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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刑警一(中国刑警的福尔摩斯方程式)

来源:群众出版社 作者:冯锐

X5:刑警真谛就是忠诚履行责任

那座鹤岗小城在他心底存续着寒意也存续着温暖

刘忠义出生在黑龙江省鹤岗市。勤劳的矿工父亲,靠着一双有力的大手养育着一家人。小时候,伙伴们会奔跑着来到矿上等待收工的父亲们从矿井里坐着升降机一点点升起。父亲们清一色的炭色,从升降机鱼贯而出的时候,呼吸会在寒冷冬日里形成浓厚、洁白的雾气。于是,炭色的父亲们会被那雾气紧紧缭绕包裹着。小伙伴们眼巴巴望着,谁也分不清前方清一色的炭色与雾气中,哪一位会是自己的爹……

只有一个瘦削的孩子,会瞬间找到自己的父亲。神色,没有其他孩子脸上那种焦急,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沉静而愉悦着,他能从那些炭色的步态、举止间判断出哪一个是自己的父亲。

这个瘦削的孩子,一直想到井下看看父亲们工作的地方,父亲当然是不同意的。有一天,这个瘦削的孩子趁着父亲不备,在升降机即将关门下降之前的一瞬钻了进去。大门关闭的一刹那,他看到了父亲欲说还休的无奈表情。

升降机下到矿井数百米深的地方,一阵阵寒意侵袭,那种感觉并不好玩儿。回到地面,瘦削男孩得到的不是批评,而是父亲对他的勇敢和机灵劲儿的表扬。

男孩十五岁时,父亲因为矿工常见的肺吸尘病去世了。男孩再一次来到矿上,像以往那样站在老地方看着鱼贯而出的炭色,但却再也等不到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男孩努力不让自己流泪,冷静地面对着生活留给他的一个又一个艰难课题。他会在悲伤的时候到操场奔跑,之后一次次在运动会上获得中长跑冠军。他也曾一次次乘着升降机下入深井,那里虽然寒意袭袭,却仿佛父亲就在身旁,于是他心底就会涌动出一丝丝温暖。

家里生活最为艰难的日子,他瞒着母亲偷偷放弃学业,来到力工市场打零工。当男孩把辛苦赚来的钱一分不少交给母亲的时候,母亲流着泪颤抖着说:“没有爸,还有妈呢……”

母亲的爱与刚强,让男孩重新回到学校,也让未来中国警察队伍里出现了一个铿锵有力而又闪亮的名字——刘忠义。

后来的岁月,每当深入一个又一个残酷的犯罪现场时,刘忠义都会感觉到一如矿井深处的那股子寒意。

但就像当年的寒意并没有把他侵袭裹挟一般,刘忠义在寒意中永远保持着冷静。而心底存续的对被害人和其亲属的温暖,永远支撑着他一路向前。

初入警队临危不惧显身手

从警后入党是1990年6月,配备的第一把五四手枪枪号是31058026……与最初从警有关的记忆,在刘忠义心中始终清晰如昨——那是初心,那是出发的起点。

刘忠义1985年从黑龙江省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鹤岗市公安局,先在南山分局铁西派出所当了一年半片儿警,之后在分局刑警队跑了一个月龙套,又被调到大路派出所任治安警。那时的刘忠义年轻又有一股机灵劲儿。

1987年1月6日晚上,有群众到派出所报案,在四季春饭店有一男子怀揣菜刀,一边喝酒一边扬言要干点儿惊天动地的大事。正在所里值班的刘忠义立即与另一民警夏怀东赶往现场。在四季春饭店大厅里,他们看到一个身着羽绒服的男子,两眼通红,一边往嘴里灌着酒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刚刚进屋的他们。从其敞开的衣领里,他们看到了隐露的菜刀把儿,并判断该男子鼓鼓囊囊的衣服里可能还藏着别的东西。

此时,刘忠义觉得如果直接去审查该男子,可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而且他们二人手中都没有枪。他略加思索,悄悄给夏怀东递了个眼色,高喊:“老板娘,整俩菜,喝点儿!”

酒菜上齐后,刘忠义端起酒杯靠近该男子:“怎么了,哥们儿,一个人喝闷酒?”

