逸致，而是为了寻找一个安静的所在，好让他内心的困惑在绿水青山中找到答案。你很难想象，安静地思考问题，是这个年轻人唯一的“爱好”。他会在半山腰的阶梯平台上停下来，手扶着栏杆，望着远方如黛的绿涛去寻找灵感。也许箐山能够懂得他的万缕情丝，那山风总能裹挟着清爽的气息吹开他的心扉，给他一把把灵性的钥匙，去开启一个个罪恶之门。

 

 

 

一

 

    我是2016年10月25日见到唐朝龙的。在六天前，这位铁血刑警刚刚获得了遵义市的“十佳公安卫士”称号。然而第一眼见到他却给了我很大的反差：不到一米七的个子，一张腼腆的脸，两只手有点不知所措地交错着，甚至说话都有点吞吞吐吐。在采访他之前就听说，这是一名让坏人闻风丧胆的优秀刑警，六年的公安工作侦破了大大小小1700多起刑事案子，打击处理了500多名犯罪嫌疑人。面对这样的反差，我半开玩笑地问他：你觉得作为一名刑警，应该具备什么素质？听了这话，他收敛了刚才的羞怯说：谁都知道，一名合格的刑警，要刚直不阿、嫉恶如仇、执法如山，如此等等，其实这是每一个公安民警都应该具备的。我觉得，刑警也是人，一个有正常情感的人。在我办理的案件中，都注入了我的情感、我的真诚。

 

    他给我讲了几个故事，让我分享了他的铁血柔情。

 

    2011年，是唐朝龙参加公安工作的第二年。这一年，习水县的打黑势头正猛。4月20日，县公安局集全警之力，打掉了一个以“老逖”（化名）为首的黑恶势力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一百多名，这一行动震动了习水，全县七十万双眼睛都在关注着这个案子的进展。

 

    人们知道，办一起案子，抓获犯罪嫌疑人仅仅是一个开始，要想把他们绳之以法最终受到法律的制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这其中最关键的环节就是通过审讯固定证据。专案组按照这个团伙成员所处的位置，划分了层次，分组审讯，这其中第一、第二层次的7名主要犯罪嫌疑人的审讯任务，就压在了唐朝龙的肩上。

 

    专案组对唐朝龙的信任不是盲目的，从2010年以来这个年轻人先后参与侦办的十几起涉黑案子中，局领导看到了他的沉稳、机敏和智慧。然而，这起大案毕竟与其他的案件不同，其组织严密，波及面广，涉案人多。从缴获的几十把砍刀中就可见这伙人个个心狠手辣凶恶残暴，特别是最高层次的几个人软硬不吃，面对警察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这让唐朝龙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知道，找到突破口，硬碰硬未必奏效，只有用智慧找到每个人情感中最薄弱的部分，才能攻下这个堡垒。于是，他迈开双脚对几个人的成长经历、家庭情况、个性特征、兴趣爱好，作了大量的外围调查，掌握了第一手资料。

 

    “老逖”是这个涉黑团伙的一号人物，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满脸的凶相，起初他根本瞧不起面前这个个子不高满脸秀气的刑警，不论你说什么他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饭也不吃，话也不说。然而，唐朝龙对于这种局面是有所准备的。他避开案子，不怒自威地说：“老逖，你的兄弟都称你为‘逖哥’是吧？这说明你在这个圈子里还是蛮有威信的，大有梁山好汉呼保义宋江的味道。”一个经常触碰道德底线的人也有他自认为的所谓“人格”，像“老逖”在他最潦倒的时候还会有着可笑的“自尊”。见唐朝龙这样说，“老逖”睁开眼，露出了一丝苦笑。唐朝龙见这个家伙有意回应他的问话，便进一步戳他的软肋：“老逖，你可能至今还不认为你已经触犯了法律，总以为你们抢的是赌场的钱，占的是那些黑心的娱乐场所的股份，顶多算是黑吃黑。可你别忘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恶势力，唯一能处理他们的只能是司法机关，你以暴制暴以黑吃黑，同样挣的是黑钱，同样触犯的是法律的红线。你过去一直混在你的江湖，没时间关爱你的妻子和孩子，现在，一副手铐套在你的手上，你应该警醒。一个人在即将失去自由的时候，是否考虑把你对那些小兄弟的关爱，也匀给你的亲人一部分！”

