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在行动（七）
第11章救危，刀架在女孩脖子上
2015年4月12日15时50分，张志中因怀疑其妻与段某有染，遂持水果刀劫持段的女儿。扬中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报，沉着冷静，精准运作，诸警联动，历经惊心动魄的90分钟……
长江岛城——扬中，水田肥沃，物丰富庶，人们称之“长江小威尼斯”。该地吸引了不少外地打工者，张志中就是其中的一个。他从徐州丰县来到扬中，凭力气干活，车轮滚滚，风里来、雨里去的，靠着踏三轮车养活了全家。妻子叶吉生了三个孩子，最大的16岁，最小的4岁，日子过得是苦了点，但还是蛮幸福的。
苦了，累了，总算有个家，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不过，最近张志中发现与叶吉说话的时候，她的答话往往会慢上一拍，感觉她的灵魂好像已经悄悄溜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留在他身边的只不过是一副空空的躯壳而已。
奇怪，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所谓“心不在焉”这样一种状态就像快速闪动的视频广告，使他无法清晰地捕捉到。
张志中拉着叶吉的手，半开玩笑地说：“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外遇了？是不是看不上我这个黑脸汉了？”
“去你的吧！你怎么会这样想？这些年我跟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吗？”叶吉一下子推开张志中，脸上充满了怒气。
张志中的怀疑引起了夫妻间的争吵。虽不激烈，却似石子扔入水潭，涟漪一圈套一圈总难平静。日子渐渐像一杯变了味的啤酒。风言风语又不断传到张志中的耳边：叶吉与湖北来的谭山好上了，谭山比他有钱，比他好看，比他……
张志中万没想到，乌云会从谭山那里飘来。不，不仅是乌云，而是撕裂他们爱情风帆的飓风！他认识谭山，他们还是朋友，“朋友妻不可欺”，这点简单的道理他不懂吗？
张志中很爱叶吉。他无法容忍自己的老婆成了其他男人的女人，在自己欣赏的花园里，有其他男人播下的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他越怀疑叶吉，她就越不理他，冷战！从知心爱人，到冷漠路人，张志中感觉到感情的断裂。妻子的身体虽然留在丈夫的身旁，但是她的灵魂却在某个地方的其他男人身边游逛。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妻子，正在被那强悍、散发着男人气味的厚厚的胸脯紧紧地搂抱着。
人家贼装得像君子一样，可我君子做得像小人一般。他受不了了，要疯了！
同样，叶吉也受不了他的猜疑，她抛下了孩子，离开了家，失踪了！
张志中打电话给她也不接，后来直接就关机了。一定是与谭山私奔了，要么就是谭山将她藏起来了。对，找谭山！张志中打电话给谭山：“谭山，你这个人太不讲义气了，你将我老婆交出来！”
“张志中，你脑子进水了？你老婆失踪找我干什么？啊？我有家有口的，我的女儿小珊都工作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有什么证据给我拿出来啊！”谭山连珠炮一般把他骂了一顿。
是的，这一切并没有无可辩驳的证据，只不过是“值得怀疑的情况”而已。
可是，叶吉确实离家出走了，张志中多次寻找仍然没有结果。无风不起浪，叶吉与谭山一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上次也闹过失踪，也是通过谭山打电话回来的，这次就找不回来了？
2015年4月11日，张志中上街购买了一把水果刀，他要找谭山问个明白。他想好了说辞，想好了理由，不行就和他动刀子，和他单挑！男人们嘛，就要有男人的样子。张志中打电话给谭山约他出来谈谈，谭山就是不肯。为什么？不是心中有鬼，是什么？
第二天上午，张志中再次打电话给谭山，询问妻子情况，谭山的态度越发强硬，就是不见他。凭什么听你的？啊？我又不是狗，听你呼来唤去的。
张志中用牙齿咬开啤酒瓶盖，一口气喝了两瓶。他思前想后，对，找谭山的女儿小珊，她在理发店打工，他常去那里。张志中去了理发店，刚进门，小珊就迎了上来，“张叔，来理发啊？快坐下。”不由张志中多说，小珊掸去了座椅上的碎发，安排张志中坐了下来。小珊是一个好姑娘，心灵手巧，不一会儿就替张志中理好了头发。
张志中本来就不是来理发的，是来找谭山算账的！身上没有带钱，只带了一把刀。他对小珊说：“我忘记带钱了，回头再给你啊！”小珊爽快地说，“张叔，没关系，什么时候给都行。”
张志中支支吾吾地说：“我可能要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什么意思啊？开玩笑吗？小珊莞尔一笑，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张志中回到家，又喝了两瓶酒。过去，在家喝酒，有老婆做下酒菜，如今呢？只有萝卜干当下酒菜。女人家，女人家，没有女人不成家，他的女人，他还是要去打听的。