恰在此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一个熟识刘忠义的女孩闯进了饭店,见到刘忠义就说:“刘哥,听说你调到刑警队了?”

闻听此话,该男子忽地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将手伸向了怀中,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当时只有二十二岁的刘忠义没有慌。瞬间反应后,他接过女孩的话茬儿:“去啥刑警队呀,犯点儿小毛病,‘皮’都叫人扒了,现在到矿上上班了。”

该男子闻听此话,长出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

隔了几分钟,见那男子情绪已稳定,刘忠义又端起酒杯走过去:“哥们儿,喝杯酒。”

趁那男子犹犹豫豫举杯的一瞬间,刘忠义扔掉酒杯,闪电般抓住对方手腕,同时一个侧踹将其踢倒在地,当场从该男子怀中拽出一把菜刀。

在夏怀东的配合下,该男子被彻底制服。拉开其羽绒服衣链,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该男子身上捆绑着十七筒液态炸药和完整的起爆装置。如果给其机会拉响了,周围几栋房屋将会被夷为平地。

挑战疑难案件是长期的习惯

向疑难案件挑战,是刘忠义从警以来长期养成的习惯。刘忠义早年刚刚担任鹤岗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队长时,鹤岗、七台河、佳木斯连续发生盗窃金柜案件,所有案件无一侦破。由于最初发生的第一起案件在鹤岗,刘忠义非常用心。

一次,嫌疑人又在佳木斯某学校作案,被更夫发现后,嫌疑人随即将更夫绑了起来。后来,更夫悄悄解开绳子报案,嫌疑人慌乱逃跑时遗留了大量东西。

刘忠义听到消息后,连夜给佳木斯打电话,问现场怎么样。佳木斯答复说没有线索,现场遗留的东西也没啥意义。刘忠义说:“我现在安排人过去,把现场遗留的东西带回来。”

“明早吧。”对方回答。

“明早不行!”刘忠义回答的时候已经安排人上路了。

去佳木斯的同志拿回了两大袋子“宝贝”。这些东西在别人眼里没啥意义,在刘忠义这里却是货真价实的“宝贝”。两大袋子里边,包括已经褪色的武警衬衫、撬棍、修车专用的螺丝刀等。

武警衬衫上的部队番号、血型都洗没了,但用于佩戴徽章扎的眼儿还有。修车专用螺丝刀,更代表着嫌疑人应该是从事汽车修理人员。

除了这些,刘忠义还发现一个小手包。小手包有个夹层,仔细一看是空的。像是冥冥中有一些元素在指引刘忠义一样,他对这个小包情有独钟,将其拿在手里一点一点捏来捏去。捏着捏着,他听到了包里“嘎巴、嘎巴”发出微弱的声响。刘忠义顺着声响在夹层角落发现了一张底片!

照片洗出后是一家三口,背景是百货大楼。送看守所组织辨认!刘忠义立即作出安排。

果真有人辨认出来,照片上的人是负案在逃的王某,曾从事过汽车修理工作,他的舅舅曾当过兵。

刘忠义亲自带人来到王某家进行抓捕。在那座平房前,刘忠义看到屋里的灯光亮了又熄灭了,熄灭了又亮了,最后又熄灭了。半夜时分,从平房里走出一个人,就是王某。

王某落网后说:“这个晚上,感觉特别闹心,原本计划天亮跑,因为太闹心了,就决定今晚动身。但因为犹豫不定,一会儿开灯,又一会儿灭灯,最后决定还是晚上走时,刚出来就被按住了。”王某家各种作案用的工具应有尽有,如果不是刘忠义行动快,王某一定外逃无疑。

刘忠义先后担任鹤岗市南山分局大路派出所副所长、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市局刑警支队副队长、预审科长,兴安分局副局长,市局刑警支队支队长,后进入省城出任黑龙江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副总队长、政委、总队长,2011年调任公安部刑侦局工作至今。先后荣立个人一等功三次、二等功六次、三等功四次;获评全国优秀人民警察、黑龙江省十大杰出青年、黑龙江省“五一劳动奖章”等荣誉称号。