 

    这一席话，句句如尖刀撕裂了“老逖”刀枪不入的内心，那一颗曾经高傲的头颅慢慢垂了下来。“老逖”要了一颗烟，内心的挣扎伴着烟雾斗争着，最后他把烟狠狠地扔在地上说：“警官，你能帮我办件事吗？如果能，我就好好地配合你的工作。”

 

    “可以，只要不违规，我一定答应你！”

 

    唐朝龙真诚的眼睛传递给“老逖”一份信任。“老逖”说，他过去确实很少照顾家人和孩子，现在走到这一步感觉对不起他们，他想把自己的一部分钱和手机交给妻子，也算是对他们的一份补偿。

 

    犯罪嫌疑人首先是个“人”，在他丑恶的情感边缘，也会存在亲情爱情的情感发现，他需要正常的个人情感被别人尊重，唐朝龙做到了。这个年轻的民警用真诚温暖了一个罪恶的灵魂，用真情叩开了冰冷的大门。

 

    攻克了“老逖”，唐朝龙带着这份真诚又相继攻克了“老海”（化名）、“老柯”（化名），并按照他们提供的犯罪线索，使这个庞大的黑恶团伙如同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瞬间连串倒塌。唐朝龙和他的战友们通过四个多月的连续奋战，审讯60余人，打击处理百余人，成功起诉42人，使这起震惊习水的涉黑团伙受到了正义的审判。

 

    就在这一年的秋天，唐朝龙收到了来自监狱的一封信，是“4·20”涉黑专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之一“老海”寄来的。在以前的审讯中，“老海”从原来的无声抵抗到后来的主动配合，都来自于唐朝龙真诚的开导，最后竟然对唐朝龙有了一种依赖感。“老海”在监狱里服刑，惦记他农村的父母，于是有了给唐朝龙的那封信。唐朝龙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他家里看望，并回信让“老海”放心，好好改造。“老海”心里有想不开的事，唐朝龙也循循善诱去信开导。唐朝龙还曾专门抽出时间去监狱看望“老海”，尽管这次探望因为案件的特殊性没能直接面对面，然而 “老海”依旧感动得热泪盈眶。

 

 

二

 

    唐朝龙出生在遵义县播州区一个农民的家庭，从小就体会了生活的不易和老百姓的艰辛。他的两个姐姐因为家庭的贫困，刚刚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年迈的父母除了种点山地还做一点小生意维持生计。这样的生活经历，让他的职业生涯融入了一份对老百姓的关爱和深情。

 

    2013年春耕时节，习水县连续发生了二十多起偷盗耕牛的案子，白坭村、图书村、黄木坪村的村民接二连三来报案。看到老百姓焦急、痛苦、渴望尽快破案的样子，唐朝龙心急如焚。他知道，一头耕牛少则七八千多则一万多元。这样的损失对于大山里的贫苦百姓意味着什么，那近乎于他们整个家庭两年的全部收入，而最重要的是春耕在即，高山坡岭中零零碎碎的地块无法用机械耕作，耕牛是他们家里最重要的劳动力。没有耕牛他们种不了地，没有收成就断了他们唯一的生活来源。唐朝龙来到太平村李家庄组六十多岁的李政育老人家里。老人说，没有了耕牛，他们只能靠老两口的双手去山坡地上一粒一粒去点种些苞谷。看着那破旧的牲口棚空空如也，看到老人蜡黄的脸上满是泪痕，唐朝龙内心充满了愧疚。

 