中午12点张志中又来到小珊的理发店，支付10元理发钱。他让小珊帮忙联系她父亲，说有事情找他，但还是没有联系上。女儿的电话都不接，真的没办法，张志中又回到家中。唉，喝酒，喝酒，心堵气闷，一扬脖子，一下子又是五瓶啤酒下了肚，一醉解千愁！不，他不想醉，他的心脏狂跳，撞击着肋骨，热血澎湃，亢奋到极点。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戴“绿帽子”，你说呢？不行，他一定要找谭山讨个说法！
下午3点多，张志中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小珊的理发店。这是今天他第三次来了，小珊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张志中满嘴酒气，舌头在打卷，他对小珊说：“来，替我给你老爸打个电话！”
小珊态度非常坚决，“我不，我不替你打，你喝多了。”她不知道接下来的灾难会像瀑布一样飞速地下泄，接都接不住，挡也挡不住。
什么？不替我打？张志中心中的怒火顿时升腾，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不容分说，张志中一把将小珊挟持住，掏出水果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小珊一下子吓傻了，好像一道闪电在头顶撕开——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景，好像是只有在电视剧中才见过。她被张志中拖出了店门。
一个女孩子被人绑架了！啊呀，那个男人手里还拿着刀！路上行人看见尖叫了起来。
4月12日下午3点57分，扬中市公安局110接警台接到群众报警称，在市区康宁路公共厕所附近弄堂口，一名男子持刀劫持了一名女孩。扬中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接报后，向镇江110指挥中心进行了汇报，接报后，镇江、扬中两级公安机关领导高度重视。镇江市局主要领导获悉后，立即做出指示，并安排镇江市局分管领导先率刑警、武警、特警、反恐等部门赴扬中现场指导处置工作。扬中市局主要领导坐镇指挥，分管领导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处置，分管110指挥中心的孔勇副局长手持350兆高频点对讲机，下达了第一道指令：在市区康宁路公共厕所附近，一名男子持刀劫持了一名女孩，立刻启动重大刑事案件应急处置预案,迅速各就各位。与此同时，迅速成立应急处置指挥部，组织指挥现场处置工作，调集就近警力进行围堵，并通知120救护车到现场。调集扬中武警中队狙击手、局射击队队员，同时请求镇江市局武警支队、特警支队派员支援。孔勇从接报至处置结束一直在指挥大厅担任指挥长，做好指挥调度、协调联络等工作。
从接报启动应急预案起，巡特警大队武装巡逻车仅三分钟、城东派出所就近警力五分钟之内赶至现场，距离现场较近、正在辖区内雨润中央商场处警的城西派出所民警也以最快速度赶至现场，从接警到应急处置指令到合力围堵住犯罪嫌疑人，仅用了七分钟时间，成功将嫌疑人张志中包围在扬子新村康宁路公共厕所西侧路口花池处。
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是巡特警一中队指导员张纪根，只见张志中手持20厘米长的水果刀，架在一名女孩的脖子上，情况十分危急。张纪根努力稳控住他的情绪，平心静气与他交谈：“你为什么要绑架她？”
“她的父亲将我的老婆拐走了！”张志中边说边往后退，拉着小珊退到了身后的花坛边，两人背靠水泥墙坐在地上，他将小珊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张纪根说：“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谈，不能伤害她。”
张志中声嘶力竭地叫道，“我和她父亲谈不了，我弄不过她的父亲，我就弄住他的女儿！”
扬中市公安局孙桂林副局长一面调集武警、特警，通知相关技术人员赶到现场，一面亲自赶赴现场。
警察来了！瞬间，引发了上千名群众围观。
张志中看到警察围了上来，情绪异常激动。大声叫着：“让谭山来见我，否则，我就杀死他的女儿！”
孙桂林到了现场，先递上矿泉水，缓解他的情绪。距两人50厘米的地方，孙桂林蹲在张志中对面与他进行交流：“你说，你为什么绑架小女孩？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她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她爸爸谭山强奸我老婆，他对不起我！”
孙桂林平视着他，语气也很平和，给他一种平等对话的感觉。
孙桂林说：“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张志中叫道：“他逼我老婆卖淫就不犯法了？啊？”
孙桂林无法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当务之急是如何救下他手中绑架的女孩子。小珊开始挣扎，用手臂挡水果刀，张志中用刀往下摁……
孙桂林劝阻道：“有我们在，你不要动！”
