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
——怀念时代楷模民警吕建江
“一直不相信你去了另一个世界，
而是隐身在手机里。”
暗蓝、磨损边缘的手机套紧闭着秘密
烙在她脑中是那张憨厚的脸
被手机的微光镀亮，如一轮满月
周围的夜晚和街巷变得祥和
在他人生这出戏里，手机不只是道具
那么多人玩手机，大家的
手机系着自己，他的却系着大家
他将能搬上手机的东西都搬上了
警务室、微博、网站、微信
……他将身边的工作打包进手机
把春夏秋冬，把白天黑夜
最后，他硬把自己塞进手机
“手机是他，他是手机。”——她喃喃
24小时，老吕叨叨——
叮咚，叮咚：短信。私信。微信。
生病。漏水。煤气中毒。破羊水。
落户。销户。失物招领。老人走失。
“怎么自杀救不活?”——将他的心高悬
五个小时的拉锯私聊，往日笨拙的语词
被血液激活，让一朵花从深渊边沿折返
——他的眼里闪烁着欣慰。此刻
他不知浮屠为何物，眼睛又紧盯着
一辆穿过午夜巡逻的警车
在手机里慢慢移动——
它要去守护人们美丽的梦境
在这个队列里，有人持枪，有人持盾牌
而他，以手机为利器
嘈嘈切切：询问。释疑。接警。出警。
芝麻绿豆。生死攸关。
每天一大堆绳结抛来——
满地鸡毛，他一一清理。“人活着就要
做点事，咱为老百姓做点实事。”
——憨笑的脸上，水波不兴
他的内心里埋藏着大海
也只有大海，才能装得下热爱
源源不断，他每天将涓涓细流分发
他知道人世间的疾苦、黑暗和无奈
像乡下石头房子间挣扎的小径
他一直携带着信仰修行
正如他的行囊里一直装着——
听诊器、血压计、照相机、笔记本
不！他装着一个沉甸甸的字——爱！
他的手机连结着遇险的人、求助的人、
产妇、孤寡老人、病人、老年痴呆患者
连结着冬雪、泥泞、雷暴、车轮、脉博
呼告、哭泣、求救、呻吟、感激
——一个无比广阔的世界
他整天在其间穿行，不知日夜晨昏
一个播种爱的人，他内心自成宇宙。
“手机需要充电，而他24小时运转
是谁制造出一台这样的机器？”
你可想象他白天在大街小巷穿梭
晚上在她的轻鼾声中盯紧屏幕
他穿越荒野，也穿越梦境——
从军医到警察，从山旮旯到大都会
每一个脚印都稳稳烙在大地上
每天像一块砖，他垒起的信仰不断升高
——一棵大树枝繁叶茂
而这一切的能源，来自深深的根须
——爱，或热爱。
同时他又将自己当作蜡烛点燃
以期用微弱的光芒照亮尘世
一阵风突然袭来，火苗摇晃几下，终归
熄灭——这是否早已埋伏的结局?
——“你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她幽幽的声音，像袅袅的烟篆
回荡在莽莽苍苍的燕赵大地
47岁。光焰还未拨得最亮
“一直不相信你去了另一个世界，
而是隐身在手机里。”然而，
当人真的变成一台手机
世界就开始倾斜了!
——午夜里，他的手机依然亮着
有一种光芒，依然在传承，一张又一张脸
被镀亮，同时也将光芒继续撒布人间
作者简介：陈计会，广东阳江人，民刊《蓝鲨》诗刊执行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任职于广东省阳江市公安局，作品在《诗刊》《十月》《北京文学》《文学报》等国内外报刊发表，入选130多种选本，已出版《叩问远方》《岩层灯盏》《世界之上的海》《陈计会诗选》《虚妄的证词》《此时此地》等六本诗集。主编多种诗选。曾获得广东省诗歌奖、全国鲁藜诗歌奖、徐霞客诗歌奖等数十种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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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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