    回到队里唐朝龙向队领导发下誓言，不为老百姓讨个公道决不收兵！随后，他带领专案组对所有的偷盗耕牛案并案梳理、分析，同时对发案各乡镇沿途的50多个监控探头逐一调取资料，昼夜对海量的视频图像反复比对。通过大量的工作，他们终于从模糊的线索中发现了疑点：在每一处被盗耕牛的案发现场附近，都有着相同轮距的三轮摩托车和四轮小货车的轮胎碾痕，而这样的运输工具在他们检索的视频图像中也反复地出现过。为了进一步锁定这一案件线索，他们进一步对时空关联信息进行碰撞、比对，最终找到了可靠的犯罪踪迹。

 

    初春的天气有着悬殊的昼夜温差，月亮撒下的一抹银辉似乎让人们更感觉到一丝寒冷。就在伏龙村的路口，就在月亮照不到的黑暗里，唐朝龙和他的战友们，睁着警惕的眼睛，密切关注着路上的动静。3月5日晚上11点，一辆蒙得严严实实的三轮车开来，唐朝龙和他的战友们判定这是一辆嫌疑车辆，遂秘密跟踪到马临工业区的一个个体屠宰户的院坝里。那辆车熄火停下，开车人从车上牵下了一头耕牛，交给屠宰场的人。但唐朝龙发现，今天他所看到的不是这个团伙的全部，现在动手势必打草惊蛇，要想一网打尽还要等待最佳时机。

 

    又是四个夜晚的连续蹲守，又是四个寒夜的无声较量。从晚上的11点一直到第二天的黎明，唐朝龙和他的战友们，都是在饥饿与寒冷中度过的。天是冷的，但唐朝龙和战友们的心是热的，只要一想到老百姓那一双双渴望无奈的眼睛，心头就涌动着一股热流。3月8日凌晨3点，一辆三轮车“突突突”的响声，让埋伏在屠宰场周围的六名民警再一次睁大了眼睛，只见车子停在院坝里，车上下来三个人，随后从车上牵下一头耕牛，唐朝龙见时机成熟，大喊一声“上”，民警们一跃而起，将正在交易的陈长（化名）、黄小（化名）、易利（化名）和屠户刘金（化名）一举抓获。

 

    案子破了，嫌疑人抓获了，唐朝龙却高兴不起来。对犯罪嫌疑人的法律制裁是他们咎由自取，可老百姓的损失却一时难以弥补。在被盗的21头耕牛中，只有6头已查获，而其余的15头耕牛早已被屠户宰杀。为了尽量减少被盗户的损失，唐朝龙不遗余力地从四名犯罪嫌疑人那里追回一些现金，走到东皇镇、土城镇、程寨乡返还给那些老百姓。当他走到石门村向老百姓发还现金的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声地说“谢谢”。唐朝龙赶紧扶起老人说，老奶奶，你放心，我们还会继续帮助大家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一定不能让咱们老百姓吃亏！

 

三

 

    作为一个刑警，不能没有“血性”，这份“血性”饱含着嫉恶如仇的万丈豪情，化作一把斩魔的利剑。

 

    我问唐朝龙，在你的刑警生涯中，最让你难忘的是什么？他低头想了想，长叹一口气说：2013年2月23日正月十四那一天，也是我任中队长以后值的第一个班，让我至今难忘。

 

    他给我讲述了那天发生的事。

 

    晚上10点左右，指挥中心接到报警：县城工农路发生一起抢劫案，犯罪嫌疑人逃跑，受害人被送往医院。听到这个情况，唐朝龙放下电话，立刻带领民警赶往发案地点。

 

    现场有许多人围在工农路一座居民楼的楼梯旁，唐朝龙拨开人群，看到楼梯口有一大滩血迹。他问怎么回事？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几个家伙抢劫一个胖胖的女学生，把女孩的屁股大腿都砍成两瓣了。除此之外，提供不出其他的信息。面对这种没头没脑的案子，只能找受害人了解第一手资料。于是他安排好现场勘察，立刻赶往医院，向医生说明情况后，换上卫生服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情景让这个年轻的警察惊呆了：那个受害的姑娘趴在手术台上，整条腿的肌肉被砍成两片摊在手术台上，鲜血滴滴答答流得满地都是，长时间撕心裂肺的哭叫此时已变成麻木的呻吟。唐朝龙这个铁血男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不由得喉头哽咽泪流满面。