孙桂林继续劝说：“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们可以谈一谈。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说，我们尽量帮助你解决。”
“我要谭山立即到现场跪在我面前，看看到底是你修理我，还是我修理你！”
围观的群众开始拍照。从张志中眼神中可以看出，恼羞成怒了。“一个小时之内，他不到我面前，我就让他见不到女儿！”张志中气势汹汹，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民警在劝阻拍照和采访行为，组织疏导围观现场的群众，防止激怒张志中。
这种对峙的局面还能僵持多久？会不会出现意外？谁也无法断言！
“从最坏情况考虑，为最坏情况准备”，绝不能让无辜老百姓受到伤害，这是处置原则。狙击手找到了最佳射击位置，孙桂林接到授权下达一枪制敌的命令；民警查找嫌疑人的亲属和好友；为夺刀准备的防割手套到位了；给嫌疑人和受害者送的矿泉水也拿来了……一系列部署环环相扣、井井有条。
“来喝点水，我们有话好说。”孙桂林递去了一瓶矿泉水，张志中没有接。
防暴警察几次想强行夺刀，被孙桂林制止了——张志中的手死死地攥着刀，摁在小珊的脖子上，一刀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孙桂林一直蹲着与张志中交流，“你想找谭山，究竟想干什么？”
“谭山将我的老婆拐走了，我要找我的老婆。”
“找老婆，用这样的手法找不太好啊，你找不到我们警察可以帮助你找啊。”孙桂林边说边向他靠近。
张志中警惕起来，大吼道：“你离我远一点，你向后退！”他的声音冰冷，决绝，不容置疑的干脆。
对峙！气氛越来越紧张，令人窒息。
张志中最初给的时间是一小时，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到了5点20分左右，小珊又开始挣扎，张志中恼火了，用刀再次往下摁……意外随时可能发生！
为了避免人质受到更严重的伤害，刑警大队大队长已经安排了三个狙击点，狙击手全部实弹到位，做好了随时击毙嫌疑人的准备。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不要动，都冷静些。来这样，我来替她当人质怎么样？”孙桂林谈起了交换条件。
“不，不行。我知道，我已经是犯罪了，我再挟持警察，不是加重罪行吗？”
孙桂林立刻严肃地正告张志中：“罪行的轻重不在于挟持什么人，而在于什么时候收手！”
这时，警察请来了张志中的两个老乡与他交谈，帮助安抚他的情绪。
“大张啊，你不能这样，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小珊与你无冤无仇的，你放了她吧！”
“大张，我们是老乡，我们是出来打工的，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张志中的情绪有点变化，但是手还是一动不动死命地箍住小珊，就像是一条缠在她身上的毒蛇，一时半刻都不肯放松。小珊体能在下降，脸煞白，眼闭上了，身体瘫软了下去。
孙桂林看到情况危急，大声喝止张志中：“小珊死在你的手上后果不堪设想，你只要交出水果刀，释放人质，我们会对你从宽处理！”
“大张啊，你是想找老婆，又不是想害人，放手吧！”老乡又在叫喊。
孙桂林又递过去一瓶矿泉水，对张志中说：“伤害小珊，对你又没有好处，你不就是要找回老婆吗？我们愿意帮助你寻找。我们说话算话！真的，请相信我们！”
也许，是被孙桂林的真诚所打动；也许，是被眼前严阵以待的警察所震慑；也许，张志中想到了家中的三个孩子……总之，他的良知还没有完全泯灭，他的情绪开始缓解。
下午5点27分，在警方和朋友的轮番劝说下，张志中迟疑了一阵，最后终于将刀交到了孙桂林手中。在周围千名群众紧张、却又鸦雀无声的见证下，人质被成功解救。小珊获救了！孙桂林站了起来，直了直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成功了！随后，小珊被扶到了派出所休息，张志中被刑事拘留了。
整个过程历经90分钟，紧张激烈，惊心动魄，警方沉着冷静，精准运作，化险为夷，被镇江市公安局领导称为“教科书式的经典案例”。
为了更加深入地了解这起“教科书式的经典案例”，我走访了扬中市公安局，分管指挥中心的孔勇副局长介绍了当时的情况，我观看了执法记录仪记录下的整个现场的执法过程。
孔勇副局长笑着说：“当时，我下达了第一道指令后，又补充了一句，大家请注意，这是正常案件，不是演习。”
孔勇副局长介绍说，就在案发前不久，扬中市公安局先后组织开展了三次重大刑事案件应急处置预案对抗实战演习，全市公安机关快速反应、应急处置、合作作战的能力和水平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正巧那天又是休息天，他还有点担心，警力是不是能够迅速到位。事实证明，我们的公安队伍是经得起考验的，也充分展现了扬中公安队伍的警务实战能力和水平。
电影《战狼2》中有一句经典台词：演习就是实战。在这起案件处置中，公安干警们不知道将实战当成了演习，还是在平日就把演习当成了实战。总之，从应急指挥到现场处置、组织谈判、成功解救，各个环节都精准到位，不愧是“教科书式的经典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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