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早晨》（外七首）作者：李晓峰
来源：中国公安文学精选网
作者：
《失眠早晨》
竟然早醒了。凌晨四时
惯于睡在早晨里的人
竟然早醒了一次。
多年了，这很难。
闹钟走着，不知所措
如深夜挥发的酒精。
如此静。
听得见无数房间里
的心跳和呼吸。
这个今晨早醒的人
也听到了心里
难以启齿的东西。
人间还有如此的静。
这个一直睡在早晨的人
因为某种龌龊
第一次为天亮羞愧不安……
《初生着落寞的麦田》
这落寞下午，嗅着这初生的麦田。婴儿般的气息冲击着被湿了的眼睛……
某种撩人的芳香
从大地的胯下浮生
想起红叶，那些长寿的妇人
大秦岭铺路人血养的风景
鲜美的嫩绿的血丝般的
这大地最忠实的神经啊，已孕育那汹涌着金色的排浪；
不需要红色的惊艳与唇影；
鲜与高岗有缘
风度天生不属于山巅；
磨难之后的白扑扑的灵魂
坐卧在厚重万担的乡愁中。
记得那天我蹲入有土的茅房
记起我被排泄了营养的乡愁
《亦皆如此》
离一张大床的尾部半米遥
放着一只原木沙发
很有某种讲究的味道
并且迎对朝阳
发出原始的味道
不免揣测
昨夜有失欢者默然叹息
抑或把城市
摁于山林里
《早晨，满是失忆与追寻》
高处流下的梦在睁开眼的那
第一道光中
便碎成了失忆
梦中那个聪明的神
已逃的无影无踪
人声鼎沸，菜市上
萝卜们白如大腿
承接着俗人醒来的眼睛
膩而黑的灯盏躲闪在晨光里
如飘乎在昨夜灯晕里的瘦小黄叶
紧贴在这个早晨的白墙间
剩在童年曾恨过的梦
而我一个苦命分子
会花去整整的每一个白天
丧魂落魄
苦苦追寻
《哥们》
那天在绕城高速上跑了40分钟
我说时间有点长了吧
驾车的哥们回了句
三桥到曲江27公里哩
其实我是想说
宝鸡到三桥才1个多小时
那可是将近6个27公里
其实哥们该说
因为堵车又加雾雨
酒店的门口找不到车位
我说去给保安打声招呼吧
让把车停到隔壁院子吧
哥们便下车嚷嚷了几声
保安老头表情冷硬毫不通融
其实我的意思是去求个人情
甚至好话之外再搭两包芙蓉
其实哥们是惯于给人告下情的
那个能放车的院子地面空空
兰州牛肉面馆里客满为患
我说毛细看着好吃且方便
哥们跑前跑后硬弄了几碗粗干
无视我咽炎严重还塞我几瓣臭蒜
其实我是真想吃那毛细的
其实哥们该知道病人喜软的
又添两拨热汤搞得人浑身虚汗
哥们说是怪我穿得太厚了
劝我头顶衣衫再到外边雨天
其实我们的交往一点不受影响
中医说大汗未干万不得淋雨受凉
这哥们该是我要好的朋友之一
平淡里的点滴会把路上照亮
《落叶迟疑于将死的早晨，而天空飘着腐烂皮肤》
在一个将死的早晨，落叶迟疑于也将朽去的枯枝
雾锁苍穹，天空如掌
巨大的褪着皮的手掌
腐掉的皮肤木匠刨皮一般
扬扬洒洒飘落而下
在真正的鹅掌风中
絮絮叨叨，翻滚着
撒满天空
头顶上，密布的阴云满含
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些已脱落大手的皮肤
光滑如股粗糙如脸
鲜嫩如乳苍老如脚
不忘狞笑与咒骂
呕吐着假话
一如既往
寻找同流合污者
愈掉愈烂的肤皮，烂着，掉着
愈加密集，形成了波浪
形成丑陋不堪的眼睛
流着难辨的泪
还在欺骗尘埃同情
落叶迟疑着，在将死的早晨
风也在等，等待
那燃烧的到来
(注：一种手上皮肤病的俗称，同脚气，严重时手掌手指皮肤溃烂、表皮脱落，惨不忍睹，煞是壮观。)
《世相一瞥》
酒桌又扎在包房之中
无筋无骨的人们
形体全如狗的舌头
流言顺着体毛流淌
各怀鬼胎
惺惺相惜地舔着
有一个还哭起来了
大概是诬告失利者
涕泗横流
恶心的事躲开阳光
酿就包房里的委屈
帮腔客的怒火点燃
煞有介事
把屎尿也一味烧上桌子
上帝无言
可怜地看着这一切
再一次皱起眉头
发出叹息
（注：贾平凹写有一联：上帝无言，百鬼狰狞。）
《大红袍》
当然要深记着你了。
当然也会记着那山
那水，那虫草花木
那真正空空如也了的空气
记着那明澈至死的阳光
那一切自然而然着的表情
那令我掐死自己也
要追去的黄梁梦里
那千肠百回的褶皱
无数小坡上，成群的又独放的你
以带刺的图案与疼痛
锁定一棵小树千里万里的梦
弥漫一片痴心褪不去血痂的香
一直不忍放你在那大口朝天的
锅里了
已安置你在那案几，书桌，床头
甚至肮脏的汽车
从今，体香才是可谱的记忆
所深记着的可能就
只是你了
深记着的，只是你了。
（注：南北中国以秦岭和长江分界，地处南秦岭腹地的凤县盛产大红袍花椒，色泽如血，香气独绝而恒久。）
李晓峰，陕西关中人，警察。陕西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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