 

    走出手术室，看到哭得昏死过去的女孩父母，唐朝龙的心在流血。他稳定下情绪，向孩子的父母了解情况。他们说，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孩子吓得什么也记不清了，那几个人抢了手机和几十块钱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警察同志，你可一定要抓住那伙坏家伙给我女儿报仇哇！说完，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自从进了公安局，唐朝龙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的惨状，见此情景，他紧咬牙关，组织民警连夜展开工作。

 

    发案地人群流量大，现场破坏严重。当时的监控质量不高，再加上夜间作案，视频模糊不清。嫌疑人去向不明，当事人提供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整整一个通宵，唐朝龙和他的战友们不停地做着案情和技术分析，最后把目光聚焦到被抢的手机。

 

    三天三夜唐朝龙没合眼，累了靠在椅子上躺一会儿，睏了用凉水洗把脸，连续的紧张鏖战，使他的脑袋嗡嗡地像要爆炸一样，可是一旦手术室里的情景在眼前闪现，他又立刻焕发了精神，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

 

    三个昼夜的汗没有白流，三名犯罪嫌疑人逐一归案，收缴的作案工具是一把斧头和一把三棱刮刀，上面还留有受害人的血迹。案件的侦破告慰了还躺在病床上的受害人，但唐朝龙内心愤怒的血液还在澎湃。他要深挖这几个家伙的作案前科，让这些残忍狠毒的恶魔受到法律的最严厉惩罚。

 

    无情未必真豪杰，唐朝龙就这样怀着对人民无限的爱，和对犯罪嫌疑人彻骨的恨，诠释着一个人民警察的职业担当，面对凶险无畏无惧一往无前。

 

    当警察的都知道，他们最盼的是周末，最怕的也是周末。一周的忙忙碌碌，清净的周末是他们栖息的港湾。然而，往往越是这个时候，越会有案子找上门来。

 

    2015年1月30日，星期五。西天的红霞慢慢地躲到箐山背后，唐朝龙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家里。他计划着明天陪家人好好过个周末，因为爱人已经多次打电话表示抗议了。到了家，他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爱人，爱人虽然对这种承诺表现出一种不信任，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由衷的欣喜。

 

    坐在饭桌旁，唐朝龙刚刚拿起筷子，手机响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一个9岁的小学生王某，刚刚在寒假补课回家的路上被绑架。犯罪嫌疑人给王母发来短信，索要7万元的赎金，并威胁不许报警和声张，否则就撕票。唐朝龙知道，在过去周边发生的一些绑架案中，有不少都是以撕票而告终，使绑架案变成了绑架杀人案。案子的恶性程度唐朝龙心知肚明，他立刻站起身，对妻子愧疚地一笑，放下筷子，转身回到队里。

 

    局领导坐镇指挥，专案组成立，唐朝龙当仁不让地成为专案组成员。他一边假装成受害人的亲属和犯罪嫌疑人在电话里周旋，一边组织人员对受害人的家庭关系、生活习惯进行细致了解。为了稳住嫌疑人的情绪，为外围侦查赢得时间，他用发短信的形式和犯罪嫌疑人交谈，获取了嫌疑人在仁怀市境内活动的证据。于是，布控的大网悄悄拉开。

 