对人民有感情就得把被害人当家人

刘忠义是伴随着改革开放成长起来的共和国新一代刑侦专家,却依然和老一代专家保持着相同的朴素情怀与价值观。沿着初心一路走来,在一起起疑难案件侦办中,在与被害群众和被害群众亲属的一次次互动中,刘忠义的思想境界与业务能力一起成长起来。

“对人民有感情,就得把被害人当家人,不当家人也必须担当这个责任。”很多老同事都记得,刘忠义在侦办2001年冬天奸杀少女案件时的表态掷地有声、虔诚庄重。

坐落在黑龙江畔的孙吴县群山乡社办村2001年冬天发生一起奸杀少女案。村民老林的爱女晶晶在早晨去同学家的山路上被人强奸杀害。奸杀现场惨不忍睹。零下30多度的严寒里,被歹徒剥光衣服的晶晶躺在山上的一个雪坑里,身上用柞树枝掩盖着。晶晶的脸上遭受暴力击打流出的血液已经结痂,颈部有绳索的勒痕,嘴里被塞满了树叶。

案发后,孙吴县公安局成立了专案组,将该案立为重大案件进行侦查。根据案发时间、地点以及犯罪嫌疑人对现场的熟悉程度和强奸后的灭口行为,确定为当地人作案。

侦查人员首先围绕晶晶的离家时间、行走路线以及接触人员进行了调查,并对案发地临近的群山乡三队、四队、五队、乡直、社办等村屯进行了大面积逐人逐户的地毯式走访调查。其次是对所有村屯中年龄在16岁至55岁之间的男性村民进行定时定位,对外来打工、探亲访友、案发前后突然离开、情绪反常以及在野外地窨子过冬的人员进行调查。经过七天七夜工作,专案组从调查的260余名男性村民中发现王某具有重大嫌疑。王某在被审查时又交代了李某为同案,二人被刑事拘留。但是,在抽取二人血样送省公安厅检验后,却排除了他们的作案嫌疑。后王、李二人被分别予以释放。

案件侦破工作刚刚开始就走错了方向。由于错案导致部分参战民警及领导被追究责任,加之错案当事人以及因长期未破案被害人亲属等先后多次到省进京上访,重重压力压在了孙吴县公安局以及县委县政府的头上。

案发后的五年里,孙吴县公安局几乎没有间断过对这起案件的侦查,多次进行过大规模的走访排查和外出调查取证,可案件真相仍然石沉大海。那五年,民警们背负着沉重的压力,连走路都不敢抬头。一位年轻民警回家都不敢面对弟弟,因为弟弟就是晶晶的同班同学。许多民警走过晶晶遇害的山前时都要驻足伫立一会儿,面对一个屈辱的芳魂离去的地方,他们的心在滴血。

2005年11月9日,刘忠义带领命案督导组到黑河市研究命案侦破工作时,孙吴县公安局将“12·31”强奸杀人案作了汇报。

按理说,一个肩负数百起命案侦破工作督导任务的省公安厅副总队长,对这样一起五年前的单人被害案原则上指导一下也就可以了。况且这是基层搞了五年的疑难案,稍有一点儿私心的人都要尽力回避的。

但是刘忠义没有回避。面对晶晶被害后那惨不忍睹的现场照片,刘忠义动容了。他说:“我决定把这起案件作为特殊督办案件。不光督办,我还要和你们一块儿干,一定给孙吴县人民一个交代。”

刘忠义在仔细研究案情后认为,此案虽然历经五年曲折之路,但仍有两个好的基础条件:一是发案地域范围不大,围绕社办村及其周围只有三千余户,去了老少儿童和妇女,能纳入视线的中青年男人只有一千余人。二是现场提取了足够的犯罪嫌疑人的精斑作为DNA检材。

针对这种情况,他拍板定方案,将纳入视线的一千余人重新提取血样,做进一步DNA验证。同时他还决定,为了防止漏验、伪验、替验、逃验,在提取血样时必须有民警、法医、村干部、乡领导四方人员在场,确保提取的血样与本人核对的准确性;并要求在提取血样时,注意观察被提取人的现场表现是否反常,做好记录备查。

由于案件久侦未破,又有错案在先,加上以前多次打扰,使群山乡的部分群众产生了抵触情绪。警方再次采集血样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北安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刘忠义在为侦破“2005·10·9”奸杀幼女案做再动员。他说:“假如被害的是我们的妹妹、女儿,我们怎么办?还能按部就班无动于衷吗?还能为了怕辛苦不去认真追查每一个线索吗?”