    仁怀市中枢镇客运站的周边有上百家旅店。在这样一个复杂的场所，去寻找一个犯罪嫌疑人，犹如大海捞针，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六点。这时候，技侦民警通过技术侦查，在客车站发现了目标，唐朝龙一阵欣喜。可是此时在客车站巡逻的人只有他自己，不由一阵心急。而就在此时，他发现十几米距离外有个孩子被一个大人拽着向一辆汽车走去。唐朝龙急速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受害儿童的照片，发现这个孩子正是被绑架的儿童王某。怎么办？叫人来不及了。自己动手，不知嫌疑人是否有同伙。这时犯罪嫌疑人领着孩子已经拉开汽车车门，再不动手就晚了。情况紧急，唐朝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个夹头把犯罪嫌疑人撂倒在地上。此时接到指令闻讯赶来的民警也围了上来，擒获该人，被绑的孩子毫发未伤得以解救。经讯问，被擒者正是实施绑架的犯罪嫌疑人。看到唐朝龙满脸的汗水，敏捷的动作，得知真相的在场群众无不为他的大智大勇而啧啧称赞！

 

四

 

    今年三十二岁的唐朝龙，两年前才结婚。我开玩笑地问他，你这么帅的小伙子，怎么这么晚才结婚？他羞赧地一笑说，其实以前别人也介绍过两个对象，基本上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泡了汤。原因就是谈对象的时候都整天见不着个人，要是结了婚就更见不着人影了，所以就吹了。我说，跟你结婚的这个姑娘，她怎么就喜欢上你了呢？唐朝龙笑笑说，她一半儿喜欢的是我，一半儿喜欢的是警察。我又问，你结婚两年后，你爱人的想法有变化吗？他笑一下说，我爱人对她的同事讲，如果有下辈子，再也不嫁给警察了！

 

    我觉得，唐朝龙的爱人，是一个实在的姑娘，一个不唱高调的姑娘，她的话一半儿印证了丈夫对职业的忠诚，一半儿吐露了自己的无奈。

 

    唐朝龙的爱人叫王霜，今年二十六岁，是县医院的一名护士。我在唐朝龙家见到她时，她正打理家务。她知道我的来意，客气地给我倒了一杯茶水。我开玩笑地对她说，嫁给警察后悔了吧？她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那些都是气话，没出嫁的时候，觉得组成一个家庭有一个男人做靠山，就会轻松很多。谁知道结了婚，孩子老人家里家外一大摊子事只能自己来承担，心里有气。不过，看他回到家里累得瘫倒在床上的样子，真的很心痛。我虽然埋怨，但还是支持他，甚至叫我的父母帮助我们这个家。没有家里人的支持，他那一大堆立功的证书也换不来。

 

    王霜的话实实在在。她快要生产的时候，把给未出生的孩子准备的褯子、衣服包了一大包，带到岗位上。同事见了很惊讶，问她这是干什么？她说，我要是快生了，一喊肚子疼的时候，你们就把我赶紧送进手术室。同事说，开什么玩笑，你爱人呢？王霜自嘲地说，他为人民服务去了。生完孩子之后，王霜还在月子里，唐朝龙就又去重庆追逃了。

 

    唐朝龙何尝不想关爱自己的家人，只是繁忙的工作没有留给他多余的时间。一次长时间外出办案，他很想念孩子，就和爱人视频要看看孩子。视频中孩子看到了爸爸，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当那稚嫩的声音喊着“爸爸爸爸”的时候，唐朝龙留下了激动的泪水，坐在孩子身旁的王霜见到此情此景不由一阵心酸泪流。

 

    唐朝龙只要一有空就在家里墩地、洗衣服、做饭，他要尽量弥补对家庭的歉疚之情。

 

    唐朝龙的父母远在遵义，帮不了他们的忙。他和爱人经常值班，照顾孩子的重担大部分落到了岳父母的肩上。为了表达感谢之情，他会挤出时间做几个家常小菜，向岳父母表达谢意。

 

    唐朝龙深深地明白：王霜为支持自己的工作付出了许多。所以只要有机会，就故意营造一种氛围，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爱人说家长里短，让爱人感受到家庭的温馨。这也是王霜感觉最幸福的时刻。可是往往听着听着唐朝龙的两眼就直瞪瞪地走了神儿，一会儿忽然站起来“噔噔噔”地跑到楼上。过了一会儿，唐朝龙又下了楼从包里拿出什么东西再回到楼上。王霜生气地走上楼，看爱人神经兮兮地要干什么。走到楼上，她见唐朝龙开着电脑，插上U盘，正研究一个案件的勘察现场，自己只能无奈地走下楼去。