说这话时,人们看见他的眼睛里闪现着晶莹泪光。

刘忠义告诫大家,一定要带着感情去办理每一件案子,只有把感情转化成一种责任和动力,才能给那些受到伤害的人深深的慰藉。刘忠义给大家讲起当年自己在鹤岗市公安局当刑警支队长时,连续发生了十一起强奸残害幼女案。最后一个小女孩被歹徒残忍地撕裂阴道,在医院缝合时打了麻药还痛哭失声。刘忠义在征得家长同意后把所有办案民警都叫到病房看手术,很多民警当场掉下了热泪。三天后,这起系列奸杀幼女案告破。

一番鼓励过后,大家的信心重新燃起。

技术大队长王宏伟带领民警谷继国、李红军、郑大伟、张玉新挨家挨户宣传,终于得到了群众的支持和配合。他们冒着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以上,只用了七天就完成了第一批近三百人的血样采集工作,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三天。

2005年12月7日,刘忠义亲自率领孙吴县公安局的法医和民警带着血样抵达北京。为了求得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的支持,他们把晶晶遇害的情况、几年侦破工作所走的弯路以及当地党委政府和公安机关面临的压力如实地作了介绍。物证鉴定中心的专家们被他们的责任感和敬业精神所感动,也为晶晶无辜惨遭残害义愤填膺。物证鉴定中心领导当即决定,全力支持黑龙江的工作,连夜进行检验。更让刘忠义感动的是,考虑到孙吴县是贫困县,财力有限,前期破案已经花了不少钱,物证鉴定中心决定免费为黑龙江这起案件做检验。

9日,仅仅两天的时间,物证鉴定中心的专家们就将带去的267份血样全部做完了。这样的速度和效率在世界上也是少有的。但是这267份血样中仍然没有犯罪嫌疑人。看着黑龙江民警们略带失望的脸色,专家们建议,再从这些血样中挑一部分做血缘关系鉴定。这样又做了17份血缘关系鉴定。专家们发现,一份标明“群山乡五队邢兆建”血样的DNA数据与“12·31”案件现场遗留精斑的DNA数据有单亲血缘关系。据掌握,邢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外地,一个在孙吴县奋斗乡工作。消息传回孙吴县,专案组立即对邢的大儿子邢加友采取了控制措施并抽取了血样,同时布置力量寻找邢的另一个儿子。

11日,邢加友的血样被送往公安部进行技术鉴定。12日18时许,鉴定结果出来了:邢加友的血样与案件现场遗留精斑DNA数据十二个基因位点相符合。强奸杀害晶晶的就是他。

当天晚上,曾经立过三等功、被列为入党积极分子的奋斗乡打字员邢加友被“请”到了公安局。面对毋庸置疑的科学证据,这个在法外逍遥了五年的元凶低下了头:“我相信科学。其实你们在抽我血时,我就知道我的末日到了。”

案件侦破后,刘忠义对专案组同事说:“什么是刑警真谛?我认为就是忠诚履行责任。一名刑警如果没有了忠诚履行责任的品质,就没有了灵魂,没有了动力。这起案件,我们真正履行了作为一名刑警的责任。”

一名刑警,要善于和罪恶的灵魂对话,更要能静下心来,不断发现常人难以解读的破案密码。

刘忠义的繁忙身影与睿智频现,深深印在家人、同事的脑海里。中国,正是由于有了像刘忠义这样的“战斗型刑警”,国家平安稳定的天平上才会始终保持着一个厚重的砝码。

刘忠义的名字,加上专属于他本人的若干个“X项”,是一本厚重的中国刑警故事书,也是中国刑警特有的方程式。

过去,我们形容某某刑警破案如神,往往会说他是福尔摩斯。细细想来,与“福尔摩斯”相比,刘忠义的故事是那么地不同,因为他的故事里,藏着西方国家无法解开的新时代中国刑警的探案密码。

毫无疑问,新时代中国刑警的探案密码,正引领着中国刑警走向世界前列,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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