 

    这就是一个刑警家庭的缩影，这就是一个民警家庭的缩影。我们有多少个这样的家庭，为了社会的安定，为了人民的幸福，牺牲着自己，奉献着社会！

 

五

 

    在我的面前摆着两大本“日志”，记录着唐朝龙每天的工作。第一本，黑塑料皮，二百多页，记录的是2016年1月1日到8月29日的工作。在这里，我和大家分享其中的两则。

 

    第一则，是一个星期天的日志：

 

    2016年3月13日     星期日      小雨

 

    凌晨1时许接到报案，胡ＸＸ（笔者隐去真实姓名）被抢夺案（王静值班），随后开展相关工作，到现场查看，搜寻被抢夺包。白天，全天围绕抢夺案调视频录像。晚上带赖波、王小丰、穆一、袁野、廖鹏、刘飞强，在小龙口一带蹲点守候至凌晨2时许。

 

    第二则，是一个大年初一的日志：

 

    2016年2月8日      星期一        晴

 

    上午带嫌疑人侯ＸＸ（笔者隐去真实姓名）到小罗村胜利组打架现场进行辨认，中午将嫌疑人带回县局讯问刑拘材料，至下午19时许，刑拘嫌疑人侯ＸＸ、侯Ｘ（笔者隐去二人真实姓名）。

 

    分享这两则日记，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唐朝龙的节假日是这样度过的，而这样的情况在日志里有很多很多。无怪乎他的爱人王霜说，我不是反对他努力的工作，而是埋怨他不该这么拼。

 

    对于这个问题，我请唐朝龙回答。他说，首先，我是一个警察，我要对得起我的职业良心。就像一个病人希望医生尽快治好他的病，一个受害人也希望我们尽快破案还他们一个公道。案子不破，我心里不安。第二，我是农家孩子，有这样一份固定的工作，我很珍惜。

 

    这就是唐朝龙拼命工作的理由！从我的采访中，也深深地感觉到，工作几乎是这个年轻刑警生活的全部，他的万千情感，几乎都融入到了面前的案子之中。

 

    这几天，他又在爬箐山，因为他又接到了一个破获沉积十四年的命案重任。爬箐山是他唯一的业余爱好，而这种“爱好”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一个清净的所在，让他在秋风吹拂的山林中去碰撞破案的灵感，拆解他胸中淤积的案件疑团。

 

    唐朝龙参加工作只有六年的时间，而十四年前的案子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为了尽快熟悉案情，他找到尘封已久的卷宗，翻阅了勘察现场的记录和几十份调查材料，反复分析当时的发案现场，从中梳理出35个嫌疑对象。他在想，为什么这个案子有这么多的线索就是破不了，难道是侦查方向有误，导致南辕北辙？是报复杀人案？？熟人作案？凶杀老手作案？……

 

    唐朝龙完完全全地投入到这起陈年命案的侦破中。希望箐山的安静与灵性能给他带来灵感。……

 

 

 

    箐山绿涛千顷浪，懂我男儿万缕情。唐朝龙爱着习水的山山水水，他的爱是那样深沉，他的情是那样真挚。从他上班的第一天起，他就喜欢上了通往习水道路两旁的芙蓉花和青山悬挂的青青飞瀑。在这大山深处，有他赤诚的真情、奉献的柔情、职业的豪情、感恩的爱情和为警徽增光添彩的无限热情。他将带着这份情感，在从警的道路上，走向未来，走向远方……

 

 

 

    作者简介：吴东林，河北省邢台市公安局食药支队支队长。曾在《啄木鸟》《家园》《散文百家》《华夏散文》《人民日报》《农民日报》《河北日报》《河北法制报》等10多家报刊刊发散文、小说、文艺评论、报告文学200余篇。现为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全国公安文联会员、河北省公安作协常务副主席、邢台市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